太子爺想了想,給小紅帽出主意:“隻用腳腳走路的大野狼站不太穩,快讓她把大野狼推倒,然後跑。”
鄧姣耐心提醒:“殿下,我講的故事都是已經發生過的故事,現在支招為時已晚。”
太子十分執著:“她推了嗎?”
“沒有。”鄧姣逐漸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這隻胖嘟嘟的小太子爺雖然看起來憨憨的,但邏輯應變能力還挺強。
他思路並非天馬行空,而是務實可行的。
這讓鄧姣想到這小太子在曆史書上記載的軍事天賦。
史書中,大齊王朝裡的正統皇室,軍事天賦都很強悍。
最突出的就是燕王陸騁,和小太子陸淵。
這叔侄倆,未來會在史書上留下漢人對戰南北侵略者最華麗的戰績。
後世有許多曆史分析,說陸淵的作戰能力,就是有實戰經驗的陸騁親自傳授的。
但實際上這兩位大齊皇室成員的天賦方向不太一樣。
燕王陸騁最擅長打遊擊閃電戰。
他對北方韃靼的戰略預判非常精準,多次埋伏戰創造己方無傷亡紀錄,戰績可查。
而小太子陸淵軍事天賦主要點在山地戰上。
南蠻的部落首領們有福了,他們再也不用每季度固定出山去搶掠邊境的漢人百姓,被陸淵打服了,直接獎勵其族人成為大齊子民。
叔侄二人都在解決數千年邊患的問題上作出極大貢獻。
燕王陸騁留下的奇襲戰績更奪目,數量卻相對較少。
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死了。
野史裡說。鄧姣掌權後,被她的父兄挑撥讒言,一杯毒酒暗殺了燕王。
也有說是她誣蔑燕王謀朝篡位,毒酒賜死的。
但這個說法從實操層麵行不通。
當麵賜酒算是近距離、麵對麵發生。
作為大齊的武力值天花板,如果燕王真想造反,被這麼當麵賜酒,鄧太後的脖子當場就得斷掉。
如果不伏誅,就隻能被迫起兵“清君側”,勤王軍不可能放過鄧太後,陸騁騎虎難下。
所以有分析說鄧太後是故意挑選這種你死我活的公開場合,賭燕王不會“還手”。
這種種猜測,也有漏洞。
因為正史裡燕王陸騁的傳記裡記載,他性情自私冷漠,極為記仇,政治軍事天賦,都是集他祖宗八代之大成。
這種梟雄,不可能戀愛腦到為了女人犧牲自己的性命。
後世對他的解析五花八門。
因為他身上存在很多矛盾特征,正史裡的記載會讓人覺得他強得離譜,野史裡卻帶著股喪喪的死感。
據說燕王年幼時曾被送給皇後撫養過幾年,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導致他厭惡後宮女人,到死都沒娶正妻王妃。
那他為什麼又會跟皇嫂糾纏不清?
真實的曆史裡發生了什麼,鄧姣無從知曉。
反正現實中的燕王壓根不在意她的梨花帶雨。
鄧姣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繼續講小紅帽與大灰狼的故事。
果然,又遭遇小太子的質疑——
“大野狼會說話?”小太子仰著困惑的胖臉。
“對,我的故事裡,很多野獸都會說人話。”鄧姣補充設定。
小太子提醒:“那不是野狼,是狼妖。”
“好,是狼妖。”鄧姣從善如流,把故事本土化,繼續講下去。
但當她講到小紅帽質問狼外婆的手怎麼黑黑的時候,小太子又發出了疑問。
“它變成外祖母,卻黑黑的手?”小太子歪頭。
“這隻狼妖不能變成人形,它隻是穿了外祖母的衣服和帽子,而小紅帽逐漸看出了破綻。”
小太子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不由嫌棄地皺起包子臉,發出疑問:“她和狼聊好久,隻看出破綻,她外祖母也是毛茸茸的?”
“不是。”鄧姣忍無可忍:“外祖母沒有長毛,隻是屋子裡光線太暗了,小紅帽看不清楚。”
由於這個解釋太過沒有說服力,接下來的故事發展,小太子沒有再提出質疑。
他已經意識到鄧姣講的故事並非典故類型,而是神話類型。
等到故事講完,小太子還沒來得及發表感言,一旁的太子的貼身小太監葛全上前溫聲提醒:“殿下該歇了。”
鄧姣一愣,轉頭看向那太監。
趙嬤嬤立即上前嗬斥:“皇後娘娘在同殿下敘話,誰準你插嘴了?”
葛全並沒有像從前那樣驚慌地求饒。
他忍這個禍國妖後很久了。
小太子生母皇後還在世的時候,後宮上下誰敢在太子殿下麵前擺譜?
