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一呼一笑,台上兩人招式都逐漸緩了下來,好歹是讓人能看清身形了。
泠然一抬眼,看到的便是一個彪形大漢。滿身的虯肉怒張著,甚是唬人。將他背對著的歲晏擋去了一大半。
掌風淩厲,須臾之間,兩人之間的身位便乾坤顛倒。歲晏仍是穿著那身黑衣,緊抿著唇,與那大漢鬥得有來有往。隻是那清瘦的身形與大漢相比起來,顯得實在有些不夠看。
泠然不禁擔心:這樣下去,歲晏不知道還有沒有性命。
可剛剛那聲輕笑,好像確實是歲晏發出的啊。
她硬生生將兩隻腳拐了回來,衝著那男子歉意地笑。
“哈哈,大哥,剛剛我突然發現,這二人鬥得還頗有些意思。”
大哥:“......”
泠然努力表現出很有興趣的樣子,繼續向那大哥打聽消息:“台上那兩位,實力看著頗有些懸殊呀。這又是怎麼湊成一局的。”
大哥瞥了她一眼:“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們武館中可是高手如林了。彆看一千零三十一號看著身板弱,其實相當能打!才從地下出來幾天,就已經基本上沒什麼對手了。這才敢讓他上死局的。”
泠然聽了這番話,擔憂之色還是絲毫不減。原書對歲晏過去的經曆隻字不提,一直說要放在後麵揭曉,卻華麗麗爛尾了。她雖然不清楚歲晏究竟經曆過什麼,但想到救下他時他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她心中總是覺得,現在的歲晏還是挺弱的。
大哥看她在那裡沉思,還以為她是心動了,忙趁熱打鐵道:“彆怕呀,小兄弟。我看你身手這麼好,在地下練上一個月出來,定是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到時候......”
“嘭”的一聲,泠然如夢初醒抬起頭。
那大漢竟是硬生生被踹下了台!
她再看向那一邊的歲晏。少年頂著一頭汗濕的黑發,輕輕喘著氣。神情冷淡地掃視了一圈,將手腕來回轉了幾下,就準備往台下走。
似是有感應一般,他隔著遙遙的人群,與泠然對上了眼。
利落的一個翻身,他朝著泠然二人的方向走來。
那男子激動道:“這便是以後的天下第一打手啊!居然向我走了過來!”
泠然在一旁弱弱道:“其實...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來找我的啊。”
話音未落,歲晏徑直朝那男子的麵前走去,將她忽視了個徹底。
泠然:“......”
歲晏道:“那人沒死。我手上不想再沾人命了。就這樣吧。”
這還是原著中那個熱衷於殺人的男主嗎?
她想了想迄今為止她所知道的歲晏的人生軌跡。好像唯一出現的偏差,就是原著中他真的被逃兵追到了,並被押去了皇城拷打七日七夜。那之後,好像也是和神女走的這個副本。
他在皇城究竟經曆了什麼?難道這件事是他黑化的根源?
那男子極為震驚:“這是死局!旁人押了注的。你這樣,讓我們武館怎麼向他們解釋。”
歲晏不置可否,轉身就要離去。眼見著這招對歲晏並無用處,那男子又叫道:“喂,一千零三十一號!你身契還在我們武館的。違約了是要交出性命的。隻要你再去補上幾拳就沒事了,這不難的!我們武館本來就講究強者為王!”
“好啊,想取我性命就來,就看你們有沒有那個實力了。”歲晏輕蔑地看那男子一眼,勾唇一笑,又要邁步走開。
泠然忙往他身後一站,兩手一張,擋住了他離開的必經之路。
歲晏:“?”
泠然對那男子笑道:“這位大哥,我瞧一千零三十一號長得有點像我一個朋友。他身契在你們這兒是吧?一切好說,一切好說。”
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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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泠然顫顫巍巍地抱著個細長盒子走出了武館。後麵跟著抱著胳膊一臉懵然的歲晏。
那男子站在武館門口目送他們,一改麵上難色,笑得如花般燦爛:“貴客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他身後,堆疊的是一座金燦燦的銀子,如小山一般。
有錢能使鬼推磨。還好泠然隨手從馬車上拿了些殷家的銀子,在這麼多金錢的造勢下,這武館自然是心甘情願地放歲晏走了。
走了一段路,泠然終於忍不住,將手中盒子扔給了歲晏:“這麼重,你自己拿著吧!累死我了。”
歲晏聽話接過,可麵上卻浮現出疑惑的神情:“我與閣下認識?”
天哪,換音術忘解了!怪不得歲晏不理她。
泠然把剛剛歲晏不理她的那一點不快迅速拋之腦後,快速在自己喉嚨上點了點,再度開口又是清麗的少女音:“嗨,是我呀。”
她相信歲晏是個明大局的人,應該不會在幻境中還想著要奪她的法力。便沒有保留,將她們三人的情況迅速向歲晏交代了一遍,又好奇問道:“我實在是沒想到,你...這麼能打。之前有練過嗎?這麼厲害,當初我救下你的時候又是為什麼會傷這麼重......”
