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見墨衡被嚇的臉色青白不定,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本想起身自己去看看,又想到如今這個身份,出去了就極可能被大娘扣個消極待客的罪名。思量一會兒,將目光投向了正笑話墨衡的溫熹微。
溫熹微:“?”
她站了起來,叉著腰道:“這個時間點,也不會有什麼人皮骷髏吧。最多也就是個長得醜的人吧。暴發戶膽子小的跟針一樣,我可不一樣。”
眼見著溫熹微就要衝出去,泠然還是不放心。頂著那一頭繁複的首飾跟著她到了外麵。溫大小姐看著勇敢,可畢竟法術一點都不會。泠然怕溫熹微真的會遇到什麼危險。
實在不行,要是那大娘真的怪罪起來,她就說是陪溫熹微出來透透氣的。
推開門,剛走了兩步,泠然就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個人。
一身碧波翠縷裙,說起話來也是溫溫柔柔的。可那人此時的神色卻有些尷尬:“是我不長眼,衝撞了兩位姑娘。隻是......你們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泠然才發現自己已然呆住了許久。再看一旁的溫熹微,隻見她還沒緩過神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滿的都是震驚。
眼前的這個女子看上去年歲不大,雖整體長相有些寡淡,卻有一雙玻璃般清冽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如春風拂柳,甚是熨帖。
這是那個小屋中的女子!
泠然忙笑道:“是我們先衝撞的姑娘,實在是對不住。剛剛我與殷姑娘吃了些花酒,有些醉了,這才許久沒有回過神來。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聞言善意地笑了笑,道:“周府璠娘,見過二位了。見姑娘如此傾國傾城的容貌,想必應就是珍饈閣的小然姑娘吧。那一位是殷老爺府中的小姐?久聞盛名,但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看,果真是名不虛傳。”
她這番話說的極為體貼,讓人察覺不出半點錯處。泠然假裝驚異道:“不料姑娘竟有如此慧眼,一下就認出了我們兩個人。想來我們便是有緣分的。不知姑娘今日來珍饈閣是為了何事?”
周璠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側了下身,避開了泠然的目光:“家父已經多日未歸,我是擔心他,才特意來尋的。”
泠然還不清楚什麼狀況,也不敢貿然去接她這話。一旁的溫熹微倒是回過了神,對周璠甜甜一笑:“璠娘,以後要多多見麵呀。”
周璠對溫熹微回以一禮,又道:“家父尚未尋到,我實在無心停留太久。先告辭了。以後有機會,再與你們二位好好相處。”
她聲音溫婉而好聽,與泠然在小屋中所聽到的簡直是兩模兩樣。泠然不由得心生疑惑: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曆,才會把一個溫柔似水、正值芳華的女子蹉跎成那副模樣?
與周璠告彆後,二人回到剛剛那個房間。墨衡顯然是還沒有緩過來,見她們回來忙叫道:“看到了吧,天哪,怎麼一來就會見到那個人!”
溫熹微不解道:“璠婆婆人挺好的啊。當時把我帶到她那個密室之後,就給我用了除塵術。還拿出來幾盞點心招待我。更彆提她現在聲音還這麼好聽。你至於嚇成這樣嗎。”
墨衡捶胸頓足:“我的姑奶奶啊,她對你這麼好?!你知道她是怎麼對我的嗎!她把我扔到一個滿是灰塵的柴房!還把我五花大綁了起來!我看我啊,她怕是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陰影。”
泠然聽了他們的話,卻陷入了沉思。看來,那裂縫後麵,好像彆有洞天。
她輕咳了兩聲,停止了兩個小學雞的鬥嘴:“現在,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倆負責盯著殷青驄的行蹤。我負責盯著珍饈閣,並且去找歲晏。溫小姐,你還要注重好和周璠打好關係。”
墨衡與溫熹微點了點頭。溫熹微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道:“神女大人,為什麼不讓我去找歲晏?!”
“你不會法術,要是中途被人抓走了做成人皮骷髏怎麼辦?”
溫熹微恍然大悟道:“還是神女大人想的周到,心上人哪有自己性命重要。”
泠然心中如釋重負。看來大小姐對歲晏的感情還沒有那麼深,在幻境中也不會給自己添亂了。
墨衡在一旁插嘴道:“那我就扮演好一個浪蕩子的身份。等會兒就跟那大掌櫃說我看上你了。給你帶張殷家的令牌。你以後出門找歲晏就說去找我,行事也能方便多少!”
泠然讚許地看他一眼。
聰明啊!
