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在京城這個扔塊磚都能砸到一個官兒的地方,遊家雖有些富裕,卻算不上什麼望族。

遊雅枝雖是嫡女,但遊家有個規矩,頭胎要是女孩兒,就得送去外室撫養,以免擋了兒子的來路。

所以遊雅枝一出生,就被送到了鄉下莊子裡。

在那裡,她看過了太多窮苦人的生活。知道貧窮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在她的一生中,有兩個改變她命運的選擇。

一個在她十歲那年。一個遊方道士路過莊子,上門來討口水喝。

照顧遊雅枝的婆子心善,將道士邀進來,好好招待了一番。道士吃飽喝足後,看見了躲在樹下的遊雅枝,感歎她資質不錯,願意收她為徒。

但婆子隻是個下人,哪能決定小姐的去處,便拒絕了他。

為報答一飯之恩,道士教給她一招禦火術。

第二個機會是嫁給淩王。遊家為巴結上麵,主動求來這張聖旨。

遊雅枝並不像其他人一樣,視淩王為洪水猛獸。她看中了淩王的權勢地位,隻要她在淩王府站穩腳跟,那她永遠都不用當心挨餓受凍了。

任何能得淩王青睞的女子,都是她權勢路上的絆腳石!

當初的薛靈玉不可以,現在的常寧不可以,哪怕是名動京城,淩王最愛的蘇茜,也不可以!

遊雅枝支開婢女,從床地底下拖出一口箱子。

她先是把桌子收拾乾淨,又將箱子裡的東西依次放在桌子上,擺出一張法台來。

常寧雖然猖狂,卻不是淩王所愛。留在後麵可以慢慢對付。但蘇茜就不一樣了,淩王可能真會為了她,將所有側妃趕出府去。

到那時候,遊雅枝就會失去現在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道要嫁到哪個疙瘩,成為哪家員外的小妾。

她的眼神越發冰冷,在法台上畫出一個陣法再放上一個稻草人,又結印,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稻草人身上。

刹那間,稻草人吸收了法陣,突然站起,憑空燃燒。

“子時三刻,殺了蘇茜!”

接受到主人命令後,稻草瞬間燃燒成灰。

遊雅枝滿意一笑,在婢女尚未回來前,把所有東西都收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過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天藍如洗,微風習習。小院子裡,常寧半倚在躺椅上,閉目享受著這般好天氣,小桃和阿杏立在她身後。小桃好奇心重,見自家娘娘臉兒上一直掛著笑,忍不住問一句:“娘娘,今兒是有什麼喜事嗎?”

常寧微微睜眼,盯著天上飄過的白雲頓了一會兒,好聲道:“喜事沒有,不過倒是有一出好戲!”

一聽這話,小桃和阿杏相互望一眼,俱是不理解:今兒王府裡沒聽說要來戲班子呀?

夜晚最適合乾偷雞摸狗的勾當,特彆是萬物沉寂睡去的時刻,做什麼都不會被人發現。

雲府的地下室裡,那些個妖傀即便入睡了,也在噩夢中掙紮。尤其是最底下的一間石室,鐵鏈從四麵八方的牆上生出,包裹著懸掛在中間的生鐵澆築的籠子,像是一個黑色的繭靜靜沉睡在夜色裡。

忽然間,一根鐵鏈晃了下,細微的叮當聲消失在黑暗中。一個影子停在鏈子上,若有盞燈,便能知道這是夜王府的側妃唐韻蘭。

如今的她褪了凡人的衣裳,完完全全一個妖的樣子。纖纖五指萬般小心地覆在鐵籠子上,聲音淒楚無比:“阿遲,姐姐終於見到你了。”

也不知這句話裡哪個字刺激到了籠子裡的東西,隻聞一聲低吼,所有的鐵鏈都晃動起來。

唐韻蘭神色一慌,立馬運起妖力,一掌拍向鐵籠,卻被乍現的金光擋住。兩股力量相撞,頓時掀起滔天氣浪,唐韻蘭躲閃不及,一下子撞在牆上。

籠子裡的怪物愈發急躁,怒吼聲震得整間密室都在顫抖。所有的鐵鏈叮叮當當響著,聲音越來越急,似乎快要關不住籠子裡的怪物了。

唐韻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胸口望著那籠子,柳眉微蹙,滿是擔憂:“阿遲不要怕,姐姐馬上來救你!”

可還未等她行動,密室外麵就傳來聲音。唐韻蘭下意識後看,又瞧瞧眼前的鐵籠子,咬牙切齒,滿臉不甘。

“咚——”密室的石門被推開,清玄緩緩走進,先環顧一圈,不見異常後,立刻垮下臉,對籠子裡的怪物厲喝道:“哼!孽畜!休要擾人清靜!”