偏是這鄧姣,年紀輕輕占了皇後之位,囂張跋扈的來東宮說什麼該給太子立規矩了。
半年來,鄧姣從來沒給過東宮好臉色。
甚至還安插了心腹。
之前有太監和宮女為了討好主子,在太子睡覺前偷偷給他喂吃的。
被鄧姣知道後,以“不顧儲躬”的罪名,當眾打了三十下手板子。
葛全就是挨打中的一個。
喂孩子一點吃的,怎麼可能會傷到身子骨?
這妖後不過是想壓東宮一頭,提醒他們——太子爺也在她的掌控之下。
如今卻是風水輪流轉。
這妖後的小命都快沒了——治喪期一過,鄧姣都回不了後宮,就得跟那些陪葬的物件一起去皇陵等候殉葬了。
鄧皇後純粹靠美色上位。
她爹原本是個地方千戶長。
鄧姣在選秀中驚豔四座、一飛衝天之後,皇帝把她爹提拔到了地方中級武官級彆。
但也隻是個參將——總兵的副手的副手。
原本想等著她爹立下軍功,再一路拔升,至少當個一省提督什麼的,堵住那群言官的嘴。
沒想到她得寵還不到半年,皇帝就駕崩了,她娘家尚無根基,鐵定保不住她。
後宮私下裡人人都在傳她要被殉葬的事,雖然不確定消息來源,但十有八九是真的。
此刻看來,消息必然是真的。
因為這位從前不可一世的“姣姣娘娘”,居然紆尊降貴,蹲在小太子身邊,給小太子耐心講故事。
司馬昭之心。
必然是想討好小太子,借小太子之口下令禁止後宮殉葬。
葛全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他蹲到小太子另一旁,溫柔哄勸:“該侍候殿下就寢了,奴婢還有好些有趣的故事講給殿下聽呢。”
一旁的鄧姣有點懵。
這大齊到底是規矩森嚴還是沒有規矩?
為什麼太監能打斷皇後跟太子的交談?
她都要殉葬了,還有人跟她搶著給救命稻草講故事!
“慢著。本宮還沒——”鄧姣醞釀著想讓這個太監退下。
身旁的趙嬤嬤卻先她一步,氣勢洶洶地嗬斥:“放肆!葛全,你以為在這乾清宮裡就沒人治得了你?再過九日,等娘娘回了坤寧宮,該算的帳,少不了你!”
葛全幾乎想笑出聲。
這趙嬤嬤一直跟鄧姣被困在乾清宮守靈,耳目閉塞,大概是真不知道她的主子已經回不去坤寧宮了。
但葛全暫時還是裝模作樣地跪倒在地,對鄧姣告罪:“娘娘息怒,隻是明日一早,殿下就得參加欽安冥福齋醮大典,卯初三刻便要起身了,若是歇晚了,殿下早上便要賴床,恐誤了大事。”
“什麼大典?”鄧姣眼睛一亮,不放過任何接觸外界的機會:“本宮可以參加嗎?”
葛全一愣,詫異地仰頭注視鄧姣,完全想象不出鄧皇後會問出這種話來。
趙嬤嬤也被這問話嚇了一跳,趕忙把小皇後拉到一旁小聲說:“娘娘!您說什麼呢?欽安冥福齋醮大典您不知道嗎?上個月奴婢不就把流程給您練順溜了嗎?”
“哦!那個啊……”鄧姣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儘量不讓趙嬤嬤看出她根本聽不懂這是在說什麼。
她半個月前才穿過來,上個月的事她哪裡知道?
“本宮近日哀思過度,渾渾噩噩確實有些迷糊。”鄧姣試探著問:“這大典我也要參加是吧?那燕王殿下會參加嗎?”
趙嬤嬤表情複雜。
不知道這小皇後是不是真的因為傷心過度,哭傻了腦子,最近半個月說話都怪怪的。
不過她還是連忙回應:“回稟娘娘,整個皇室包括女眷都要參加,太後坐於主位,燕王殿下應該就在她身旁守候,您也要緊隨其後,要做的事兒,奴婢不是都已經陪您練過幾輪了嗎?您不會全忘了吧?”
鄧姣警惕起來,虛心求解:“是隻要端茶遞水,還是有什麼儀式流程?明天一早就開始了嗎?你怎麼都沒提這事?”
趙嬤嬤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注視小皇後,滿臉寫著“完了,我要被殺頭了”。
看見平日裡囂張跋扈的狗腿子趙嬤嬤白了臉,不遠處的葛全豎著耳朵,想聽她們在講什麼,可惜聲音太小聽不清。
葛全也不再猶豫,抓住太子爺的小胖手,微笑著哄道:“走吧殿下,去配殿歇息,奴婢給您講愚公移山的故事。”
小太子扭了扭胖胖的小肚腩:“不,讓姣姣繼續講故事。”
葛全幸災樂禍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