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絮幾乎是瞬間拔劍出鞘,朝著那東西的麵部揮去。
蕭薄煙看清她瞳孔中的倒影,在柳飛絮出手時迅速閃過,那東西顯然沒料到二人之間有如此默契,被柳飛絮那一下頭骨直接碎成兩半。
二人這才看清它腦袋下是什麼模樣,長脖子和垂直向下的手臂,一身黑衣直挺挺的站在那裡。
眼眶深陷,兩個無儘的黑洞幽幽地凝視著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似有隱隱的詭計在翻湧。顴骨高高聳起,在黯淡的光線下詭異又泛著白。渾身帶著腐臭與哀怨的氣息,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那東西突然咯咯咯的笑起來,笑聲逐漸猖狂。
蕭薄煙率先反應過來,拉著柳飛絮的手往外跑。
“滋生出來的東西稱為魄,殺不死,但會以外來者為目標。”
二人剛逃出門口,不停的喘著粗氣。
柳飛絮抬頭間,夜空中的眼睛忽的看了過來,與她對視。
那眼睛似乎有魔力般,柳飛絮瞬間忘記一切,腦子一片空白,好似要被它吸進去般。
眼前忽的一道白光閃現,柳飛絮的耳畔聽不見蕭薄煙的呐喊。
黑夜,死亡,壓抑,蜿蜒覆蓋了整片天與地。
無儘的血色霧氣在繚繞,腥風聞之令人作嘔,血水彙流成河,將大地的變得分不清顏色。
就在一處人堆裡,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層層堆砌的屍體縫隙中伸出,隨後一個女子爬出,身上穿的是被鮮血染紅的衣裳。
似乎是聞慣了這些難以言喻的氣味,她的臉上展現出淡然的神色,雙眼無神的站立著越過人堆往前走。
她的睫毛上都是凝結的血塊,再怎樣努力睜眼也看不清眼前。
她的右手拿著一柄長劍,周身早已被血跡汙染,沒了原本的銀白色光澤。
她站定立在原處,肩膀終於鬆懈下來,感受到的是無儘的疲憊。
沒過了一會她便開始抬腳往前走,手裡拖著長劍。腳底的石塊和斷掉的大大小小的殘肢都抵擋不住她的腳步。
就在她走出死人堆後,寂靜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柳飛絮皺眉看著走過去的人,手中拿著和那人相同的劍。
男人高騎著馬在女人麵前停下,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你做的很好,柳飛絮。”
下一瞬,柳飛絮眼前一黑,隨著周圍濃濃的血腥氣味。
她感受到黑暗中周圍在不斷變化,仿佛整個人都陷入一片泥沼。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
耳膜被尖銳的聲音刺痛,柳飛絮睜開雙眼。
隻見眼前一片黑色泥沼,無數雙手破沼而出,被血跡混染,僵硬的不斷揮動著。
柳飛絮退後一步,腳腕猛地被拉住。她抬手瞬間將那隻手斬斷,讓其隨著黑色泥沼陷下去。
“我隻不過是想要救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就在那隻手陷下去的瞬間,耳畔傳來女人尖銳的嘶吼聲。
柳飛絮被這聲音震懾住,下意識的皺眉閉眼。
下一瞬,黑暗中她的脖子仿佛被握住,向前狠狠拖拽。她隻感受到一股冰涼的觸感,像是人死之後僵硬的手。
黑色泥沼中飛出一隻修長的手臂,從她麵前正死死掐住她的脖頸。
手臂青筋暴起,用了十足的力氣將柳飛絮往下拽。
柳飛絮皺眉睜眼,想要抬劍將手臂斬斷,卻在抬手的瞬間被身後不知名物種打中手腕,長劍掉落。
奇怪的是,長劍掉落並沒有冒出聲響,而是直接被融進了泥沼。
柳飛絮想要采取下一步動作,手卻被四麵八方竄出來的手給死死按住。
她被迫仰著頭,嘴裡發不出任何聲音,那種窒息感不斷的折磨著她。
“你不得好死!”
“什麼救世主,不過是一條聽話的狗。”
“你真的……要殺了我嗎?”
一種又一種熟悉的聲音傳入柳飛絮的耳膜。
想到她們瀕死前的苦苦哀求,柳飛絮的眼角不禁有淚滑落。從她的嘴裡零碎的發出幾個音節:“不……是……”
就在她快要斷氣時,被淚水模糊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
是韓方垣。
韓方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人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冰涼的觸感已經使得她麻木,猶如記憶裡的那片血腥般。
“飛絮,你長大了。”
男人嘴角扯出一抹溫柔的笑。
柳飛絮被鉗製住的手指動了動。
“長大之後,就變得不聽話了。”
猛地,柳飛絮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一驚,瞬間漏了半拍,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就連方才那般的音節也發不出,嘴好似被堵住般。
“你想好下來陪我了嗎?”
男人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瞳孔瞬間變大,有史以來第一次露出恐懼的表情。
什麼陪不陪?韓方沅不是好好活著嗎?
