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魏府離開後,方行舟一路直奔玉瓊宮的主殿玉虛閣。
他實在是沒想到會在魏府遇見殺害父母的仇人,更沒想到魏家如此包庇那個妖人!
想當年這妖人不過是一介散修,修煉了魔功才有如今的境界。自己不僅是他的受害者,還是堂堂正派弟子,卻落得被那些凡人嘲笑,還落荒而逃的地步,心下又羞又憤。
他腳踏飛甲穿過一層一層的牌樓,停在主殿門口的漢白玉廣場上。
將飛甲收入儲靈囊後,撩袍跪下,拜請道:“弟子方行舟求見師尊。”
話音剛落,麵前的大門緩緩開啟,方行舟起身入內,隻見他的師尊泰掌門和執事堂的江長老同在殿內。
他忙執了個弟子禮,恭敬道:“弟子見過師尊,見過江師叔。”
泰掌門居於高坐之上,問道:“今日不是吩咐你去魏府加固防禦陣法,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師尊,弟子有一事稟報。”方行舟漲紅著一張臉,忍不住高聲了些,“弟子今日在魏府看見了修羅手徐濤,魏展非但不將其趕走,竟然還有意收其為門客,他們分明就是相互勾連,不知意欲何謀!”
話音落下,大殿內安靜了片刻。江長老看了眼泰掌門的臉色,對方行舟說:“行舟啊,你家的事宗門一向很重視,我們與魔修更是不共戴天!可是,玉瓊宮與魏家的合作也是宗門未來發展的重中之重。徐濤此人,有些本領,隻不過他身上牽扯的東西太複雜,現在不好擅動。他在魏家做門客,正好是在玉瓊宮的眼皮子底下,豈不更加方便監管?待等時機合適,我們便出手將其擒拿,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什麼時候是合適的時機?”方行舟抬頭問道,堅毅清澈的眼中閃爍著點點怒火。
“自然是不會破壞和魏家合作的時機。你放心,宗門比你更恨魔修勢力,是不會放過他的。”江長老安撫他道。
方行舟聞言,依舊梗著脖子站在那裡,不為所動。
江長老無奈,心想真是遇上個犟種。看見座上的泰掌門臉色已然不好,便換了一種說法對方行舟道:“這樣,交給你個任務。這徐濤的作風想必魏展一介凡人並不了解,他不輕信你一家之言倒也有理。想此人橫行修仙界這麼多年,一定是有很多罪證,你且去收集一些他的罪證,到時候我們不僅師出有名,還可以與魏府裡應外合,擒拿之後再判他個天誅地滅之刑。”
江長老都這麼說了,方行舟就算知道他們是在推諉,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僵著臉向泰掌門和江長老行禮告退,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殿門再一次沉重地關上。
泰掌門握緊的拳緩緩扣在椅子上,蹙眉對江長老說:“這小子,越發乖張無禮了。”
江長老拱手道:“掌門息怒,他已經是難得一見的煉器奇才了,以後用處還多呢。”
泰掌門按了按眉心,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玄青煉丹法要》還沒有消息?”
江長老搖頭:“沒有,派出去的人連黑市都找了,一無所獲。”
“抓緊點,千萬彆讓人捷足先登。”
江長老點頭應是,隨後又小心翼翼道:“現下還有件事十分要緊,就是……紫流她……”
說起這個名字,泰掌門神色凝重,語氣中更是帶有幾分無奈道:“先收押吧。前日因為守山大陣的事驚動了老祖,老祖要求,嚴懲罪魁。”
江長老歎息道:“此事本可輕拿輕放,將人送出去曆練個幾年等事情淡了再回來也就是了,可老祖的意思,不得不從啊。”
“本座雖然是紫流的父親,可更是玉瓊宮的掌門,此事不能輕縱,公開審理後再做判決吧。”
“是。”
是夜,魏府。
晶瑩澄澈的酒液隨聲落入杯中,郭靖平端起酒盞,與魏展輕輕碰杯。
兩人位於魏府最高的一座假山之上的一座亭子裡,因此處可以將月圓之夜的星空一覽無餘,又巧植了幾株青鬆攀附在崖壁上,微風徐來,送往鬆香一片,因地製宜取名為“月照鬆風亭。”
月下對酌本是風雅之事,可郭靖平心中清楚,今夜原不是喝喝酒那麼簡單。
果然,魏展將一支空酒杯夾在指尖翻轉,像是不經意般突然問道:“聽說你那個表妹生來就有靈根,前些日子還入了玉瓊宮?”
