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寧一跨進大廳,沈曼萱就叫嚷起來:“常寧!你這個蛇蠍毒婦,居然敢害蘇姐姐......”
常寧聽著她罵了半天,終於理清她和蘇茜的關係。難怪不得,蘇茜進門後,沈曼萱安靜不少。
不過常寧也不是吃素的,她瞟了一眼四周,淩曄與蘇茜坐在上位,沈曼萱隨小翠立在蘇茜旁邊,淩曄旁邊則立著個管家。下麵兩邊都立著執刀侍衛,一看就很不好惹。
於是常寧膝蓋一軟,麻溜趴地上跪著,戚戚哀哀,十分可憐:“王爺,冤枉啊!我如此喜歡蘇姐姐,又怎麼會指示人推她落水呢?”
沈曼萱卻是不信,冷笑道:“常寧,你裝什麼裝呢。你不是說,自你進入淩王府後,淩王府就隻有你一個惡人嗎?”
常寧直接否認:“寧兒一個弱女子,何時說過這樣惡毒的話?倒是沈姐姐你,曾邀寧兒乘船遊湖,害得寧兒差點落水。如今想來,那船破得實在蹊蹺,莫不是姐姐您......”
“你住嘴!”沈曼萱心虛地吼了一聲。船雖然不是她弄破的,但她當時也沒安好心。
常寧立即垂下腦袋,聲色哀怨道:“姐姐讓住嘴,妹妹住嘴就是了。”
小桃與阿杏跟著跪下來,大呼冤枉。
淩曄不與他們解釋,叫人把小憐捉上來。小憐一進門,就跪在常寧身邊,指著常寧,向淩曄蘇茜二人舉報:“王爺,蘇側妃,是娘娘讓小憐做的。娘娘一直嫉妒蘇側妃得寵,拿小憐家人威脅,小憐不得不這麼做!”
常寧看著小憐賣力表演的模樣,心中不禁冷笑一聲。身為魔,居然被凡人擺了一道。
蘇茜不想為難凡人,卻想趁這個機會,將常寧這個魔女趕出去。便轉身向淩曄說道:“她也是迫不得已,著實可憐。要罰,就罰真正的凶手。”
未等淩曄說話,常寧先道:“寧兒也是這樣想的,但凶手真不是寧兒,蘇側妃莫冤枉了寧兒。”
說罷,她乾脆撲到地上,嚎啕大哭:“想來在常府時,寧兒受儘欺淩,連個下人都能罵幾句。如今嫁入王府,卻還是要被人冤枉。”
接著她支起上身望著小憐,淚眼朦朧,聲音淒慘:“你原來在常府就欺負寧兒,如今見寧兒侍寢了一回,就嫉妒起來,想要取而代之。天底下何曾有你這樣的惡仆!”
整座廳堂上的人,都被常寧這逼真的表演震住了。她哭得如此淒慘,就連蘇茜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冤枉了她。
但魔沒有眼淚,常寧表演得再好,也沒留下一滴淚。蘇茜看著她無淚的模樣,心再次冷下來。
淩曄沉默片刻,銳利的目光突然看向小桃二人:“常側妃說得可是真的?”
二人慌忙叩首:
“回稟王爺,小桃不敢說謊。娘娘在常家當小姐時,確實過得不好。”
“小桃說得沒錯,阿杏也見過娘娘被下人欺負。”
有著小桃二人的證詞,形勢陡然逆轉。小憐立即轉身,對著二人吼道:“你們胡說!”
阿杏趕緊解釋:“阿杏不敢欺瞞王爺,所言句句是真。”
她們不過是小小的婢女,和小憐不是生死之交,對常寧又無潑天之恨,自然是要說實話的。
常寧趁機又趴在地上,哭得更加淒慘:“寧兒一生,未有一人憐愛,卻遭天地嫌棄,孤苦伶仃,受儘欺淩,還不如死去,也算個解脫!”
淩曄生出一點酸楚,卻不明白這酸楚來自何處。他想要去扶常寧,最後還是坐在位子上,冷聲說道:“來人,將小憐拉下去千刀萬剮!常側妃教奴不嚴,就在這裡跪地思過一日!”
廳上女子皆是一驚,唯有常寧還在那裡裝可憐。誰也沒想到,淩曄能平平淡淡地說出這種慘無人道的懲罰。
蘇茜立即起身,站在淩曄麵前,不忍說道:“她不過是一時起了邪念,你為何要如此殘忍?”
淩曄沒有看蘇茜,而是冷冷道:“茜兒,我早告訴過你。我不算什麼好人,也不會成為什麼好人。與其勸我對他們網開一麵,你還不如勸他們彆來招惹我!”
說罷,徑直起身離去。蘇茜連忙跟上去,想要勸他改變主意。
等人走差不多了,常寧才收了表演。小憐早被那懲罰嚇成了一灘爛泥,如今見有人來拖她,立即回過神來,掙紮道:“不要!不要!不要殺我!”
“各位官爺,能否讓我同她說句話?”常寧好聲對侍衛們說道。
小憐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攥著常寧衣裙,神色惶恐:“娘娘,救我!”
侍衛們剛才聽過常寧的哭訴,對她都有幾分同情,便默許了她的行為。
常寧緩緩蹲下身子,淺笑道:“小憐,你若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我就幫你。”
“是遊側妃!”小憐一聽能保命,什麼都招了出來。
得到答案後,常寧拉起小憐的手,悄悄遞過去一根簪子,好聲說道:“你主子無用,隻能幫到這裡!”