歲晏沉默了許久。當泠然以為他不會開口,想要轉換話題時,他卻突然開了口:“過往經曆,我不想提。”
泠然知趣地不再追問,轉而向他分析起了他們現在的處境:“你現在身契在我手上。找個機會扔了就行。你看你是去珍饈閣還是去殷府呢。我總覺得,咱們目前能接觸事件的視角還不夠。”
歲晏點頭道:“雲慈。”
泠然道:“這倒是有些棘手了...我們現在連他在哪兒都不知道。還是見機行事吧。”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泠然隻覺心中一陣悵然。歲晏這個黑戶,還不知道該怎麼安置呢。
再看一旁的正主,卻是一副毫不擔憂此事的模樣。餘光瞥見道旁一個廢物簍,便漫不經心地將那盒子一甩。那盒子在空中旋轉幾周,劃出道完美的弧線,正中廢物簍的中心。
泠然:...這下是真成黑戶了。
大道中央奔來一隻疾馳的駿馬。隻是背上卻空無一人。那馬似是性子極烈。所到之處無不衝撞,引得行人紛紛避讓。而它像是錨定了泠然歲晏二人,徑直向他們撲了過來。
歲晏飛身而上,踩著那馬鐙便穩穩坐到了馬上。不顧那馬嘶吼抬腿的有多猛烈,將馬頭調轉方向到了道旁一處偏僻的角落。幾番磨合後,那馬終是敗下了陣來,蔫蔫垂下了頭,任歲晏趨馳。
泠然剛鬆下一口氣,卻聞得身後傳來歉疚的一聲:“是我身體虛弱,駕不住這馬。給二位造成麻煩了,實在抱歉。”
她回頭一看,隻見那人一身雪白,仙風道骨,十分瀟灑。不是雲慈又是誰?
雲慈看著歲晏,開了口:“這位小兄弟身手十分不錯。我初來乍到,對此地還不是十分熟悉。不知你可願做我的侍衛,為我引路,護我周全?我會按比本地更好的待遇給你月錢。”
泠然大喜道:“我這位兄弟剛好缺工作!”
這不就是,剛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嘛!
可誰知歲晏隻是掃了他一眼,淡定道:“我再考慮考慮。您將您如今所居何處寫個紙條給我。若我同意,三日後定去貴府拜訪。”
雲慈倒也不惱,至道旁的寫字先生處借了紙墨,洋洋灑灑一寫遞給歲晏。笑道:“若你我有緣,倒也不急這一時。三日後,雲慈在府恭候。”
見他身影遠去,泠然連忙拽住歲晏衣角:“你在高冷什麼呢!”
歲晏回頭看她:“你們仙界之人,不就講究一個緣法嗎。強扭的關係求不來。”
泠然:“啊?”
歲晏:“你越是氣定神閒,人家便越是心急。反之亦然。”
他隨意將手上的紙條看了一眼,語氣中是泠然之前從未見過的意氣風發。
“我要他,非我不可。”
泠然不禁發問:“歲晏,你一直...是那種冷冰冰的性格嗎。”
歲晏看了眼她,對這個問題不作回答。他揮了揮手上的紙條:“我們先去探探路。”
泠然的注意力瞬間被帶偏。她湊上去看了看紙條上的字:“啊,你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啊。可是,這麼大搖大擺的去,不好吧。”
歲晏:“用你的輕功,我們去房頂。”
泠然:“......”
少年卻是自覺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像他們逃亡時那樣趴上去。
泠然弱弱道:“有沒有可能,我還不會飛......跑路倒是還可以。”
歲晏收回手,貌似遺憾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說,難道神女就是這種水平?
泠然悵然望天,當然不是,可惜我是個還沒修煉好就被傳送去拯救你的冒牌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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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座威嚴的府邸比鄰而居。同樣莊嚴的石獅子,同樣寬闊的大門。看上去倒是如雙生一般。隻是左邊那座宅子的獅子上掛著大紅綢花,映襯的右邊的兩隻略顯冷清。
府邸對麵的小樹叢中,正鬼鬼祟祟躲著兩個人。
泠然對歲晏低聲道:“雲慈才剛來,怎麼就住得起這麼華貴的地方?”
歲晏道:“你們仙界看著清貧,背地還不知道收多少錢。”
泠然道:“歲晏,我覺得你好像對仙界有著不小的誤解。”
至少她就是真窮呀!
回應她的是一聲冷哼。
兩人正說著,卻聽見遠處馬車轆轆的聲音。忙噤了聲。
馬車上下來了個少女,與身旁的丫鬟們說說笑笑,打成一片。
那少女微微露出了側臉,竟是周璠。
泠然目瞪口呆:“難道雲慈剛來,他們就認識了?”
剛說完,周璠在一群丫鬟的簇擁下走進了左邊的宅子。
歲晏道:“顯然雲慈住右邊。”
泠然:“......”
她鄭重看著歲晏,道:“歲晏啊,這下你是必須得去當侍衛了。”
“畢竟當鄰居的下一步就是認識了。”
歲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