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塵雙手掐決,不器劍一分為三,青白的光芒猛地爆發出來,隻一劍,將那些觸手儘皆削斷,又一劍狂風暴雨般地掃向那些在地上飛速爬行的妖魔,力如千鈞竟瞬間將其全部絞殺!
然後三柄劍合為一體,葉清塵握住劍柄,虎口|爆裂鮮血橫流,他毫不猶豫,迎著那噴湧妖氣的縫隙飛身而上,猛地揮劍刺入——他是要以劍魂獻祭封印這入口!
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人猛地掣住他的肩膀,不器劍生生懸在縫隙上方二寸。
他回過頭,看見一張慘白的臉,青墨色的紋路遍布滿臉。
那修士眼睛沒有眼白,一雙眼睛漆黑,葉清塵愣神之際,那修士一掌猛擊他的肩膀,巨大的靈壓將其直接拍出大殿,葉清塵連連後退,在院落裡堪堪站定,才見這樣的修士竟有幾百,此刻都站在院落中!
祭靈澈上前扶住葉清塵,隻見葉清塵渾身是血,大口地喘著,手中的那柄纖細的薄劍不斷地嗡鳴。
此刻,那些詭異的修士忽地動了起來,快如疾風,閃進大殿,不摻雜任何情緒手起刀落,妖魔肉塊血沫橫飛,柳葉修士就算受了致命傷,竟也不流血,直接消散於塵埃,半點蹤跡不留。
葉清塵呼吸難以平複,手覆在心口上,心臟砰砰狂跳——
天下第一幻術,勾靈!
北水觀瀾!
是那個彈葉為刃,吹花為靈,一個口哨屠儘世家,生剖他師兄金丹的大邪修!!!
葉清目光沉沉一邊平複呼吸,一邊問道:“……這些是哪來的?”
祭靈澈作出驚愕慌張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啊!”
“師叔你剛讓我走,我一閃出院子,就看到這裡密密麻麻站滿了,嚇得我一動也不敢動!”
葉清塵咽下口中的血沫,強撐著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們快帶著阿星離開這裡——”
祭靈澈心道,要是指著你早完了,您老還是帶著那個在門口歲月靜好的師侄先走吧。
她剛想開口,卻聽見一聲巨響,整個平安觀都震了三震,像是忽然有什麼龐大沉重的東西在地上沉重拖行,祭靈澈心頭一驚,暗道不妙,站在觀外的蜀上錦終於察覺出不對,飛身躍進觀來,卻瞳孔驟縮——
隻見,一個龐大的黑影轟然撞碎殿門,整個大殿一半都塌下來,那尊黑色的神像竟然搖搖晃晃正從大殿裡走了出來!
宛若一座移動的山丘,每走一步,大地便深深凹陷,地動山搖仿佛要將一切踏為齏粉,祭靈澈飛身跳上院牆,才勉強能與那神像平視,她壓住舌頭,再次發出一聲長長的口哨,那些柳葉人聞訊而動,暴起殺向那行走的神像,可攻擊落在那神像身上竟不啻鴻毛落水、以卵擊石。
而那神像抬起腳來,落下時將那些柳葉修士一腳踩得灰飛煙滅!
那神像移位,無燼之淵的入口被徹底的打開,無窮無儘的妖魔從縫隙中鑽出,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猛地從大殿撲出來!
像是幾千年沒見過太陽一般,對自由的渴望幾近癲狂,抬起利爪猛地抓向葉清塵落下的結界,不幾下便給撓出裂縫來,瘋狂地向外麵鑽。
鮮血!陽光!跳動的心臟!人類柔軟溫暖的皮肉!
剛躍進來的蜀上錦見狀,長劍猛地劈出,妖魔在劍光下紛紛墜落,他卻難以自顧,肩膀立時被抓出一道血痕,深可見骨。
蜀上錦隻感覺頭腦一漲,哐當一聲劍掉在地上。
那柳葉修士的刀纖薄如紙,殺妖魔卻殺得狂暴,立時將蜀上錦護住,可他依舊感覺頭越來越漲,妖氣在體內鑽來竄去,半點靈力也使不出來,身體一搖,跪在地上,封閉經脈五感來抑製妖氣,頓時失去意識。
那層結界不多時就碎掉了,妖魔們瘋狂地向外湧,外麵,新鮮血肉的氣息!
隻一勾手指,輕輕一劃,就能將人類那脆弱的胸膛剖開,彼時新鮮的心臟在掌中跳躍!
葉清塵從尋速結印,猛地拍在地上!
