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在安娜的藥劑店外路過的人越來越多了。可總是在外麵遠遠地路過。晚上,黑貓尖利的叫聲吵醒了安娜。
她提著油燈走到屋外,發現領地上有著點點火焰的光亮在燃燒。一個個穿著灰撲撲帶補丁衣服的人,提著草叉,鐮刀,手裡握著浸泡過油脂的火把,聒噪地叫喊著什麼,向她的店鋪靠近。
安娜站在門前,這些暴徒在店鋪前慢慢停住了腳步,圍成一個半圓包圍了安娜。他們的聲音也消失了。這沉默大概維持了幾分鐘。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燒死她!她就是女巫!她下了詛咒,我們才沒有飯吃,燒死她!”
這喊叫聲似乎重新給予了他們力量,他們之中響起了蒼蠅似的嗡嗡聲,逐漸逼近了旅店。安娜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女人,她躲在人群最後。
安娜心中充滿了荒謬感,這樣出乎她意料的劇情令她壓抑的憤怒噴發而出。在她的意願下,沼澤中生長出的藤蔓將他們中的每一個牢牢捆住,吊在半空中。她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看著這些人從憤怒到恐懼,他們不斷地求饒,失手落下的火把點燃了灌木。
燃燒的火焰令安娜的心情平靜了一些。
“真奇怪,”她自言自語。“我竟然如此憤怒,仿佛被背叛了。這是多麼正常的事情啊,多麼真實。可我依然覺得如此荒謬。”
“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帶著一個遊戲一樣的係統,進行著遊戲一樣的劇情,所以也將這個世界看成遊戲。可這裡確實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有著真實的人群,所以我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是完全正常的。”
她冷靜地剖析著自己的想法。“我將這個世界當成遊戲,將自己當成主角,無所謂地被命運推動,所以這個世界還我當頭一棒。這是相當正常的。”
她不斷地試圖說服自己,可憤怒依然難以消退,隻是她並不想去分辨這種憤怒中到底有多少是對暴民,有多少是對自己。就像她不想去分辨這種狂暴的憤怒中有多少來自後怕,有多少來自幻想被戳破的惱羞成怒。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安娜說。“這裡的食物是真實的,人物是真實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裡不是一個被規定好的程序。我不能再把這裡當成一個有固定結局的遊戲。”
“這裡就是我未來要生活的世界。”安娜握緊茶杯,她頭一次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屋子和店鋪。
黑貓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好像自己從來沒有存在過。
安娜第一次主動詢問了領地的等級分級和每級解鎖的建築。
“魔法。”她喃喃道。“這會是我的領地。它會是我最喜歡的樣子。我會改造它,修剪它,令它適應我。”
她看向黑貓。
“我會有這樣的力量吧?”
雖然安娜已經如他勸說一般接受了這個世界,但黑貓看起來並不怎麼開心。他坐在安娜三步之外,和回答從前所有問題一樣肯定地答複道:“是的,您會有。這個世界終將會轉向您期望的那個未來。”
把這些人吊了整整一夜後安娜再次來到門前。
“我會原諒這一次你們的冒犯。”她說。“我會將你們放下來,讓你們拿起那些武器,回到你們的村莊。但是如果你們再次做出任何冒犯我的事情,我將會用火焰,用洪水,用你們永遠無法想象的強大法術摧毀你們的家園,焚燒你們的田地。現在,你們走吧。
她鬆開了大部分藤蔓。被吊著的人像下雨一樣從天上落下。他們跌跌撞撞地逃跑了,逃得連他們珍貴的鐵質農具都來不及拿。安娜看得見他們仇恨和畏懼的目光,但卻不以為意。
現在還被吊在半空中的隻有昨天的那個女人了。
當所有人都遠遠地逃走後,安娜終於把女人放了下去。她一落到地上就頭也不回地逃跑了。安娜用荊棘擋住來路。
那個女人的眼睛裡帶著恐懼。她哆哆嗦嗦地哭泣,求饒,反複重複著她不是自願的。安娜以為自己會厭惡或憤怒,可她隻覺得不耐煩,所以安娜最終還是放走了她。
不過這件事之後安娜的名聲值迎來了一大波增長,竟增長到100左右還在不斷累積,不過四五天就增長到了200。這可比辛辛苦苦賣藥水攢名聲簡單多啦。考慮到最近似乎並不太平,安娜將所有的名聲值都留住備用。
