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絮猛的一個起身,死死攥緊了手中的衣擺,額頭被汗水打濕,渾身還在不停的冒著冷汗。
蕭薄煙突然從旁邊探出腦袋:“怎麼了?怎得在這裡就睡著了?”
柳飛絮這才看了看四周。
她仍舊處於那顆柳樹下,那顆頭顱依舊懸掛在那裡。
蕭薄煙不知何時將掉落的外袍從冰冷的石板上撿了起來,重新搭在了她的肩上。
柳飛絮緊緊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光滑細膩的皮膚,仿佛隻是在提醒著她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幻覺,可疼痛感卻不像是假的。
柳飛絮喘著粗氣,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問道:“蕭薄煙,你來時,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蕭薄煙卻嚴肅起來,回答:“沒有,你可是聽見了什麼?”
柳飛絮的手冰涼,她毫不顧及的死死抓住了蕭薄煙的手,有些顫抖的說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蕭薄煙怔愣一瞬,反握住她的手,緊緊揣在懷裡。
柳飛絮被這突如其來的溫度安慰到,穩了穩心神。
就在此時,從角落裡突然竄出來一個黑夜,尖叫著朝他們這邊跑來,繞開他們直奔柳樹上還掛著的那顆頭顱。
在月光下柳飛絮能隱隱約約看清她的臉,是一位嬌小可愛的女人,麵上氣色卻不好,甚至走路都有些顛簸,跑過來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女人小心翼翼的將那顆頭顱取下,顫抖著用手撫平瞪圓泛白的瞳孔。
女人將凝固帶血的頭顱緊緊抱在懷裡,忽的衝到柳飛絮麵前來。
蕭薄煙緊急將她拽起身,拉著她的手腕後退幾步。
他的語氣都有些冷:“你怎麼出來了?”
女人失聲笑了笑:“蕭監察和姐姐還真不愧是青梅竹馬,不論怎樣都要為她開脫罪名。”
眼前的女人便是他那將軍父親給她留下來的妹妹了。這樣想著,柳飛絮忽的反應過來女人懷裡那顆腦袋的主人是誰。
蕭薄煙不自覺的將人往他懷中摟緊。
“罰你禁足是看在死去將軍的麵子上,難不成你還真想被關進牢裡呆上幾天?”
蕭薄煙低沉的嗓音幾句壓迫感,特彆是在聽到柳飛絮有關的事情上,他都會下意識的偏向她那一方。
女人緩緩朝他們走進,語氣冰冷:“姐姐,因為你,真的死了太多人了。”
女人的表情太過冷靜,柳飛絮卻瞧見她不安的手在不停的微微顫抖。
“每到夜裡,我總能聽見許多聲音。悲傷的,痛苦的,淒厲的,夾雜著我的淚水。”
柳飛絮腦海中緩緩冒出來一個想法,眼前的人或許能解釋她的夢,便不自覺的踏著步子朝她走去。
蕭薄煙心慌的拉了她一把,卻被柳飛絮掙脫。
“父親把愛都給了你,承受痛苦的都是我。”
女人抱著頭顱停在她麵前。
“你知道什麼?”柳飛絮道,她隱約猜到了自己的父親並不無辜。
“你我都是殺人凶手,姐姐。”女人抬頭緊盯著她的臉,突然失笑一聲。
今晚的月亮意外的明亮,銀白色的光映在女人瞳孔,顯得詭異又淒涼。
女人朝柳飛絮伸出手,想要將頭顱遞給她。
柳飛絮伸手去接,卻在快要拿到的一瞬間,女人一個箭步衝上來,將柳飛絮撞進了旁邊的井中。
女人的速度太快,距離又太遠,蕭薄煙反應過來時,柳飛絮已經掉了下去。
蕭薄煙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猩紅,手指骨骼被他捏的“咯咯”作響。他再次看向女人時,她的手中已經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個火折子。
“蕭監察,你是要姐姐,還是要這座將軍府呢?”
蕭薄煙咬咬牙,並未理會她,朝著井口便跳了下去。
柳飛絮在掉落下來後,腦海裡的那般疼痛感並未襲來。
這裡貌似是口枯井,猶豫井底太深,所以從上麵看不清下麵。
四周太黑,柳飛絮看不清眼前,隻能伸手四處摸索著,以此來辨彆自己身下的是什麼東西。
她忽的頓住,手有些發顫,儘力壓下心底的恐懼,伸出另一隻手去摸了摸。
冰冷的觸感席卷全身,熟悉的部位讓柳飛絮感到頭皮發麻。
那是一個人的指甲。
她順著那人的手指往上摸,逐漸發現,自己身下的東西,或許不是一個“人”。
而自己摸到的,隻不過是其中一個人的某一個部分。
蕭薄煙在這時掉了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在黑暗中,二人的腳底下發出清脆的,骨頭斷裂的聲音。
“柳飛絮?”