三人定好分工,均覺得一陣輕鬆。泠然腹誹:“這倒是與現代的大型劇本殺有什麼區彆?不過顯而易見,是我玩過最投入的一場罷了。”
她看向一桌豐盛卻沒怎麼動過的酒菜,雙手抱著頭,向凳子上一仰:“來都來了,吃吧。”
溫熹微驚異道:“誒,我以為你們神仙都會辟穀的。”
泠然回想起她在姑射山上,的確是整日不食五穀,吸風飲露,頓覺有些慚愧。但再看眼前的美食,感覺自己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忙道:“按理來說是的,但是,隨鄉入俗嘛。”
溫熹微:“......”
墨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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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庶的大街上,鼓樂喧天,人聲鼎沸。寶馬雕車來往不輟。
其中一乘錦華蓋的馬車,名貴的有些顯眼。
一隻素手輕輕挑起車簾的一角。
泠然好奇地看著窗外繁華異常的場景,不禁與墨衡感慨道:“五年前的平州,竟然是這副模樣。看著比青州還要好上不少。”
墨衡癱在軟墊上,笑道:“那是。不然你猜小爺我為何冒著生命危險都要進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撈一點油水是一點。”
泠然瞧著離珍饈閣越來越遠了,對墨衡伸出手道:“給我準備的衣服呢?”
墨衡從馬車暗格中拿出一套青色的小廝衣服,遞給她。
泠然讓墨衡轉過去,迅速地換上衣服,又拿溫熹微提前放到馬車上的胭脂水粉喬飾了一番。頓時,她便成了個麵黃肌瘦的小廝。又用換音術將自己的音色改了。
再度開口,她已儼然是個不起眼的小廝:“好了,你的使命暫時已經完成。把我放路邊,謝謝。”
墨衡:“?”
泠然又道:“記得你給大掌櫃的說辭啊。”
“我與小然姑娘十分投緣,不知不覺聊天就聊到了深夜。所以......這麼晚才把她送回來,真是抱歉。”
墨衡演完這一通,卻是忍不住向泠然發問:“這麼拙劣的借口,那掌櫃真會相信嗎。”
泠然道:“當然不會信了。要的就是她不信。最好再聯想聯想,以為我們倆情真意切、私定終身。這樣更方便我未來行事。”
墨衡一驚:“神女大人,雖然現在是幻境,但...姑娘家的名節,你不要了嗎?”
泠然淡定道:“名節?若自身清白,又何須依靠他人評價獲得心中快慰。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墨衡感慨的思緒剛冒出來,卻被泠然一聲壓了回去:“好了,我要下去了。再說下去恐怕真的要沒時間了。”
他看著那個纖瘦的身影利落地一掀馬車簾,直接跳了下去。神情莫名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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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泠然卻遠沒有他所腦補的那麼瀟灑。
她自知神女身子輕盈,法術高強。這才敢這麼一試。可誰知道,落地的時候角度沒掌握好。硬生生摔了個四腳朝天。痛的呲牙咧嘴。
路旁坐著個虎臂蜂腰的男子,卻是在悠然喝著茶。看到泠然趴在地上,連忙將她扶了起來道:“哦喲,小兄弟,不必行此大禮啊。”
泠然:“?”
那人又道:“我看小兄弟你從這麼名貴一馬車上跳下來,該不會是被那富貴人家拿什麼要柄脅迫了,以至於以死抗議吧。彆擔心,看你這身手好像還不錯。來我們武館做個打手,保證給你包吃包住。”
大哥,你想象力還蠻豐富的啊?
半推半搡間,泠然被那男子帶到了他口中的武館裡。
此時武館中正鬨聲喧天。擂台上,兩道身影鬥得難舍難分,速度之快令人甚至難以看清身形。台下一群人叫著:“用力打!”“打得好!”
那男子指著台上的兩人:“這便是我們武館最高級彆的局。叫死局。台上那兩個,不定個誰生誰死,是下不了台的。不過小兄弟你也彆怕。不到一定級彆,打這種局也是不夠格的。你可以從最低級彆的打起。慢慢修煉嘛,哈哈。”
“不過呢,入了我們武館,從此便要隱姓埋名,以編號為名,先在地下練習上三個月。但我覺得這問題不大,小兄弟你剛好可以逃過仇家的追殺嘛。”
泠然的嘴角抽了抽。
若她真是個與富商結仇的小可憐,聽了這男子這番話,恐怕是會真的心動。他這口才,放到現代也多多少少是個銷冠。
她擺了擺手,訕笑道:“算了吧,大哥。我覺得我還是更適合乾彆的。”說罷轉身便要走。
那大哥動了動嘴,還想出言挽留:“我們這兒福利極好的誒喂!”
泠然走到一半,卻聽得台上的鬥爭愈發激烈。似是有人被擊中了要害,發出了聲痛呼。
另外那人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卻讓泠然覺得有些熟悉。
她不由得緩下腳步,絞儘腦汁搜尋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無憂林...溫府...平州酒樓...凝魂小屋...
她想起來了,這是歲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