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絮被嚇得踉蹌幾步向後退去,倒不是因為害怕,實在是那張臉稍微一個不注意就蹭上了她的鼻尖。
她穩了穩心神,定睛一瞧,發現是一張及其蒼老的臉。皺紋密布,下巴像是脫臼般下墜,仔細一看還被拔去了舌頭,五官猙獰。
頭顱下麵沒有身子,銀白色的頭發被柳枝拉拽著,以此來支撐頭顱的重量。
柳飛絮後退一步,而就在此時,淒淒瀝瀝的哭泣聲傳來。
細微的啜泣聲在寂靜的夜裡異常明顯。
一陣寒風吹過,柳飛絮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周身繞了一圈,隨後又朝著前方昏暗的地方去。
那微弱的哭泣聲,像是在引著她前進。
披風落在地上,柳飛絮沒有去撿,而是直直朝著黑暗中去,瞳孔中黑漆漆一片。
待到柳飛絮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不知來到了何處。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身處顛簸中的馬車上。
四肢逐漸回溫,柳飛絮這才驚覺,自己的手腳不知何時被麻繩束縛住,耳畔原本細微的哭泣聲逐漸消失。
馬車內不見一絲陽光,看不清外麵的情況。
和柳飛絮一樣同車的還有好幾名女人,柳飛絮甚至發現角落裡還有一個勁朝旁邊女人懷中躲的小女孩。
小女孩梳著小辮子,臉頰飽滿紅潤,卻多少有些青紫的痕跡在身上,衣領後脖子上還有一條未完全遮蓋的血痕。
柳飛絮和小女孩對上視線,小女孩卻朝她笑著,眼裡分明含著淚。
小女孩身邊的女人似乎和她關係很好,注意到柳飛絮後同她搭話。
“我叫竹子,她是我的小妹。你是第一次來的吧?”
柳飛絮不知道這輛馬車駛往何方,隻好詢問道:“我們是要去哪?”
竹子疑惑問她:“領頭的桑哥沒告訴你嗎?”
柳飛絮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連連搖頭。
竹子朝密不透風的簾子外瞄了一眼,隨即道:“我們去幫忙做一件事,到了後自然就知道了。”
柳飛絮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和身側的另一位女人手腳被束縛著,而其他的手腳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女人圓潤的臉頰如今深深凹陷,皮膚灰色暗淡無光,似是蒙著一層紗。
眼窩凹陷,脖子上還有烏青的痕跡。嘴唇乾裂起皮,毫無血色可言,乾枯的頭發垂直耷拉在臉頰兩側,憔悴不堪。
竹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解釋道:“你第一次來,桑哥是怕你跑了,他們也不好交差。”
“她也是第一次來?”柳飛絮朝自己身側看去,給她示意。
閉眼低著腦袋的女人卻在此時忽然抬起頭,尖叫著抓自己的臉,一邊尖叫還一邊吼叫道:“都得死!大家都得死!什麼狗屁善人!全是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狗屁!!!”
簾子外忽然進來一個人,嘴裡叼著一根草,進來直奔柳飛絮身旁那個尖叫的女人,從懷裡逃出一塊白布塞進她嘴裡,再拿起新的麻繩在她的後腦至白布中間圍住,捆上一圈,確認她再也不能叫出聲來。
隨後他又解開了女人被捆綁住的手。
雙手得到喘息的瞬間,女人拚了命的掙紮,卻被男人死死摁住,將她的雙臂交疊在身後,再次套上麻繩,以此防止她抓傷自己的臉。
柳飛絮早就因為這大動作被竹子拉住移動到了另一邊。
馬車劇烈抖動兩下後,男人什麼話也沒說直徑走了出去。
柳飛絮這才繼續回到原來的位置。
剛一蹲下,她就聽見了女人細微的啜泣聲,同她在來這裡之前聽到的有些像,隻不過要更清晰明亮一些。
女人眼角有淚流出,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正注視著她的柳飛絮,眼裡卻充滿了悲憫,似乎是在可憐她。
“她和我們一直都是一起來的,但就在上一次之後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回去之後就一直不太正常,精神恍惚,有些瘋病了。”
除了這個瘋女人外,就隻有竹子一直在和她說話,剩下的女人一直都是低著頭的,就連瘋女人剛才發生的事都沒見她們的情緒起伏有多大。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逐漸行駛平穩,在一處停了下來。
女人們不約而同的從衣服裡掏出白色布條蒙上自己的眼睛,柳飛絮手腳被束縛住,就這樣看著她們行動。
竹子拿了兩根布條,給了她小妹一根,讓她給柳飛絮係上,自己則是給那瘋女人係。
小妹聽話照做。
就在白布蒙上來的最後一瞬間,柳飛絮從角落裡看到急劇掙紮的女人,卻在無可奈何下也被蒙上雙眼。
柳飛絮感覺到有繩子一圈一圈捆上了她的手,每個女人中間間隔半米,用麻繩連接牽著她們下了馬車。
一路上磕磕絆絆,周圍卻出奇的安靜,四周似乎有鳥叫,柳飛絮這才知道已經出了城。
女人們被帶到一處石房內,領頭的桑哥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摘下了白布。
四周空蕩一片,全是被巨大的石塊圍著,陽光無論如何都透不進來。
瘋女人走在最後一個,桑哥上去解開了她的白布,女人又忽的劇烈掙紮起來。
周圍忽然冒出來很多人,一個接著一個,他們合力將女人抬起來,直直向前走。
小竹在最前麵領著走,桑哥則是跟在後麵,恰巧跟在柳飛絮旁邊。
“桑哥,我們這是要去乾嘛?”
