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劍二(1 / 1)

那紅衣的少年抬起眼睛,剛想發作,卻發現攔著他的人是蜀上錦,便強斂怒意,猛地一推,將那小廝推到在地,挑眉嗤笑道:“首尊的大人的愛徒好威風,我叫人偷了東西,連討要還犯錯了?”

蜀上錦道:“那你也沒有資格動私刑。”

那少年指著那小廝,慍怒道:“那你倒要問問這賤皮子了,我讓他交出來,他竟然還遮遮掩掩的不肯給,我不抽他還慣著他?!”

蜀上錦看著那小廝,隻見他倒在地上,一雙眼睛閃亮,手護著胸口,似乎衣襟裡掖著什麼東西,卻倔得要命,死不鬆手。

蜀上錦溫聲道:“既拿了人家東西,自是不對,還不速速歸還?”

那小廝依舊垂著頭動也不動,那少年怒道:“你看,這人就是欠抽!我今天非得……”於是掄起巴掌又要抽他——

蜀上錦攔住殷北英,又對那小廝皺眉道:“你這家夥怎麼回事?”

祭靈澈站在一旁眯起眼睛看著,隻見那小廝身上亦是陰氣繚繞,那黑霧雖與皮膚隔開一段距離,但陰氣之濃重,可見是與厲鬼朝夕相對之人。

陰氣纏身,又把仙門的東西藏進衣服裡,緊貼著皮膚,此時胸前定是被灼傷一大片,可那人依舊一聲不吭,好像就算被打死也不肯交出來一樣。

祭靈澈覺得很是稀奇,信步上前,在那小廝麵前蹲下,低聲道:“這到底是什麼寶貝,你豁出性命去也要拿著?”

那小廝依舊不語,一雙眼睛倔倔得盯著祭靈澈,手護得死死的,殷北英怒極反笑道:“偷了我的東西,卻擺出這副樣子,好像是我要搶他的一樣,你們說該打不該打?”

祭靈澈伸手直接製住他,那小廝猛烈掙紮,卻不過是蚍蜉撼樹,祭靈澈從他懷裡拽出了一個玉佩,提起來看了看,實在是沒發現什麼稀奇的地方,那小廝目眥欲裂:“還給我!!”

祭靈澈眨了眨眼:“不是還給你,是還給他。”

說罷,把那玉佩拋給殷北英,然後站起身打量著那小廝,忽然殷北英在她身後開口道:“你是……”

祭靈澈頭也不回:“花婉婉。”

那少年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反應了一陣,然後大聲道:“花……婉婉?!”

“花家那個傻子?!”

祭靈澈回頭微笑:“不才,正是在下。”

她以一振衣袖,撩了下頭發:“不必如此驚訝,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而今在下一朝得誌,鹹魚翻身,你罵我傻子的時候可也得掂量掂量。”

殷北英:……?!

殷北英拽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神色驚愕道:“小傻子,真的是你?!”

祭靈澈正在思考要不要露出一個標準的傻笑,殷北英奇道:“你不認識我了?咱們之前見過麵的。”

祭靈澈沉靜地看著他,然後勾唇一笑:“雲中殷氏?”

殷北英一揚下巴:“正是!”

祭靈澈:“啊……有印象,有印象!”

雲中殷氏,向來是豪橫,這家的小公子自然也是盛氣淩人,祭靈澈眯起眼睛打量他,發現此人倒是長得十分眼熟,竟然跟現在雲中殷氏的家主殷沛有七分相似,祭靈澈雖然不認識這個少年,但她認識他爹啊!

祭靈澈笑道:“你看這不就巧了嗎……”

二人說話之際,蜀上錦蹲在那小廝麵前,握住他的手腕,給他輸送靈力,然後低聲問道:“你為什麼非要拿那個玉佩,可是有什麼隱情?”

那小廝低著頭,不開口。

殷北英:“你是說……你磕了下腦袋,然後就不傻了?!”

祭靈澈斬釘截鐵:“半點不假!”

忽然間,陳府的偏門開了,有一個丫鬟摸樣的人左顧右盼,然後看到這邊的幾人,隨即便要掩上門,祭靈澈眼光一轉,對那小丫頭道:“喂,彆急著走啊!”

然後一彈指,彈出一道法決,將那門抵住,那丫頭見門關不上,本想往裡麵跑,但也知道自己在這些仙家麵前走不掉,於是低著頭慢慢地蹭出來,祭靈澈眯起眼睛看著她,這個小丫頭身上也是一層濃厚的陰氣。

祭靈澈一指那小廝道:“他這麼久還沒回來,你是來找他的吧?”

那小丫頭有些慌亂地抬起頭,嘴裡說著“不……不是……”但顯然是不怎麼會說謊,祭靈澈含笑:“他偷東西是給你嗎?”

小丫鬟一聽這話,頭搖得像撥浪鼓,臉漲得通紅,最後磕磕巴巴道:“真的不……不是。”

殷北英慍怒道:“好你個奴才,偷人東西私相授受,你要是我家家仆,我定抽你們的筋!”

小丫鬟嚇得落下淚來,她磕磕巴巴地說:“不是我……是小姐叫我出來看看——”

那個小廝忽然坐起來,終於開口道:“阿桃!閉嘴!”

“小姐……”祭靈澈喃喃地重複著,那小廝跪倒道:“你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我就是見財起意才拿了仙家的東西,自是罪該萬死,與旁人無關。”

殷北英本就傲慢暴躁,又輕賤人命,他將手指點在那小廝的頭上,道:“這可是你說的,大早上的惹我一身不痛快!”說罷便要打出殺決,蜀上錦握住殷北英的手腕:“殷北英!”

