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繆爾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拉開了警局的門,屋內的暖意暫且驅散了外麵的冰寒。
他坐在一樓大廳等待著白庭樂結束工作。
針對方子洄的調查已接近尾聲,他的身上沒有太多有價值的線索,向他售賣活狼的暗網商人也早早銷號跑路。這個網站信息複雜多樣,給警察們帶來了不少乾擾。
一大早白庭樂就來到這裡跟警方配合溝通有關盜獵者的事情,得知案件沒有進展,她有些焦躁不安,很快又重新鎮定。
目光透過房間的窗戶停在街道上,每當天氣晴朗起來,遊客們想要進山的心蠢蠢欲動,其中說不定就潛藏著心思不純的家夥。白庭樂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類,眉毛不由得蹙起。
無論是警方還是她,當下的心情都稱不上輕鬆。
該如何逮住還沒有留下任何可疑蹤跡的偷獵者們呢?
抱著種種擔憂,白庭樂下樓,見到了正在等待她的薩繆爾。
神色冷淡的青年男性敏銳地望向她,隨後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原先那股如雪般的氣息迅速消融:“結束了?”
“嗯。”自打知道薩繆爾就是自己救過的小狼,白庭樂看他便感到莫名的怪異,匆匆掃了一眼就移開視線,去研究他的頭發。
“我們今天就在鎮上吃飯吧,吃完我要去拿些東西。”白庭樂三言兩語就決定了午飯,薩繆爾也沒有任何異議。
兩人朝著霍爾拉小鎮最熱鬨的地段走去。
*
事實上,吃飯倒是其次,白庭樂更看重她即將要去拿的東西。因為工作需要,她配備有槍支武器,但這些都是自費購買的,相關部門目前資金緊張,不會為護林員們撥款買這些。
推開沉重的絨布門簾,白庭樂帶薩繆爾進入了一家隱藏在鬨市裡的小店麵。
店內裝修簡單,燈光昏暗。白庭樂掀起門簾時跑進來的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屋子,因此,薩繆爾看見了前台坐著一位老年女性。
她皮膚粗糙,飽經風霜的麵容讓人好奇過往,那雙鷹目堅銳沉穩,好似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看得人無比安心。
“顧姨,我來拿貨了。”白庭樂率先開口道。
被稱作“顧姨”的女士和鎮上其她人一樣,遇上白庭樂就表現得極為慈愛:“哎,是樂樂啊,又用完了嗎?這林子裡可真危險,早跟你姥姥說了,讓你跟我一起做生意多好。”
“不是,我忽然想起來補庫存,以防萬一。”白庭樂把她和薩繆爾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這是我倆來的路上買的東西,姨你收著啊。”
薩繆爾立刻對顧姨做出一副友善小輩的模樣,跟白庭樂用了同樣的稱呼:“下午好,顧姨。”
“你好,這小夥真俊,是……”顧姨看向白庭樂,後者詫異:“啥?”
“哦,你這孩子還沒開竅呐……罷了罷了,我不廢話,先去提貨吧。”顧姨眼珠一轉,來回打量著白庭樂和薩繆爾,然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起身去了裡屋。
她很快提著一個箱子出來了,白庭樂也沒檢查裡麵的東西,而是俯身在顧姨的耳邊悄聲問:“最近除了你這,還有彆的人也在做這門生意嗎?”
顧姨直勾勾地盯著白庭樂,眼珠漆黑,麵無表情,似乎在評估什麼。兩人僵持幾秒後,白庭樂又看她像無事發生一樣地打開箱子介紹這次的貨物:“東西今天剛送到……價格呢,跟之前打相同的折扣。”
“顧姨,你知道這些不是我想問的。”白庭樂無奈地抬手薅了下自己的頭發,她其實拿這個“顧姨”沒轍,也就她姥姥能治。
顧姨像白庭樂小時候那樣微彎著唇摸摸她的頭:“不要粗暴地對待你的頭皮。道上的規矩都懂吧,我要是這麼直接地跟你講了,明天我的臉就要被扔到地上供人踐踏。”
“你在剛入職那會兒其實就大可以舉報我,不是嗎?你為什麼不呢?”
是了,白庭樂早知道顧姨做的生意見不得人,她如果泄密,這家店絕對活不到現在。
為什麼不上報?
因為她仍然記得顧姨和姥姥一起陪她度過的那些童年時光,即使後麵顧姨與姥姥理念不合、分道揚鑣了,也沒影響太多白庭樂跟她的情感。
顧姨拍拍白庭樂的肩:“下次,想要獲得消息,記得想好自己可以拿來交換的東西。”
“我明白了。”白庭樂又問,“那你想要我用什麼換?”
