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月華皎皎,給整座京城都鍍上了一層銀輝,照得大地一派透亮。錯落起伏的房屋樓閣,如銀鱗閃閃。

薛靈玉緊緊貼在常寧身上,明明沒有一絲溫度,她卻感到濃濃的暖意。就像小時候,自己還沒有被接回薛家。母親抱著她坐在院中,輕聲給她哼唱搖籃曲。

常寧並未給她唱歌,而是帶著她來到京城裡一座高樓上,揉了揉手腕說道:“你看,這就是京城!”

使用法術,會腐蝕皮囊,伴隨而來的是劇痛。但常寧好似沒事人一般,扶住害怕的薛靈玉坐在瓦上。

“真漂亮!”薛靈玉望著眼前壯麗恢弘、沉寂無聲的景色,呆呆地感歎道。

這裡沒有外人,她終於不用再隱藏自己。閃亮的雙眸中,承載著無限希翼與歡喜。

“謝謝!”

常寧抱著雙膝,無所謂道:“沒什麼!正好最近我也挺悶的,就出來走走嘍。不過,你居然不害怕我?”

“這有什麼可怕的!常寧一定是神仙,所以才會飛!”薛靈玉立即說道。

常寧一愣,尷尬地笑了笑,側過腦袋,暗自想道:

要是被你知道了我是魔,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常寧沒有說出正確答案,所以薛靈玉依舊很開心。她坐在瓦上,小心翼翼收起雙腳,學著常寧的樣子,抱起雙膝,靜靜望著無邊夜色。身旁的人,明明快要與夜色融為一體,卻叫人無比安心。

這是薛靈玉來到京城後,看見過的最美的月亮,那麼美,那麼美,情不自禁喃喃道:“真漂亮......”

無邊銀輝如輕紗籠罩全城,玉色的月高懸中天,淺雲渺渺,靜謐無聲。美得讓常寧這個魔都不忍離開目光。

可一個魔為何這般在意月亮呢?

時光隨著月光靜靜流淌,隻有遠處街道上,打更人悠長的吆喝,宣告著時間的流逝。

等她二人悠哉回來時,小桃二人都快急死了,連忙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常寧揮開擔憂的兩人,好聲說道:“我和薛側妃出去走走而已,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怎麼能不著急,王爺都在屋裡等你多時了!”

“哈?”

常寧呆住了。

蘇茜昨日才落水,今日淩曄就跑自己這裡來了?她立馬想到,定是兩人又吵架了!

隻是為何淩曄每次不快,都要跑自己這裡來?

她看了看門楣,小桃好奇道:“娘娘,你不進去嗎?”

“等我看看這上麵有沒有青樓二字。”

在常寧認知中,男人一鬱悶,就會跑去青樓買醉。

房門推開,桌上燭火隨即晃悠幾下,燭火邊上的人影明暗難定。

“王爺,您來了。”常寧可還記得他無故懲罰自己,語氣中帶著一絲委屈。

淩曄微微皺眉,隨即又道:“你倒比她聽話多了!”

這裡的她自然是蘇茜,常寧一派溫婉順從的模樣,緩緩道:“人家常說,夫為妻綱,寧兒是王爺的側妃,自然事事要聽王爺的話。”

她這般討好,淩曄臉上神色反而沉了下來,反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常寧一滯,眼珠子隨即骨碌一轉,立即掩麵低泣幾聲,哀怨道:“妾身自小被欺負慣了,哪能管得著那些刁仆。王爺要責怪臣妾,理所應當。可臣妾心裡也冤……”

淩曄隨手甩來一支金簪,常寧不說話了。桌上金簪正是她送給小憐那支。

可馬上,她又反應過來,裝成驚訝的模樣:“呀!這不是臣妾之前丟的簪子嗎?怎麼在王爺這裡?”

“那婢女在逃跑時,用這金簪自殺了。”淩曄看著常寧,眼睛在燭火的照耀下,時明時暗。

常寧趕緊捂嘴,害怕道:“怎會如此!”

淩曄看不出異常,又移開目光,像是想到了彆的惱事,苦笑一聲:“若她知道了,又要責我無情了。”

凡人的心思就是難猜!

常寧搖搖頭,忍著不耐煩,柔聲勸道:“蘇妹妹天性善良,會為小憐說情也屬正常。”

“那你呢?”看著這樣的常寧,淩曄總感覺到一絲違和。

仿佛她不該是這樣委曲求全、事事討好的模樣。

常寧沒反應過來:“什麼?”

淩曄從燭火邊走開,緩緩來到常寧麵前:“茜兒昨日勸我,放所有側妃回家,你覺得如何?”

常寧愕然,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這件事。一瞬間,唐韻蘭坐在院子中,磕著瓜子看兩隻喜鵲打架的樣子,浮現在她腦海。

她猶猶豫豫道:“王爺既然沒有限製姐妹們自由,那就說明大家是不想離開的。況且......家裡真的會比這裡好嗎?”

“這麼說,你不希望我放她們回家?”

淩曄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說得是“她們”,而不是“你們”。

可常寧聽出來了,淩曄潛意識中不想讓自己離開。隻是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麼,怎麼就讓他想留下自己呢?

思來想去,常寧覺得淩曄是喜歡她這種小鳥依人的女子,身子便軟了一分,嬌滴滴說道:“王爺怎麼想,妾身就是怎麼想的!”

豈料淩曄見了她這模樣,臉色當即就垮了下去,語氣不善道:“我在問你!”