祭靈澈道:“你穿著雲中殷氏的衣服,當街殺人,不怕惹麻煩?”

“要我說,你就當積德,把玉佩送給他們得了,為試仙賽討個好彩頭。”

殷北英:“不過是個賤籍,我憑什麼要送他們東西?!”

祭靈澈道:“你那玉佩沾了陰氣,放在身上損害氣運。”

殷北英拿起那塊玉佩一看,隻見玉質裡竟蔓延著絲絲縷縷的黑棉,他“嘖”了一聲,將玉佩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卻沒碎。

他連說了好幾聲晦氣,他一腳窩在那人的心口上,那小廝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咳個不停,祭靈澈道:“……蜀上錦剛給他灌了不少靈力,你這一腳都給踹沒了。”

就祭靈澈心想,此人真是跟他爹的蠻橫暴虐地如出一轍,小小年紀便見端倪。

那小廝顫顫巍巍地去摸那個玉佩,依舊想要把它放進懷裡,殷北英猛地踩住那小廝的手,狠狠地碾了碾,那人肉體凡胎,想來指骨應該儘數粉碎。

蜀上錦道:“殷北英!你——”

祭靈澈道:“好了,差不多了,他手已經廢了。”

殷北英恨恨地收回腳,然後啐了那人一口,跟蜀上錦和祭靈澈二人一拱手,說道“試仙台上見。”便轉身走了。

那個小丫鬟嚇傻了,不住地哭,而那個小廝抬起眼睛,看著祭靈澈,然後說道:“謝謝。”

祭靈澈奇道:“你謝我做甚?”

小廝道:“你讓他把玉佩給我了,所以我謝謝你。”

祭靈澈沉靜地盯著這個小廝,覺得此人倒是很有趣,蜀上錦結了個咒,一寸一寸地給那小廝接骨,祭靈澈拍著那小丫鬟的後背道:“彆哭了……”

“我且問你,你說的小姐,是你們老爺的什麼人?”

那小丫頭揉了揉眼睛,啜泣道:“是……是表小姐,老爺的表妹。”·

祭靈澈道:“我呢,是你們老爺的客人,現在想見見你們小姐,不知道你能不能進去通傳一聲?”

“我們小姐不見客!”那個小廝忽然說道,好像“小姐”二字就是他的痛穴一樣,他一聽見保準發狂。

祭靈澈微微一笑:“原來這個玉佩是你們小姐讓你出來偷的,怪不得舍了命也不撒手啊。”

“你……你胡說!”那小廝將想要起身,卻被蜀上錦緊緊地摁住手腕。

“彆動。”蜀上錦道。

祭靈澈道:“我隻是為你討要玉佩,你因此挨了窩心腳,可你依舊對我說謝謝,我師兄為了你消耗靈力,你卻不領情,可見這玉佩是比你命還重要的。”

“你們小姐一句話,你便來當小賊,甚至舍出命來,這樣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鑒呐。”

祭靈澈拂了拂衣袖,對蜀上錦道:“師兄,他既不領情,也不用管他了,咱們從偏門進去,去拜訪一下表小姐。”

蜀上錦雖然點了點頭,咒術卻沒停,竟生生地把那人的手骨給接好了。

可那小廝的手剛接好,就來拉蜀上錦的衣袖,他急道:“我們小姐不見客!你要非得進去,就得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若是依照祭靈澈的脾氣,大抵就會成全他想死的夢想,蜀上錦卻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做決斷。

這個時候蜀上錦忽然閉上眼睛,像是收到了什麼傳信,良久他跟祭靈澈說道:“師妹,師尊叫咱們去黃金台。”

祭靈澈歎了一口氣道:“那算了吧師兄,反正表小姐也不想見咱們,咱們就走吧……”

……

黃金台

這是一座在半山腰的大台子,正對著豐都舊址,站在台子上,好像就能把整個古城都踩在腳下,借助修士們的靈壓,死死地壓製著豐都城中的怨靈。

山的另一側,築了一個廟宇,卻什麼也沒有供奉,隻是用來給仙盟的高級領事們清談議事。

祭靈澈站在那廟宇前,看著牌匾上的“辟邪”二字,說道:“師兄,你進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丟臉了,我在這等你。”

蜀上錦笑道:“師尊叫的是咱們倆,你怎麼能不進去呢?”

祭靈澈跨過那道廟門,映入眼簾的是個大殿,周圍幾個院落開間,那大殿門口侍立著諸多弟子,俯首帖耳地站門口等待其師尊的傳喚,祭靈澈本來也想站在門口,卻被蜀上錦拖進了大殿。

她一抬眼,便看到坐在高台上的曲無霽,其下兩側,也坐著各峰長老、院長、督查、名門大拿、世家家主,當真是仙之人兮列如麻,她一打眼就看到幾個死敵,要不怎麼說,是個名門正派都跟她祭觀瀾有仇……

他們一進來,眾人都止住交談,齊齊地看過來。

蜀上錦走到近前,躬身施禮道:“上錦見過師尊與諸位尊長。”

然後祭靈澈發現眾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隻得照貓畫虎:“婉婉見過師尊與……諸位尊長。”

四周安靜地詭異,祭靈澈抬起頭一看,與曲無霽正對視。

“掌門師兄,這是……新收了徒弟?”

一個清俊至極的青衣修士人開口笑道。

曲無霽言簡意賅,不作任何解釋:“是。”

隻聽座下一聲輕歎,一個藍衣女子懶洋洋地倚在椅子上,說道:“真是兩眼一睜,看不到修真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