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烏國大牢。
女人的臉被獄卒狠狠踩在腳下,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獄卒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將軍府千金柳飛絮,三日之後因弑父處以死刑。”
女人的手握緊後又鬆開,極力壓下心頭的怒火。
她的四肢都被鐵鏈拴住,隻能咬碎了後槽牙將怒氣咽下。
獄卒又狠狠給了她一腳。
這一腳可謂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將她整個人踢到了牆角,腦袋狠狠砸在牆上。
柳飛絮吃痛,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識。
獄卒輕癡一聲,扭頭走了。
就在他走後不到半個時辰,柳飛絮緩緩睜開雙眼,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額頭,鼻尖被血腥味環繞。
鐵鏈被她的動作牽動,在靜默的空氣中發出聲響。
柳飛絮愣了愣,意識逐漸回籠。
她……這是在哪裡?
柳飛絮張望四周,麵前的鐵門上被貼上了“三日後死刑”五個大字。
驚的她從地上爬起來湊上前去看,因為鐵鏈的束縛,她不能靠近鐵門,隻能站在遠處。
再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是被打的青青紫紫的痕跡,雍容華貴的古代衣服已經失去的鮮亮的色彩,被塵土汙染。
柳飛絮一拍腦門。
不是吧?剛穿越就又要死?
柳飛絮長歎一口氣,耳朵裡迅速捕捉到隔壁的哭喊聲。
“大人!真的不是我!是二小姐讓我這麼做的!”
淒厲的慘叫很快就吸引了柳飛絮的注意,她拖著鐵鏈走過去趴在鐵欄上看向對麵。
幾名男子正在審訊一名犯人,中間坐著的那位眉眼中帶著一股子英氣,瞧得人莫名心安。
“二小姐?”蕭薄煙薄唇輕啟,似乎是覺得有趣。
犯人哆哆嗦嗦道:“對對對……二小姐一直和大小姐不對付,這是整個將軍府都知道的事情!”
“那夜將軍暴斃之時,二小姐在哪裡?”蕭薄煙又道。
犯人哆嗦著不再繼續說下去,眼神一直飄忽不定。
男人耐心等待著。
“怕是正與人通奸吧。”一道冷淡的女聲忽的傳入眾人耳中,霎時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對象還是你。”
誰聊犯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忽的尖叫起來,害怕的一直往後退,表情像是活見了鬼一般。
“大大……大小姐!”
柳飛絮微微挑眉,這算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嗎?
“此話怎講?”男人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問道。
“你看他懷中紫色荷包。”
話到此處,男人身側的下屬立刻走上前去找出了那個荷包,雙手遞到蕭薄煙手上。
“上麵刺繡紋路精細,沒有專門學過的女工是做不出來的,而女子會給自己心愛的男人贈與荷包,刺繡用的布料一眼看去就知道絕非平常人家。”
“就算如此......將軍府內女眷眾多,你能肯定是二小姐的嗎?”犯人說話的語氣中帶點心虛,可在說出這句話後,莫名地被自己說服,迅速壓下心底的不安。
柳飛絮挑眉:“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去將軍府查查不就好了?現在應該還有剩餘的布料被放在二小姐的房中。”
私自贈送荷包之事,二小姐定不能外傳,為了自己的臉麵,她也隻會默默將剩餘的東西藏好。
蕭薄煙轉動著食指處的扳指,身邊的人像是看準了他的動作,立刻朝牢房外走去。
身後的人架著犯人離開,蕭薄煙從位置上起身,緩慢走到柳飛絮麵前,隔著鐵牢緊緊的盯著她的麵孔瞧。
好半晌,他才道:“你瘦了。”
柳飛絮被這沒由來的一句話整的發懵,隨後又以為是原身認識的人,強裝淡定。
蕭薄煙的眼睛在她身上來回掃視,破爛不堪的衣服引的他隱隱皺眉。
隨後,他的眼睛定格在柳飛絮側臉的鞋印處。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柳飛絮不敢往後縮,死死按耐住自己。
如果他們以前便是這樣的關係,她現在表現出異樣不就暴露了嗎。
男人的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連帶著他的心直墜冰窟。
蕭薄煙眯了眯眼,斜睨了一牢門上貼著五個大字的紙報,不知怎的,隻覺“死刑”二字格外紮眼。
他抬手一把將紙報扯下,安靜的空氣中傳來“撕啦”一聲。
蕭薄煙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等我。”
話畢,男人就朝外走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逐漸消失在她眼前。
柳飛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側臉,喃喃自語:“還挺……暖和的。”
*
深夜,烏國大牢。
自從蕭薄煙離開後,再沒其他人來到此地,柳飛絮難得安靜下來。
她的腦中異常清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甚至連自己穿越前的事情也不記得。
就在此時,牢房頂突然傳出一聲巨響,停頓幾秒後再次響動。
這片的牢房裡隻有柳飛絮一人,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疑惑。
隻聽“咚”的一聲,房頂突然出現一個大窟窿,從上方掉下來一個人。
男人揉著自己的屁股指著天上道:“下手真狠,回去我就告他!”
隨後男人眼神掃視一圈,視線定格在柳飛絮身上,立刻朝著她單膝跪地。
“聖女,屬下來遲,還請責罰。”
男人收斂起方才那股吊兒郎當樣,低著腦袋跪在柳飛絮身前。
柳飛絮愣神一秒,隨即試探道:“怎得現在才來?”