顧姨低聲跟她說了句話,薩繆爾自覺地放空自己,不去聽她倆的私密聊天。
“我要這個,你願意給我嗎?”她語調輕快。
白庭樂卻感到有點兒難辦:“誒……也行吧。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隨我上閣樓吧,你的……額,同伴留在這裡等。”顧姨用手指了指沙發的位置,示意薩繆爾可以在那邊稍作休息。
*
白庭樂再次見到薩繆爾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身後跟著的顧姨反而看著很快樂,甚至吹起了口哨。
兩人同顧姨道完彆,上了車。
薩繆爾剛把安全帶係好,就聽白庭樂叮囑他:“我知道你有時候愛變成原形跑出去溜達,最近的話儘量少這樣做吧。”
糟糕。
薩繆爾的第一反應是他竟然早被發現了嗎?
然後迷茫地問白庭樂:“隻是最近不能這樣做嗎?因為那些盜獵者?”
白庭樂看他瞳孔一亮,便知曉他猜到了個中緣由:“顧姨跟我說最近有人少量多次地購入了彈藥,累積數目不小,我和她都懷疑是偷獵者。”
“新年快到了,可能是想趁機乾一票大的,外麵對動物來說會變得非常危險。”
“那我再去提醒提醒狼群,它們如果能通知到更多動物就好了。”薩繆爾立即定下了新計劃。
“我也是這個打算,你要出發的時候我們一起吧,我好保護你。”白庭樂微微頷首,認同他的選擇。
*
等薩繆爾準備好措辭,白庭樂與他在翌日的清晨出發了。
雪在逐漸消融,氣溫也就更低。倘若薩繆爾不是頭狼,無法為白庭樂供暖的話,估計兩人在室外都已凍得瑟瑟發抖。
他馱著白庭樂來到了森林深處,這次白庭樂在白日下與狼群們相見了。
有的狼的樣子讓她感到揪心——瘦得好像隻剩一張皮,經過薩繆爾的翻譯,白庭樂確定自己先前的猜想成真了。
因著越來越多人類進入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它們的生存環境被人類的行為破壞,找到食物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
但她也不可能主動去乾預這一切,幫助了狼,那天敵是狼的動物先是繁殖不受控製,到了一定限度後生存資源不足以養活整個種群,那它們又會成為此刻“可憐”的狼。
白庭樂隻能冷眼旁觀著自然界自行平衡各種族間的關係。
——最多心軟一次,比如投喂小狼幾條薩繆爾製作的、不含任何添加劑的肉乾。
薩繆爾幽幽的目光讓白庭樂如芒刺背,她心虛地吐槽:“我承認我是沒問過你的意見就把你做的食物分出去了,但是我回去可以給你補上啊。”
“……”薩繆爾不言語,隻是又從人形變成了狼,湊到白庭樂手邊輕嗅,然後舔了舔其它小狼碰過的地方。
下一秒,白庭樂毫不留情拍了他腦袋一掌:“我知道你早上吃完飯刷過牙了,但是嘴真的很臟。”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白庭樂多打他幾下也沒關係。薩繆爾悶不吭聲地蜷縮在她身邊,緊緊貼著白庭樂,旁觀她與其它小狼互動。
等白庭樂意猶未儘地收回手時,薩繆爾對她說:“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走吧。”白庭樂再瞧了幾眼跟小狗沒差彆的小狼,戀戀不舍地起身。
此時,遠方突然傳來了狼的叫聲。
原本分散著玩耍的幾隻小狼也縮在一團,小聲哼唧。
白庭樂直覺不妙,她從未見過薩繆爾的臉色如此凝重:“是發生什麼了嗎?”
“盜獵者們應該已經在活動了。”薩繆爾語氣沉悶,“狼群發現了一頭老虎,它的死狀不符合正常死亡的特征……”
白庭樂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在哪發現的?盜獵者還在現場嗎?”
“已經不在原地,現在狼群決定往其它地方遷移,我帶你去檢查那隻老虎吧。”
“好。我打個電話通知警方,希望現場能留下來一些犯罪者的信息。”
薩繆爾的速度很快,她們不多時便抵達了那隻老虎的死亡地點。
濃重的血腥氣昭示著不幸。
越靠近,白庭樂的心情越難受。
一見到死掉的那隻老虎,饒是見多識廣的白庭樂也沒忍住惡心,乾嘔了一瞬。她背過身去,不願再看。
身旁的薩繆爾也很不好受,他強撐著拍拍白庭樂的背,當作無聲的安慰。
“這群家夥絕對會得到報應的。”離她極近的薩繆爾聽清了她的憤怒。
“一定會的,我們會抓住他們的。”他保證著。
遠處有數個人影移動,薩繆爾定睛一看。
“警方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