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拍長鞭(1 / 1)

拍賣會正式開始兩刻鐘後,薛念湘才姍姍來遲。

一進屋,就感受到幽怨深深的目光看過來。

褚纖雲本來是看著薛念湘推門進來,等她往她的方向走來時,就抱著胳膊彆過頭道,“看看是誰來了,原來是我們的大忙人薛二小姐,哼,現在才到,還以為不來了呢。”

薛念湘眸中含笑,一副聽她解釋的模樣開口道,“抱歉阿雲,最近虞城附近妖魔聚集作亂,我帶人四處抓妖除魔,一直不得空,今日才休了天假。”

褚纖雲腦袋轉回來,語氣由調侃轉為真切的關心,“事情很嚴重嗎?有沒有受傷?”

“不嚴重,也沒……”受傷。

話說到一半,她忽地湊近觀察,眼前一副放大的、認真且擔憂的神情似乎在說“不許說謊”,薛念湘輕彎唇角,“真沒受傷,騙你是小白。”

“哼哼,最好是。”

離得近了,看清她眼下的烏青,褚纖雲眼中泛起心疼,“阿湘我們回去歇息吧,你有什麼想買的?我吩咐侍女讓她拍下。”

起身欲走,戴著白玉鐲的手腕被她拉住,“阿雲等等,這次的拍賣品裡有柄長鞭,材質不錯,也很適合你用。”

“回去之後我給你幾本練習長鞭的書,你先自己摸索摸索,等忙完這陣我就來教你,順帶再教你一些容易學會的小法術。”

“怎麼……”突然想教她法術。

褚纖雲愣了愣,而後回想起幾個月前與之有關的事,那天不知怎地,話題聊到她的堂兄堂姐。

褚家在修煉這方麵向來資質平平,不過這一代倒有幾個修煉天賦不錯的小輩,堂姐和堂兄當上鏡使後,族中長輩逢人便誇耀,褚家總算出了修煉天才,爹娘也常在府裡提起他們如何如何為家族爭光。

因為這事,姨娘又大發了通脾氣,罵她一無是處,討不到她爹歡心,既沒有修煉天賦也沒有經商頭腦,什麼都不會,生下來簡直白養。

“……算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嫁人去,明年滿過十七,年紀也不小了,那個墨遷那麼喜歡你,你可得給我牢牢把握住,正妻夠不著,當個側室也夠我們娘倆揚眉吐氣。”

姨娘的念叨如蚊蠅聲在耳邊反複回響,心情煩悶便多喝了幾杯酒。

不想酒意醉人,腦袋昏昏沉沉間就把心底的情緒以及平日藏在心裡從不對人吐露的話像倒豆子一樣全倒了出來。

大哥和四姐測出有修煉天賦,輕而易舉就進了鏡虛書苑。二哥是走後門進的,為了讓他能一直在書苑待下去,她爹不知道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銀子。

七妹妹、九弟弟也去做過考核,而她和另外幾個兄弟姐妹連踏入書苑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四姐靠自身資質順利進入書苑那天是個天氣明朗的日子,褚府上下都在為她高興,爹娘更是高興得放鞭炮慶祝。

六歲前尚且懵懵懂懂,不清楚自己在褚府的分量,傻傻地期待著明年滿了七歲,一定也要爭取到進鏡虛書苑的名額,讓姨娘開心。

可生辰那天,期待了一整年的事並沒有發生,甚至沒人在意過自己的生辰……

無法實現的事情,說完也就拋之腦後,可阿湘總把她的隨口一提放在心上。

褚纖雲張張唇說什麼,薛念湘在她開口前拉著她坐回原位,“再下一件拍賣品就是長鞭,拍下它我們就回去。”

那日才知曉原來阿雲對修煉之事是感興趣的,怪自己沒能早一點發現。

阿雲當時提起鏡虛書苑時神情和語氣很是羨慕,於是薛念湘暗暗打定主意,等閒下來每天都抽出一些時間教阿雲修煉法術。

其實也能直接把人送進鏡虛書苑,但書苑環境複雜,對阿雲來說弊大於利,所以思來想去決定親自教授她。

“阿湘,你真好。”

褚纖雲一頭紮到她懷裡,“嗚嗚嗚——你若是男子我便嫁給你了。”

薛念湘勾唇,挑起她的下巴,模仿男子浮誇的語氣說道,“投懷送抱?行吧,姿色尚可,收了你做妾室。”

褚纖雲順著演下去,嬌嗔似地捶她胸口道,“哎呀,人家要做正室,才不要做小。”

“今天沒帶阿盛?”

話題轉變太快,褚纖雲慢了半拍才回道,“阿盛還沒回來,他娘病得很重,我讓他安心在老家待著,等他娘病養好了再回來。”

“那這段時間儘量彆出城,不得已的情況,派人告訴我一聲,我調幾個護衛保護你。”

“好。”褚纖纖乖乖應下,“我最近日日宅在府裡,門都少出,倒是你,彆受傷,公務再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睡覺。”

“嗯嗯、謹遵夫人教誨。”想起還有一件事,薛念湘又道,“對了阿雲,我讓人調查了那名男子的身份,他是墨重霄的兒子墨北寒。”

這個結果有些出乎褚纖雲的意料,墨家家主墨重霄,也就是墨遷的父親,可他不是隻有墨遷一個兒子嗎?

“他是……私生子?”