“我覺得不妥!”常寧趕緊回答。

淩曄身上的寒氣這才漸漸消退,語氣也緩和了些:“之前是委屈你了,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常寧抬頭,帶著一點希翼,又帶著一點疑問,小聲試探道:“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淩曄回答得很乾脆。

“那我希望能得王爺一滴血!”

見淩曄沉默了下去,她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哀聲訴道:“臣妾難得見到王爺一次,隻想得到王爺一滴血,以解相思之苦。若冒犯了王爺,還望王爺勿怪!”

淩曄眼中劃過一絲無奈,回到桌邊,驟然捏碎一盞茶碗。嚇得常寧渾身一激靈,眼睜睜看著淩曄握緊碎片,鮮血緩緩滲出,落到下麵的茶杯中。

“王爺!”常寧有些緊張道。

淩曄鬆手,碎瓷片片落下,發出清脆的響聲。淩曄淡然道:“這是我欠你的。”

常寧看著那半盞血,神色複雜,默默感慨:就算是這樣,你還得也太多了吧!

她忽然想起淩曄染血的手,立即擔憂道:“王爺,讓臣妾幫你處理一下吧!”

這一次,她沒有演戲。

但淩曄向前一步,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平靜道:“無礙,常側妃早些睡吧!”

說罷,動身離去,卻又在跨出門時停了下來:“我提醒過你,不要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

常寧趕緊軟語:“臣妾知道了......”

“錯了!”淩曄打斷她,又提醒一句,“再硬氣些!”

常寧直起身,恢複成平常語氣,試探道:“臣妾知道了。”

這一次淩曄沒再說什麼,直接離開了。

常寧看著他的背影,自語道:“你不會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淩曄的到來,反而讓常寧想出個能除掉遊雅枝的計謀。

魔可是很小氣的!常寧微微一笑,緩緩合上門扉。

第二日,常寧先是把血交給沈琅軒。她本來還想問問沈琅軒,他們要怎麼對付淩曄。可又覺得自己問得多餘,便什麼也沒多說。

一個凡人的生死安危,與她何乾!

回到蔣府後,她又去了遊雅枝的住所。遊雅枝明顯一愣,估計是上次的事還有陰影,總是和常寧保持著距離。

“常寧妹妹,你怎麼來了?”

常寧低歎一聲,臉上籠著一層愁鬱,說道:“我是來告訴姐姐,我們這些側妃呀,不日就要被趕出王府了。”

遊雅枝並不信,裝模作樣安慰道:“妹妹放心,我們是夜王側妃,誰能趕我們出去!”

“夜王呀!”常寧立即回答。

見遊雅枝不信,她立即上前一步,遊雅枝嚇得趕緊往後退。

“姐姐,我聽阿杏說。蘇妹妹不喜歡與人共事一夫,要夜王給我們寫休書呢。”

遊雅枝一愣,笑道:“妹妹莫開玩笑!”

常寧好聲道:“我沒開玩笑!姐姐若不信,自可去打聽打聽!”

遊雅枝將信將疑,卻還是笑著說了幾句不會的。常寧未再言語,隻是輕笑一聲,不知是嘲笑還是禮貌。總之,這聲笑過後,常寧就離開了。

剩下的遊雅枝再也維持不了笑容,立即派婢女去打聽。

......

另一邊,京城雲府。這裡雖是越國丞相的住所,但從外麵看上去,與一般富足人家彆無二樣。

若不是門楣牌匾上寫著兩個“雲府”,隻怕拜訪的達官貴族都會路過去。

雲府上麵,是尋常的宅院,但在宅院地下,就是一座地府。

沈琅軒經常來雲府,不用看牌匾,也能找對地方。

他一進大門,一個管家模樣打扮的人就迎了上來,神色嚴肅道:“沈大人,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

說罷,低眉環顧一圈,確認沒有異常後,這才帶著沈琅軒匆匆走去。

無論來多少次,沈琅軒還是不習慣這裡陰森淒慘的氛圍。

這裡簡直就是一座人間地府。幽幽冷火照亮下,刀削的石牆上滿是爪痕,生鐵澆築的籠子裡關著非人的怪物。一看見生人,就嘶吼著撲過來。

然而這僅僅是其中最平常的一間密室。就連沈琅軒也不知道這地底下究竟有多大。因為每一次他過來,都是在一間新的密室。

雲相已經在密室案前等著了,兩邊還立著好幾個道士。他看見沈琅軒過來,輕輕閉眼。

一個道士立馬迎上去,接過裝血的茶杯。又交給上位的清玄道長。

沈琅軒交出得很爽快,卻在之後露出一絲擔憂:“雲大人,你真有辦法對付淩曄?”

“不是我,而是道長!”雲相看向清玄。

清玄微微頷首:“隻要有一滴夜王的血,便能做出更厲害的傀儡。”

“會不會傷及無辜?”沈琅軒趕緊問。

“不會!”清玄回答的很乾脆,隨即又問沈琅軒,“我的傀儡都認人,沈大人不是見識過了嗎?它可曾傷害過除夜王以外的人?”

沈琅軒想起韻園刺殺一事,那五隻傀儡確實沒有攻擊他人。隻是心裡總是無法平靜下來。

想來他們視淩曄為反派惡人,但自己這些作為又能好得到哪裡去呢?

雲相沒有沈琅軒的糾結,雲家世代為官,對越國忠心耿耿。在他看來,隻要是為了越國,什麼都可以放到一邊。

為了除掉淩曄逆賊,使用任何歪門邪道都是理所應當。

更何況,他們隻是捉幾隻妖怪而已。妖就是妖,與牲畜無異。

誰又會憐惜那些雞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