祭靈澈一驚,鎮神印!
隻見一道那印金光一閃,層層金光從地麵蔓延出去,然後光芒驟起,將整個平安觀都包住!
這種燃燒壽元的結界,隻有元嬰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落下,一旦落下,對元神的損耗極大,印在人在,印毀人亡,除了極其緊要的關頭必然不會輕易落下。
妖魔正要四散而出,卻都撞到那鎮神結界,隻挨上一點,就立時嚎叫著燃燒起來,須臾就焚為灰燼!
葉清塵嘴角淌下血來,不器劍直指那緩步向這邊走來的神像。
祭靈澈站在院牆上,看著那神像,耳邊是妖魔在吐沫橫飛,她不自覺的撫上手背,想道,該死,那腦子有病的裝貨怎麼還不現身,這鐵劍鎮都要變墳場了,仙盟首尊就是這麼當的?
隻見葉清塵那柄劍飛起抵住神像的額頭,竟然生生地抵住了它前進的步伐,那神像抬起腳,竟久久不能落下!
那柄不器劍發出哀鳴,劍魂已經是強弩之末,通體爆出一道道裂痕。
鎮神印隨著葉清塵生魂的震動忽明忽滅,妖魔不斷地施壓,那神像的巨足正在一寸一寸地下落。
現在祭靈澈有兩個選擇。
第一,跑,把這爛攤子踢給仙盟。
第二,滅了這神像。
選第一個,她重獲自由,不過整個鐵劍鎮估計就沒活人了。
選第二個,勝負未知,後果未知,總而言之,非常的不劃算。
隻聽一聲輕響,雪白的光芒一閃,那不器劍竟再也支撐不住,寸寸爆裂,最後生生碎掉!
一地鮮紅,葉清塵嘔出鮮血,雙膝跪倒在地。
那神像抬起腳,猛地向他頭頂踏去!
忽地,一滴鮮血飛出,正中那神像的額頭。
鮮血順著她修長的手指流下,祭靈澈並指於胸前,輕輕地吐出一字:“滅!”
神像向下踩的腳竟頓了頓,柳葉修士迅速遊走,撈起已經神識渙散的葉清塵躍出數丈——
那神像向被奪了魂一樣,竟生生定住,就好像又是一座普通的神像。
祭靈澈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五臟六腑燒灼般地劇痛,她一滴血封住了附在那神像身上的邪魂,又勾連天地靈氣,本以為至少可以將那附在神像裡的東西擊出,可不知道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生生抗住勾靈爆發出的靈壓,又隱隱有反撲之勢。
柳葉修士牽製住源源不絕的妖魔,她獨立牆上,與那邪神對峙。
她微微眯起眼睛,不管嘴角淌下的血,複而一笑,忽地撤力,那神像失去桎梏,帶著怨氣,一腳狠狠地落下,深深地陷進地裡,帶起無數煙塵。
她一動不動,看那神像,那神像也不動,也似在觀察她。
她忽地笑了:“ 醜東西,聽說你想我了。”
“本座這不就來看你了?”
她站在牆上,風呼啦啦地吹起她金色的袍袖,竟有一種睥睨天下的孤絕。
忽然,一陣惡心的低笑忽然在她識海裡蠕動爬行,在那神像本來是國師一麵向前,可竟地動山搖地轉了起來,將那滿身黑布纏繞的背麵露了出來,簌簌地往下掉落石灰,那雙黑布纏繞下緊閉的石眼霍地睜開來!
一雙石眼未經雕刻空洞無物,瞳孔卻橫添一抹金光,似毒蛇一般,凝視牆上的人,畫龍點睛,原本笨重呆滯的石像這時才似真的活過來。
祭靈澈冷冷地看著那神像,冷笑道:“怎麼,本體被本座一劍釘在地上幾十年也動不了,魂兒卻這麼不安分?”
那神像不開口,聲音直接印在祭靈澈的識海裡,震得她識海巨痛,雙目幾乎要流下血來——
“孤已經殺過你一次,數好了,這是第二次。”
那神像並無動作,祭靈澈麵無表情地看著它,隻感到識海劇痛,像是被一柄劍猛地貫穿了腦門!
劇烈的疼痛帶來了片刻的麻木,然後痛覺迅速席卷全身,她微微一踉蹌,險些跌下牆去。
祭靈澈心神俱震,舌尖那聲口哨怎麼也吹不出來。
祭靈澈眼前白茫茫一片,像是整個識海被生生割開!生魂竟有隱隱渙散之勢——
不行!