郭靖平心裡一涼,一種不妙的感覺爬上心頭,自己從未和他提過家裡還有個表妹,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暗中調查了自己?不過眼下也隻能順著他的話回答了。
“是。”郭靖平答道。
“那為何不去宗門中修行,反而還住在家中?”
兩人的對話就像是普通的上司關心下屬家裡的情況,可郭靖平知道,絕無這麼簡單。
“表妹雖有靈根,但資質不佳,已辭了宗門回來了。”
“哦?那她和你除了表親之外還有什麼關係?”魏展手裡的動作一停,一張臉似笑非笑,眼神半斂看著他。
郭靖平聞言心中轟然泛起緊張,不自覺咽了口口水。他知道魏展能這麼問,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有婚約在身。雖然和表妹沒有夫妻之實,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定了婚盟是村上人儘皆知的事實。
從前他沒有想過魏展會很在意這件事,不過相處時間越長,越能發現他是個陰晴不定的紈絝,現在拿這件事來試探自己也屬情理之中。
“我自幼失去父母,表妹的母親是我的遠方表姑,多虧她善心收留才有我的如今。前些年她二老相繼離世,走前讓我們定下婚盟,相互扶持。”
不知他問這話具體是什麼意思,最好的方式就是如實相告。上位者最討厭欺瞞自己的下屬,不如表現得像一個誠實的人。
聽完他的講述,魏展笑了笑,手中的杯子被放下,他站起身來,繞到郭靖平的身後,雙手覆在他的肩膀上,俯身說:“要不……你彆娶她了吧,也彆回你那個安李村了,就安安心心留在這裡,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他的嗓音很輕,柔柔的像蛛絲一樣,極具誘惑性。
郭靖平的心砰砰跳動,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纏繞住的獵物,雖沒有窒息,但已經在劫難逃了。
魏展的話與其說是一種邀請,倒不如是要求,難道自己還有拒絕的權利嗎?
雖然自己確實想靠犧牲身體來攀附魏展,卻不是想當他一個人的掌中禁臠。
必須要想個破局之法……
魏展的手指曖昧地撫過他的臉側,帶著晚風的寒意,讓郭靖平隻覺得越發毛骨悚然。
他強扯出一抹笑,拉下魏展的手,說道:“總歸是要給家裡報信的,能否給我一些時間,我安排好了再……”
他話音未落,魏展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從他身邊撤開,衣袖帶起來的寒風讓郭靖平瑟縮了一下。
“人生的機遇可不多,你既然已經做了選擇,就沒資格再後悔了,不是嗎?”
郭靖平被這話堵住了喉嚨。他說得對,如今這樣的境地是自己的選擇造就的,確實沒資格後悔。
沉默了片刻,魏展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喉頭溢出一抹笑,俯在他耳邊說道:“你今日看見的徐濤,你知道我給他的第一件任務是什麼嗎?”他微妙地頓了一下,然後觀察著郭靖平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說,“我讓他殺了曲萍兒。殺了你那個礙眼的未婚妻。這樣你就不用糾結了。”
他的笑像是魔音貫耳一般令人頭暈目眩。
郭靖平幾乎是要坐不住了,魏展剛剛的話就像晴天霹靂一般打在他的心頭上。
他派人去殺表妹!他居然派人去殺表妹!
那自己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表妹沒有了,那他這麼自甘下賤換來的一切要交付給誰?是要報誰的恩?
他眼前閃過曲萍兒的笑臉,曲萍兒為他采藥熬藥的場景,還有表姑表姑父臨死前的托付……
他突然“噌——”地一下站起來,甚至都沒看魏展一眼,被牽走了魂一般地往外走。
魏展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厲聲道:“你要乾嘛?”
“我要回家,我要去看表妹。”
魏展冷哼道:“這個時候恐怕她都已經死了。”
郭靖平不斷甩著他的手,口中念著:“不會的,不會的,我表妹她不會死……”
魏展道:“好,好,你走吧,反正我對瘋子也沒什麼興趣。”隨後放開了他的手。
郭靖平跌跌撞撞地爬下假山,往大門方向走去。
魏展看著他的身影,臉上掛著邪魅詭異的笑。
他的身後落下一個暗衛,請示道:“公子,要不要把他處理掉。”
“不用,看到人狼狽崩潰的樣子,也是我的樂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