他一甩拂塵,便作一道金符打在搖晃的鐵籠子上。隨著金符光芒大漲,怪物的怒吼變成了哀嚎,不過幾聲又沒了動靜。百十根鐵鏈慢慢恢複平靜,密室裡再度陷入死寂。

清玄最後環視一圈,確認無虞後,這才關門離去。

而另一邊,被金光打傷的唐韻蘭飛入夜王府,落地就變成那個懶懶散散的夜王側妃。可還沒走幾步,麵前突然多了個攔路虎。

常寧靠在門上,抱著雙手,悠哉問道:“姐姐這是去哪裡玩了?也不帶上妹妹。”

唐韻蘭不做理會,自顧自推開門。正要邁腳時,一隻手突然出現在眼前,還捏著兩片玉一樣的魚鱗。

“這是姐姐的東西吧!”常寧扭過腦袋,笑意盈盈望著唐韻蘭,“這麼漂亮的東西,下次可不要再丟了。”

唐韻蘭瞳孔一顫,快速接過魚鱗藏於袖中。常寧能拾到鱗片,必然知道她今夜去了哪兒。不過看人樣子,應該不是愛管閒事那一類。

人厭惡妖,若這些鱗片被其他人拾去,必然會暴露身份。唐韻蘭忽感一絲慶幸,複而真誠相謝:“多謝提醒,我記住了!夜深了,常寧,你也早些休息!”

不過今夜的戲剛開始,常寧可不想錯過這些精彩。她轉身一望,東邊突然冒起火光。

子時三刻已到,遊雅枝的火妖前去取命了。

但蘇茜是何人,靈州神女,區區火妖能奈她何。這點火光還沒亮多久,就被五彩神光吞噬。

憐愛眾生的神女不會計較背後的主使者,但小氣惡毒的魔女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得罪她的人。

那些準備好的證人上場了,整座夜王府都熱鬨起來。不過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了,夜王最愛的妃子蘇茜,今夜差點被火妖殺死。

天還未亮,淩曄趕回王府,一身夜的寒氣,路過的地方仿佛都凝上一層霜。可這麼深的寒意,在踏入房門前又消失無蹤。

“茜兒,你沒事吧!”

淩曄快步來,蘇茜起身相迎,微微一笑:“阿曄,我沒事。”

即便如此,淩曄還是不信,望著人好一番打量,這才長長鬆一口氣。隻是轉瞬,他冷了臉色,一雙眼寒意森森:“茜兒,我定會查出幕後之人。”

蘇茜趕忙攀住他臂膀,柔聲相勸:“阿曄,算了,他們傷害不了我。”

“他們隻是這次傷害不了你!”淩曄神色堅決。

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為蘇茜退步。唯有這件事,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蘇茜。

蘇茜勸不得他,苦歎一聲,為那幕後之人不值。忽而靈光一閃,想起另一樁事。

夜王府裡那個披著人皮的魔——常寧。

魔族不願天道落成,那麼神族看不見的淩曄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常寧來夜王府絕無好意,不如趁此機會,將人趕出去。

神對魔向來都是不惜一切,哪怕獻上性命也要誅殺乾淨。所以蘇茜不覺得自己手段有什麼問題,立刻從袖口拿出一粒紅珠,對淩曄道:“我知那人是誰,也可告訴你,但你必須向我保證,要留她一命。”

蘇茜說這話不是同情,而是世上隻有神才能殺死魔。為防常寧死遁,她要親自動手。

淩曄隻當她為那人求情,正好他也不想便宜了那人,便道:“那人是誰?”

蘇茜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手裡的紅珠,緩緩背過身去,頓了片刻才道:“此人心思歹毒,以血為引,以咒為縛,是為取我性命來的。”

淩曄神色愈發陰沉,蘇茜繼續道:“不過她忘了,血落入傀儡後就會凝成一顆珠心。”

一縷神光自蘇茜掌心生出,鑽入紅珠消失不見。她隨即轉過身,將紅珠交給淩曄:“你拿著這珠心,自能找到施術者。”

......

天微微亮,夜王府裡又吵起來。漸漸的,動靜鬨到常寧這裡來了。魔不需要睡覺,但人需要。為了保持皮囊的新鮮度,常寧有時還是要睡一覺。

不過今天,蘇茜遇襲,淩曄肯定要全府搜查。常寧討厭睡一半被人叫起來,索性不睡了,拉著小桃阿杏兩人學習人間的牌術。

管家領著侍衛撞門而入時,她剛得了一手好牌。小桃兩人被嚇得丟牌跳起,她卻好聲道:“等我打完這一局再和你們走行不?”

管家板著臉,一副鐵麵無私的樣子,微微頷首,道:“娘娘,王爺請你現在就過去。”

常寧眼睫微微上撩,歎道:“唉!那就是不行了。”

她隻得將手上牌一合,扣在桌上,對小桃二人道:“把你們牌收好,這局等我回來繼續。”

二人一聽,趕緊蹲下去拾牌。她們清楚,娘娘愛笑,待人和善,卻討厭有人不聽她的話。

管家也是驚訝,沒想到死到臨頭了,常寧還這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