她咳出一口血,猛地睜開眼睛。
那聲口哨終於吹出,血順著嘴角一滴滴滾落下去。
隻見最大的那顆柳樹,拔地而起,竟然從樹坑裡跨了出來,無數柳條立時化為銳利的鞭刀,刷地向那神像抽去,抽在那神像身上立時出現根根裂紋!
那神像忽地抬起手,震動中片片碎石抖落,直接捏向那柳樹,直接將那柳樹攔腰掐碎,一時間碎木翻出,靈力亂湧。
混亂之間,隻見一個詭異細小薄片刷地向祭靈澈心口飛來,下一刻就要紮進她的心臟!
祭靈澈暗道不好,躲閃已然來不及,她伸出手,隻聽“錚”地一聲,她竟將那薄片生生夾在指尖,頓時指骨儘碎,那詭異的薄片瞬間爆發出邪壓,像是有生命一般竟然隱隱蠕動起來。
祭靈澈渾身劇痛,指尖灼熱,隻覺得這東西詭異非常,本應立刻脫手,可那個詭異的薄片竟然蔓出絲絲縷縷地黑線,緊緊地纏住她的指尖,猛地鑽進她的皮膚,飛速沿著她手臂向上蔓延。
祭靈澈迅速封住整條胳膊的經脈,卻抑製不住黑絲的延伸。
要麼斷臂,要麼用強大的靈力將這鬼東西瞬間迫出,稍有延誤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個時候隻得聽識海裡一句:“永彆了,觀主大人。”
她忽地識海劇痛,渾身一凝,眼前頓時一片漆黑,整個識海被忽地切斷,生魂驟然離體!她搖了搖,向後一仰,頓時從高牆上栽了下去——
不妙不妙……好不容易有張複活券,能不能重複使用?
在她最後一絲生魂要被剝出時,一片漆黑中,忽有一道青白的劍光,磅礴迅猛,竟有劈天裂地之勢,靈壓爆發到極致竟然產生了冰封千裡的寒意,竟一寸一寸地將她識海中的黑暗劃出一口裂縫!
無限的光明從那裂縫中傾瀉而下,將她那些遊蕩八荒的神識猛地收回,纏繞在祭靈澈手上的黑絲被狂暴的靈壓寸寸摧毀殆儘,刷地從她指尖脫落。
狂風貫耳,祭靈澈從高處摔向地麵,意識恍惚,如同一隻折翼的金色蝶,狂風中隻見眼前白色的袍袖一展,她撞入一個堅硬的懷抱,一股凜冽的花香撲麵而來。
她意識恍惚,幽幽地想,辟寒花,我真的很喜歡。
那花隻綻開在嚴寒的冰域,沒有普通的花瓣,取而代之的是冰霜,一層層的霜花,一圈一圈地攀上枝乾,最終在時間的淬煉下變成重瓣的白色冰花,卻不能觸碰,那花一旦接觸人的體溫,就會燃燒,絢爛的火光一現,即刻灰飛煙滅。
這種花明明生於嚴寒,成於冰雪,名字卻叫辟寒,其花幽香,沾衣帶,經年不去。
她曾經對曲無霽說,你知不知道,你很像域外的一種植物?
……
祭靈澈恍惚中看到了曲無霽的臉,那人依舊冷若冰霜,隻是嘴唇緊緊地抿著,似要把牙關咬碎,連抱著她的手都在微微顫。
她冰涼的嘴唇動了動,喃喃道:“為什麼……”
為什麼又救了我。
隨即意識到不對,改口道:“師尊……”
曲無霽隻淡淡道:“彆怕,沒事了。”
沒事了,不會再有事的。
他將神魂渙散的祭靈澈緊緊扣在懷裡,虛空而立,一言不發看著牆內的神像與正要拚命向外逃竄的妖魔,持劍的手上青筋爆起。
此刻柳葉修士早已經帶著葉清塵與蜀上錦躍出平安觀,遠遠地避著。
他單手持劍,青魂劍發出陣陣悲鳴。
下一刻,近乎暴虐的劍光便隨著劍魂的咆哮山崩地裂般地掃向整個平安觀,劍風還未至,那些妖魔在靈壓下竟紛紛爆體而亡!
青白地劍光從神像中間劏過,劈開大殿,猛烈的靈壓灌入那縫隙,冰霜迅速蔓延,竟硬生生地將其重新封住!
再看那神像,腦袋上裂開一條寬縫,然後嘎吱一響,半個腦袋從肩膀上滑落,砸在地上。
最後哐當一聲,整個石像化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