是蕭薄煙的聲音。
柳飛絮回答:“我在。”
聲音很輕,但他能感覺到柳飛絮就在他身邊。
蕭薄煙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上。
黑暗瞬間被黃色的火光席卷,映在柳飛絮那張慘白的臉上。
蕭無緒也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噎住。
隻見柳飛絮的手中還拿著一個人的斷臂,而二人身下則是成堆的殘肢斷臂,他們不清楚這裡到底堆積了多少,甚至在下麵已經看見了白花花的骨頭。
柳飛絮緊緊盯著周圍的石頭。
她見過這樣的石頭,就在方才的夢裡。
她緩緩爬起來,站直身子。
眼前正是一處石門,而對麵通向哪裡,她們絲毫不知。
“我們先上去,我會帶人來處理。”蕭薄煙走到她的身邊。
蕭薄煙怕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畢竟誰會接受在自己從下生活的地方發現這麼多的屍體。說將軍毫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柳飛絮剛死了父親,妹妹又如此對她,再加上眼前這血腥的一幕,蕭薄煙怕她撐不住。
柳飛絮沒有說話,除了震驚以外,她沒有絲毫其他的情緒。
如果是彆人,一定會說她冷漠無情。可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淡的像個死人,麵對情感也絕對不會主動出擊。
甚至在得知自己之前摸的那顆頭顱是自己這局身體的親身父親時,她的內心的毫無波瀾。
或許像她這種人,隻能身居高位,去做那個冷血無情的上位者。
蕭薄煙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柳飛絮在他的注視下一步步踩著殘肢斷臂和已經化成白骨的人,走向那石門。
石門上有著特殊的印記,幾條鏤空的線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女”字。
柳飛絮伸手撫上。
纖細白皙的手指觸碰上那凹凸尖銳的石塊時,鮮血緩緩流出,順著溝壑流過整個“女”字。
石門忽地震動,在柳飛絮麵前緩緩打開。
她這時才看到,石門下一直壓著一灘黑色的痕跡,從正中朝四處濺開。
柳飛絮隻覺得心裡有些發毛,直到她抬頭朝石門內望去的一瞬間,心臟瞬間跌落進穀底。
一顆淺色的夜明珠宛如翡翠般大小,在黑暗中迸發出晶瑩透亮的光芒,像極了大自然的明燈。
夜明珠的光芒永恒不滅,柳飛絮突然感覺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夢。
而那一灘黑色的東西也有的確切的解釋。
柳飛絮朝裡走去,蕭薄煙就跟在她身後。
他在看見那顆夜明珠時略微有些震驚,將軍這便坐實了罪名。
柳飛絮已經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怎樣,忽地轉過身來問道:“蕭薄煙,我的父親......”,她停頓一下繼續道:“是個怎樣的人?”
“將軍之勇,武力超群,也是我國聞名的大善人。”
柳飛絮忽地笑了,乾巴巴的笑了兩聲:“你相信一個人的善是裝出來的嗎?”
蕭薄煙閉了嘴,眼睛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騙過了所有人,有我,有你。”
柳飛絮帶他走過彎彎繞繞的石洞,在一處地方站定。
二人眼前的是一片白花花的骨頭,一種莊嚴肅穆且陰森,略帶詭異的氣氛鋪麵而來。
木櫃陳列開來,沿著牆壁被排列整齊,柔和的火光從四周冒出,映照出冰塊中一件又一件令人驚歎的人體器官。
尤其一個極小的心臟引起了柳飛絮的注意。
原本充滿生命力跳動的心臟被冰封在那裡,隻有錯綜複雜的血管圍繞陪伴著它。
柳飛絮的腦子裡忽地浮現出竹子小妹的身影,小小一顆的心臟終於被認出。
儘管蕭薄煙早已見慣了打打殺殺的血腥場麵,可還是被眼前的這一幕嚇住,眉心不由得擰緊。
四周又響起淒厲的啜泣聲,腳底忽然猛地顫動,立刻裂開一個大坑。
二人的身體在黑暗中急速下落。
柳飛絮這次實打實的被摔落在地上,吃痛悶哼一聲。
一片白茫茫中,柳飛絮看不清身處何地。
“蕭薄煙?”
她叫了一聲,並沒有人回應。
四周的大霧忽然散去,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荊棘地。黑色的烏雲極力下壓,就快要壓倒一切。
柳飛絮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也不知被拉到了什麼鬼地方。
突然,一根荊棘如閃電般朝著她身後飛馳而來,柳飛絮還毫不知情。
眼瞧著那根荊棘就快要刺穿她的心臟,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蕭薄煙突然出現,毫不猶豫地拉開柳飛絮,自己卻被另一根荊棘偷襲穿透了大腿。
鮮血立刻染紅了他的衣物,蕭薄煙悶哼一聲,身體顫抖著雙腿跪下,可他的手依舊死死的拽住柳飛絮的手腕。
“像這樣的密室裡,通常都會找人來布置下機關,太過危險,你拉緊我,彆離開。”蕭薄煙啞著嗓子說道。
他忍著痛站起身,又道:“我們被拉近幻境中了。”
話音剛落,荊棘似乎是有了生命般,再次朝著二人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