“不願意嗎?可那些女人還有我,都死在你的長劍下,除了我們這裡,你再無其他去處了。”
“下來陪我吧飛絮。”
柳飛絮好似被刺激到般,開始猛烈的掙紮,嘴裡又十分費勁的吐出兩個字。
“有病……”
就在她劇烈掙紮間,耳畔傳來“噗呲”一聲。
她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眼前男人麵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隻有她才知道男人任何虛假的一麵,隻有她瞧見過,也隻有她承受過。
一柄長劍沒入她的胸膛,劍柄上的飛鳥圖案分明證明著這是屬於她的長劍。
柳飛絮瞬間停止的掙紮,隻覺得周圍都安靜了下來,時間瞬間定格在這一刻。
“飛絮,下來陪我吧。”
她突然就覺得眼皮很重。
“柳飛絮?”
一道清冷溫暖的聲音將她喚醒。
柳飛絮緩緩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蕭薄煙嘴角的血跡。
她的視線下移,緊接著瞧見長劍狠狠的嵌進蕭薄煙腹部,柳飛絮的手抖了抖,鬆了劍卻沒有落下。
背後一陣嬉笑聲傳來,不斷刺激著她的耳膜。
”噗呲”一聲,蕭薄煙悶哼,拔出長劍。
“彆看眼睛,那東西不敢來眼睛的視線範圍內。”
蕭薄煙一個踉蹌,險些摔下去,柳飛絮手疾眼快將他扶住,手掌發汗。
蕭薄煙腹部處的鮮血不斷流下,伴隨著嘀嗒嘀嗒的聲響,柳飛絮注意到旁邊牆壁之上濺有血跡。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柳飛絮腦海中迸發。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人來過這裡!
既然有人來過卻又不現身,就隻有兩種可能,要麼被同化,要麼就是已經創出去了。
雖然隻有一半的概率,但柳飛絮更願意相信後者。她死死的盯著那血跡濺去的方向。
東邊,那人朝著東邊去了。
可這是在外麵,魄是傷不了他們的,有是誰讓他流了如此多的鮮血?
蕭薄煙猛的咳嗽一聲,柳飛絮腦子忽的靈光乍現。
是眼睛!
她方才被迷了心智後,捅蕭薄煙的那一劍不就正是能濺血的方法?
“蕭薄煙!我知道……!”
柳飛絮張口剛要分享這條喜訊,下一刻就看見蕭薄煙早已消失在原地,而自己手中抓了個空,隻有那把長劍還被她緊緊握在手裡。
然而此時再次傳來魄猖狂的笑聲,柳飛絮怒上心頭,心下一狠提劍衝了上去。
月色慘淡,在眼睛的注視下周圍的一切都顯得詭異且荒謬。
酒樓中彌漫著陰森的氣息,柳飛絮緊握著劍柄,劍身隱隱散發著寒光,與這周遭的黑暗恐怖壓抑的氣息格格不入。
突然,一陣陰風吹過,角落裡黑影攢動,一張詭異的臉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柳飛絮眼神一凜,抬劍直直地刺向那東西的胸膛,柳飛絮卻被他猛的彈開。
魄的嘴裡不斷發出興奮的尖笑。
柳飛絮被彈飛摔在地上,那東西瞧準時機,一個猛撲到柳飛絮身上,將手伸上柳飛絮的胳膊。
那手上指甲修長且尖銳,指甲縫裡似乎還殘留著暗黑色的黏稠物,不知是乾涸的血跡還是腐臭的泥土。
柳飛絮被這氣味熏的想吐,卻被那東西直直隔著衣袖劃破皮膚。
幾道長長的血痕立刻勾起了魄的興趣,卻在它觸碰到的一瞬間猛的被彈開。
魄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驚恐的不斷向後退去,嘴裡不斷發出淒厲的慘叫,周身的陰氣開始紊亂,拚命地上下擺動著四肢。
柳飛絮咬牙發力站起身,低頭瞧上一眼手臂上的傷口。
它難道是害怕她的血?
為了證實這一猜想,柳飛絮抬劍狠狠從手中劃下,一陣刺痛席卷全身,鮮血浸染劍身。
柳飛絮朝它步步靠近,魄瞧見她,發了瘋般像反方向跑。
柳飛絮一直追它到露天口。
魄剛一踏出建築物,身上立刻冒氣黑煙,夜空中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立刻轉動過來,瞳孔睜得比方才還要大。
趁著魄分心,柳飛絮一個箭步,刺穿魄的身體。
隨著尖叫淒厲的聲音,魄的身形漸漸變得虛幻,最終消失在夜色中。夜晚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柳飛絮劇烈起伏的胸膛和那被黑血染色的長劍還在滴血。
她找不到蕭薄煙。
柳飛絮後知後覺,魄死了,蕭薄煙到底去哪了?
就在這時,一束光突然照射在她身上,太陽緩慢從東方升起。
柳飛絮隨著刺眼的光芒望向天空,眼睛已經消失不見,隨之而取代的是耳畔清冷的風。
喧鬨聲逐漸回歸腦海,周圍陸續出現人影。
柳飛絮突然感覺眼皮沉重,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