男人絲毫未察覺,回道:“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藥穀那邊出了點事,人手實在不夠。”
話音剛落,柳飛絮身後的房頂上再次開出一個洞,有一個人從那處穩穩落地。
青衣男人瞧見柳飛絮第一眼邊調侃:“好生熱鬨,看來這是不需要我來了。”
柳飛絮被眼前這場麵暈了腦袋,硬著頭皮強裝鎮定。
柳飛絮:“那就回去。”
青衣男人一看柳飛絮那副決絕樣,收了扇子走上前來,問道:“既然都是來劫獄的,小絮兒你說,跟誰走?”
柳飛絮抬頭看了看兩個大洞,隨即道:“我不走。”
“聖女!性命攸關啊!”男人站起身來,打算強行帶著她離開,雖然不清楚聖女的其他身份,但三日後處以死刑的事情不是假的。
青衣男子甩一甩衣袖,扯著嘴角笑道:“有主意了?”
柳飛絮難得的笑了。
“我可還不想死,等你們來救還不知要多久。”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青衣男子扭頭便要走,柳飛絮及時將他叫住:“洞堵上。”
誰料青衣男子朝身後的柳飛絮擺了擺手,來上一句“就說他自己塌了。”便沒了影子。
另一位自稱是從藥穀來的男人瞧見眼前這局勢也溜之大吉。
男人正巧離開後,蕭薄煙帶領侍衛便來到牢房前。
獄卒低垂著腦袋上前來為她解開鐵鏈,柳飛絮沒見過這位,瞧著麵生,發現蕭薄煙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換了一批。
“經搜查查證,將軍府二小姐與那小廝通奸,如實招供大小姐柳飛絮弑父不屬實,現今開牢門放柳飛絮出獄。”
念完固定措辭,蕭薄煙收起文書。
伴隨著鐵鏈叮叮當當的聲響,蕭薄煙注意到上麵左右兩個大洞,心底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問出聲來。
沒了鐵鏈的束縛,柳飛絮隻覺得一身輕鬆,像是快要飛起來一般,她腳底漂浮著向前走上兩步,猛的一個踉蹌。
蕭薄煙迅速上前將她接住摟在懷中。
感受到滾燙的體溫,蕭薄煙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下一刻柳飛絮隻感覺雙腳離地,自己已經被蕭薄煙攔腰抱起。
迷迷糊糊間,柳飛絮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後。
柳飛絮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梨木梳妝台,台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妝匣與瓶瓶罐罐。一麵銅鏡,光潔可鑒,鏡緣鑲嵌著細碎的寶石,在微光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靠牆處是一排檀木衣櫃,櫃門上雕刻著精美的花卉圖案,每一朵花都栩栩如生,花瓣微微張開,仿佛在散發著幽淡的花香。衣櫃旁邊有一個小巧的書架,上麵擺滿了詩詞典籍與女紅圖譜,書頁微微泛黃。
房間的角落,擺放著一張圓形的矮幾,幾上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淡淡的藥香在空氣中炸開,環繞在柳飛絮鼻尖。
蕭薄煙推開房門走進來坐下,道:“終於醒了。”
他拿起湯藥坐在床邊,語氣有些委屈:“發燒了為何不開口,非要硬撐著?”
柳飛絮沒搭話,伸出手想要接過來自己喝,被蕭薄煙後退躲過。
“我喂你。”
他輕輕舀起一勺藥湯,先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待溫度適宜,才將勺子遞到她的唇邊。
柳飛絮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察蕭薄煙,發現對這男人不僅莫名的有股信任感,甚至對他過於安心了。
男人眉眼間全是這幾日不眠不休照顧她而落下的陰霾,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一碗藥很快見了底,蕭薄煙這才心滿意足的放下,開始解釋眼前的事。
“自從你那日發燒後,為了方便照顧你還要一邊探查將軍突然暴斃一事,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在府上住下的。”
意思是,這裡是她的閨房?
柳飛絮再次張望四周,點點頭。
空氣靜默一瞬,蕭薄煙似乎是想到什麼,好奇的湊到柳飛絮耳邊,問道:“所以你還記得我是誰了?”
柳飛絮被他這一問問懵了。
所以她到底是認識啊還是不認識?
蕭薄煙瞧她沒什麼反應,當即臉黑了一個度。
“所以是不記得了?”
柳飛絮眨巴眨巴眼。
蕭薄煙頓時覺得氣不打一出來,暴怒道:“所以你對不認識的人也會這樣嗎?”
柳飛絮梗著脖子不出聲,蕭薄煙沒在繼續等下去,拿著空掉的藥碗就走了出去,順帶還惡狠狠一摔關上了房門。
深夜,柳飛絮實在毫無困意,穿戴整齊準備在將軍府內四處逛逛,興許能發現什麼線索。
將軍府中的院子內,青石板路蜿蜒其間,石縫中偶有幾株嫩草探出腦袋。院子中央,一方清池微波蕩漾,錦鯉在水中歡快遊弋,鱗片在月光下閃爍著銀白色光芒。
池邊有一顆巨大的柳樹,細長的柳枝隨風輕舞。不遠處,一座精巧的亭台坐落其間。
柳飛絮逛了一圈,沒什麼特彆的發現。一陣寒風吹過,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打算回屋,卻在她再次路過柳樹時發現了不對勁。
青石板路仿佛踩過了一次又一次,亭台一直坐落在那裡不曾變過。
繞了幾圈下來,柳飛絮隻覺得特彆累,仿佛一直在原地打轉,從未出去過。
柳飛絮來到柳樹下,抬手撫上樹乾。
她這是遇上了鬼打牆?
就在柳飛絮思考之際,冷風一吹,好似有人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她一抬頭,柳枝上掛著一個帶血的頭顱忽的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