男人隻是默默看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冷:“你是第一次來的,運氣有些不好。”
“從何談起?”柳飛絮追問。
“你們這一行人裡原本一共八個人,除了你隻剩七個,你本該是下一輪的,可惜原本你位置的那個女人得了炎症,死了。”
柳飛絮還是不太明白,這同她運氣好不好有什麼關係,僅僅是因為提前了一輪嗎?
“不過沒關係。”桑哥突然歎了口氣。
“長痛不如短痛,你也算輕鬆了。”
柳飛絮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很快她就懂了。
就在一扇石門打開,瘋女人在眾人的眼中被抬上了一塊巨大的石板,石板周圍站著兩三個戴著麵具的男人。
在眾人的目光中,其中一人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刀,手起刀落割破女人的脖頸。
血液順著她躺下的姿勢向下流淌著,意外的沒有噴灑出來,另一人拿了容器去接。
瘋女人瘋狂掙紮,血溢出去不少,其他人又急匆匆上去將她死死摁住。
女人猶如砧板上的魚,隻能任人宰割,再怎麼掙紮也沒用。
柳飛絮張望四周,發現剩下女人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或許依舊麻木。直到每個人輪流上去躺在石板上,被鋒利的利刃割取頸間血。
柳飛絮腦海中忽然閃過竹子小妹脖頸間長長的血痕,不過才剛剛結痂。
輪到竹子小妹上去時,那樣小的小孩居然沒有叫出聲來,就算再疼也死死咬住下唇。
輪到柳飛絮時,她被人推搡著上台,白皙的脖頸暴露在眾人眼前,帶著麵具的其中一名男人疑惑的朝桑哥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桑哥卻也隻是朝他點了點頭,說道:“老爺子說,八是個吉利數。”
下一秒巨大的疼痛感襲來,柳飛絮剛一抬手就被摁了回去。
帶到不是過了多久,她終於被人扶著站起身來,竹子扶著她朝台下走。
所有人再次蒙上了白布,迷迷瞪瞪間,柳飛絮的傷口隱隱發痛,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卻被後麵的人使勁推了一把。
柳飛絮足足愣了有好幾秒,她終於反應過來。
這不是來時的路!接下來的路應該左拐才對,可是他們已經直走了好一陣。
不待她有反應的機會,整個人就被身後的人直接架了起來。
那些人直接上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叫出聲。
無論她如何掙紮,前麵的人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突然間,安靜的空氣中傳來“哢擦”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
所有人停下了步子。
踩到東西的人正是竹子,她摘下白布低頭一看,白花花的小腿骨映入眼簾。
她當場就被嚇住,尖叫著後退了好幾步。
所有人在聽到尖叫後也摘下白布,嚇得縮在一起。
隨後眾人又瞧見了被架起來捂住嘴的柳飛絮。
周圍很黑,隻亮著幾盞油燈,但還是能隱約瞧見各種各樣的肉塊被凍住擺放在一起,四周的白骨快要鋪滿地。
柳飛絮隻感覺到冷,她聽見女人的質問聲:“你們不是說隻要血嗎?”
語氣甚至有些崩潰,柳飛絮還不知道她們究竟看到了,但已經有人尖叫著打算跑掉。
柳飛絮還沒聽到男人回了什麼,就被人猛的摔在地上,她一把扯下眼前的白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又一塊被冰封住的人體器官,甚至胎盤。
周圍的女人都在四處逃竄,隻有竹子怒吼著在大聲質問桑哥。
竹子小妹卻在這時拉起了柳飛絮的手,說道:“姐姐快跑。”
下一刻小女孩就被一名衝上來的男人掰斷了連接著小小腦袋的脖子。柳飛絮被撞飛了出去,腦袋有些發懵。
就在這時,瘋女人尖叫著朝外跑,柳飛絮顧不得多想,抬腳跟了上去。
不遠處已經能看見光亮,石門卻在這時落下。
柳飛絮來不及呼喊,瘋女人當場被壓在石門下,血漿濺了她滿身。
柳飛絮聞著空氣中散發著的鐵鏽氣息,大腦飛速運轉,顫抖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她感覺脖子上的傷口裂開了,繼續留著鮮血。
就在身後的人即將追上來時,石門又忽的升上去,柳飛絮來不及多想,踩著腳下的一灘肉泥衝了出去。
光亮逐漸離她越來越近,柳飛絮終於以為要出去了。
可漸漸的,她停下了步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眼前的石板上掛著一顆閃著白光的夜明珠,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而石板上出了那顆閃爍著白光的夜明珠以外,什麼東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