在她萬分驚詫的目光下,薛念湘解釋道,“不,據說他才是真正的‘墨遷’,當年給墨夫人接生的產婆與墨家有仇,為了報複墨家便把兩個孩子掉了包。十九年過去,事情終於被揭發,墨家弄清真相後把墨北寒找了回來。”

褚纖雲擔憂並有些同情墨遷現在的處境,“墨遷知道這一切嗎?他如果知道,那在墨家的位置豈不是很尷尬,他該怎麼和墨夫人他們相處?”

“他知道,墨夫人養了他十九年,舍不得他回原本的家,打算對外宣稱墨北寒是墨家大公子,出生時身體羸弱一直養在莊子裡,身體好了才回來。”

四天前消息已在各大家族逐漸流傳開,用不了多久虞城人都會知道這個名字。

薛念湘眼中劃過一抹思索,“墨遷接受能力挺強的,昨天我剛跟他見過麵,狀態還不錯,跟沒事人一樣。”

“各位,下麵將要競拍的是一柄長鞭……”

台上新一件拍賣品呈上來,談話暫且停下,二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一樓大堂中央。

拍賣師掀開蓋著托盤的紅布,高聲講解此鞭來曆、做工以及競拍價,“這柄長鞭由極細的玄鐵絲編織而成,不僅輕盈而且威力非普通長鞭能比……”

“起拍價為——五千兩。”

“五千五百兩。”

“五千六百兩。”

“五千九百兩!”

叫價聲不斷,比起上一個青玉壺,競爭更激烈。

“六千百兩。”

“八千八百兩!”

三樓斜對麵包廂一名少女直接將價抬上八千兩,在她喊價之後,樓內的喧嘩聲低了片刻。

“是奚家,奚家財大氣粗,爭不過,算了算了。”

“奚家六小姐瞧上的東西沒有拿不到的,我們還是拍其他的吧。”

“嘖,八千兩眼也不眨就喊了,真羨慕。”

眾人知難而退,一時無人再競拍,拍賣師舉著木錘在台上張望,“八千八百兩,還有更高的價嗎?”

“九千兩。”薛念湘舉牌。

“誒、那是薛掌使吧。”一樓大堂裡的人竊竊私語道。

“是呀,不過薛掌使怎麼沒和薛家一起。”

“可能是以個人名義參加……”

三樓包廂,奚雁還在想要不要跟上,旁邊的男子,她五哥奚淮軒已經喊出高價,“一萬兩!”

奚淮軒拍了拍錢袋,“五哥彆的沒有,就是錢多,小妹你瞧上的東西,我倒要看看誰能搶走。”

“一萬一千兩。”薛念湘仍不慌不忙地加價。

聲音越覺得熟悉,奚雁往二樓那個方向仔細看去,見到競拍之人是薛念湘後,驚呼道,“五哥五哥,那是掌使薛大人!”

“嘖,還不放棄。”奚淮軒可不在乎與他競拍的人是誰,隻在乎有沒有把東西穩穩拿到手,又要加價,奚雁趕忙阻止,“等等,二哥,彆——”

“一萬五千兩!”

還是晚了一步,一萬五千兩已經喊出口。

喊完,以為剛才自家小妹是在擔心會得罪了對麵那人,奚淮軒安慰她道,“公平競爭,誰出的錢多就該誰的,小妹彆怕,就算出了事,也有五哥扛著。”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薛掌使薛念湘,我跟你提起過她的!”

整個虞城她最崇拜最敬佩的人。

奚淮軒一時沒想起,說道,“我知道她,城尉司掌使嘛,那又如何,少城主薛硯風來了也是價高者得。”

“哎呀不是,總之不要拍了就是。”

跟他說不通,奚雁懶得再解釋,踮腳張望薛念湘的神色。

“好好好,小妹彆生氣,依你,你說不拍咱就不拍了。”

“一千八百兩。”

那邊,褚雲惜也在勸薛念湘停手,“算了阿湘,那麼高的價錢買一根鞭子,不值得。”

心中已想好三萬兩的叫價,薛念湘搭在闌乾上的手指點了點,“其他東西讓了也無妨,這柄長鞭不行。”

能拿到,再高的價都無妨。

等著他們繼續跟,但說出一萬八千兩後就沒聲了,半晌過去,仍沒有加價的聲音傳出,對方好像收手了。

怎麼回事,人人都等著要看大戰三百回合,台上的拍賣師也愣住,這、這就結束了,奚家居然不跟上?

“咳、一萬八千兩一次!”

“一萬八千兩兩次!”

“一萬八千兩三次,成交!”

一錘定音,長鞭送上二樓,呈到她們眼前。

“阿雲,來試試手感如何。”

薛念湘擺手,示意呈上長鞭的侍女退下。

褚纖雲摸了摸鞭身的紋路,而後握起鞭柄試手感,一股雀躍微妙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抬頭看薛念湘,嘴角彎起的笑容難以掩飾,“謝謝阿湘,我很喜歡!”

“那個——打擾了,我能進來嗎?”

屋門開了道口,探出半個腦袋,是奚雁。

她來做什麼。

奚家剛才的競拍讓阿湘多花費了幾千兩,但說到底是正當合理的競爭,而且對方的模樣看起來最多十四歲,因此儘管褚纖雲心中雖有些許不快但沒表露出來。

不過如果這會兒她是來找茬的,那就另說。

薛念湘沒把那點摩擦放在心上,客氣點頭道,“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