這一天珍妮再次回來了,她帶回來大筆的金幣,安娜依舊拿走了一半。
“最近領地內有什麼變動嗎?”安娜問。
“沒有太大的變化,”珍妮愣了一下,說道。“子爵還是照常收購藥劑。從前的商人倒是悄悄來找過我,想要繼續交易藥劑,可子爵把這筆交易看得極緊,我又信不過他,便和他說這生意已經被子爵壟斷了。彆的倒是沒出什麼事。”
“對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的糧食價格漲了,明明新一季小麥已經快下來了,可麵粉和麵包的價格還在往上漲。最近城裡的乞丐都變多了,也出了好多盜竊搶劫之類的亂子。聽說過幾天會清理街道,把乞丐趕出城去。”
安娜點點頭。心裡慢慢打算著,外麵恐怕是要打仗了,伊麗莎白攢著的藥劑大概率也是為了這場戰爭。等到伊麗莎白開始使用藥劑的時候名聲值會大量地增長,兩年乾旱加上戰爭會造就大量流民。不,現在就可以試著收攏一些人在外圍居住,否則獨自一人的村莊太詭異了,恐怕不會有人過來。
“珍妮,你在外麵看到活不下去的孩子可以送到我這裡來,我打算建一個孤兒所,照顧這些孩子們。”安娜說。
很難說珍妮當時到底在想什麼,她臉上的表情驚恐極了。安娜不得不鄭重地向她解釋她絕不會用小孩煉藥,收集孩子也不是為了吃掉他們。她隻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地發了一次善心而已。珍妮大概沒完全相信她,不過這也不重要,因為珍妮最後還是會把孩子們帶到領地上的。
安娜去了旅店,找到旅店負責的老婦人,詢問道:“未來旅店裡可能收留一些孩子,你能看護他們嗎?隻需要給他們準備三餐,無事可做時可以帶他們去打掃衛生,或者讓他們去田地裡玩一會兒。”
老婦人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可以負責旅館內的看顧,但田地我無能為力。您需要尋找田地的負責人。”
安娜考慮了一下黑貓的工作量,最終還是覺得再讓黑貓增加看孩子這一工作稍微有點不人道。正好現在安娜手頭的名聲值富裕了不少,於是她大手一揮,打開麵板,打算建設一下自己的領地。
每名員工大約能夠照料兩片田地,與旅館不同,田地的員工還要專門配備村居作為休息地。安娜算了算自己的名聲,索性一次性配齊了10塊田地五個員工和五個村居,還將酒館建了起來,找了一個廚師,一個招待,給村內的員工一個吃飯的地方。不過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值又要見底了。
而且這樣一來安娜的維護費突然增加到了每日8點,在用金幣兌換出大量食物並提供給酒店後維護費降低到大約5點,不過這每天五點多扣除費用對安娜還是個不小的心理壓力。所以當她看見珍妮和騎士領著幾個小孩子走過來的時候心裡總算踏實了一點。
等到珍妮和騎士帶著幾個小蘿卜頭回到安娜這裡的時候,這片荒涼的沼澤地中間已經是一個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小村子了。旅館,酒店,藥劑店,簇擁在一起的五間小木屋,後邊則擺放著五片土地,上麵都長著作物。
珍妮刻意放慢了腳步,仔細觀察著這個小小的聚居點。首先田地極其整齊,和一般地方受限於地形的不規整土地不同。這裡的田地長寬都幾乎一樣,整整齊齊地擺在小木屋後麵,五個小屋也相似極了,就像複製出的一樣。
小屋旁邊就是之前見過的旅店。旅店對麵多了一個酒館,正值午餐時間,酒館中傳來烤製的肉和煎香腸的香味。
是的,午餐。奇怪極了,安娜大人每天都要吃三餐,珍妮開始時還不太習慣,掌握不好時間,來的時候常撞上安娜大人的用餐時間,不過後來她慢慢地向安娜大人靠攏,也開始每日三餐了。有一些人覺得她掙了錢就鋪張奢靡,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她又不靠著那些人生活。
這些人的習慣倒是和安娜大人相似。看到這裡似乎有了些人煙,珍妮終於鬆了口氣。
當安娜大人說起要收集小孩的時候,珍妮腦子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要開始用小孩熬藥水了。這可是這一帶最流行的恐怖故事,誰小的時候沒有被大人這樣恐嚇過呢?而且最近這樣的故事傳得越來越厲害。
不過現在看來安娜大人確實隻是覺得孩子可憐罷了,畢竟安娜大人就是這樣善良的女巫。她拜見過子爵大人,子爵和她討論了許多與安娜大人有關的事。從那以後珍妮就一直覺得安娜大人是個善良又慈悲的好人。
她收回目光,走到安娜的小藥劑店門口,不經意間她發現田地裡看起來種的是一種作物,卻既有剛剛長出新芽的,也有將近成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