說罷,甩開小憐的手,起身頭也不回地跪到另一邊去了。隻剩小憐在後麵悲哭呐喊。
主子受罰,下人自然也要跟著。等廳上隻有主仆三人後,常寧突然問道:“你們兩個說說,小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
偌大的廳堂寂然無聲,小桃二人跪在後麵,隻能看見常寧的背影,更猜不到她此刻的心思。隻能老實回答道:“是她居心不良!”
“錯!”常寧輕喝。
隨即緩緩轉過頭來望著兩人,臉上是難以琢磨的微笑:“是她為了外人給的好處,背叛了我!”
“你們不妨猜猜,若是小憐今日栽贓成功,她會有什麼下場?”
小桃二人明白過來,以淩王的性格,無關的常寧都要被罰,更莫說一個被脅迫的丫鬟。無論是哪種結果,小憐都不會有好下場。
見二人明白,常寧繼續說道:“我希望你們透過此事能長一個教訓,我們主仆三人才是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誰要是聽信了外人讒言,鑿船跳水,那就等著被淹死吧!”
二人立即叩首,表示忠心:“娘娘放心,小桃今後絕不會背叛娘娘!”
“娘娘放心,阿杏誓死效忠娘娘!”
教訓完自己的婢女,常寧又想起了幕後黑手,遊雅枝。魔不會記仇,因為他們當場就報了。常寧也不例外。
......
翌日,田總管來到廳上,告訴常寧三人,時辰已到,他們可以回去了。
但常寧卻沒有站起來,而是驟然倒在地上,虛弱不堪。小桃二人連忙上前扶起她,臉上口中都是關切之語。
田管家有些看不過去,連忙叫來一頂藤轎,送常寧回去。
當然,常寧可沒傻到真跪個一天一夜,得到小桃二人忠心後,便叫一人躲在門後望風,自己坐在了地上,與二人聊八卦,玩猜拳。
隻在田管家過來時,才趕緊收拾好跪在地上,裝成虛弱的模樣。
田管家看著常寧實在虛弱,長歎一聲勸慰道:“娘娘,王爺還是在乎你的。這事若放在彆人身上,哪有機會解釋喲!”
“這麼說,我倒該感謝王爺。雖我無罪,卻是他罰輕了!”常寧的語氣很好,就是話中意思不好。
田管家被堵了個沒趣,在旁邊乾站了一會兒,悄然離去。
......
淩曄之所以會下如此重的懲罰,那就得說到朝堂上了。皇帝李澤睿一直拿鸞鳥妖逃走說事,還要親自去軍營裡看看。
彼時不少朝臣都跟了過來,見軍中人參拜,先拜淩王,再拜皇帝,都有了不滿。
其中膽子大點的,還暗諷道:“自古以來,隻有天地才能排在陛下前麵,淩王殿下雖然腳踩在地上,倒是與天齊肩了!”
楚維秀跟在淩曄身後,輕聲一笑道:“與天齊肩,總比那些飄在半空的牛皮要好!”
那位大臣臉皮漲得紫紅,正要說什麼,雲相趕在前麵道:“淩王殿下深受軍民愛戴,自然排在陛下之前。”
李澤睿的臉色陰了下來,一言不發地走在最前麵。他從未來過軍營,如今見到這陣仗,簡直遍體生寒。
一個皇帝又怎能容忍,國中有人比他地位還高。他立即回頭盯著淩曄,咬牙道:“王爺訓得可真好!怎麼就守不住一隻鳥妖呢?”
底下群臣立即有人說道:“就怕那鳥妖不是守不住,而是不想守!”
淩曄不想與這些人廢話,冷冷說道:“那換各位大人來守吧!”
眾人沒有接這句話,而是說起了淩曄態度不好,語氣不恭。
淩曄麵色如常,卻在見到淩王府管家時,有了一絲緊張。
他拋下眾人,徑直離去,隻留下句:“淩曄還有要事,恕不能相陪。楚將軍,你帶陛下四處走走。”
李澤睿看著他就這麼大步離開,絲毫沒把自己放在眼中,氣得一聲爆喝:“淩曄!朕命你留下!”
淩曄步履依舊,雲相沉聲提醒:“淩曄!你可還是我越國臣子!”
淩曄還是沒有停下步伐,反而走得更快些了。李澤睿簡直想抽出佩劍砍上去,幸虧他還留有一絲理智,勸住了自己。
“淩曄,朕早晚要殺了你!”
......
再說蘇茜一直為小憐求情,有一瞬間,淩曄忽然感覺她就像那些大臣。可隻一瞬間,這個念頭就消失無蹤。
“她害了你,你還要原諒她?”
蘇茜長歎一聲,露出幾分無奈:“那她能怎麼辦?府裡這麼多女子,都在乞你垂憐。就算今日處理了小憐,來日又會冒出彆的女子。你不如放眾人自由,讓她們能選心儀的良配。”
淩曄接道:“我從未限製過她們自由。你若還是不滿,我也可以寫一紙休書,趕她們出去。”
“那小憐呢?”蘇茜追問。
“獨她不行!”淩曄背過身。
蘇茜是神,凡人的陰謀詭計於她而言,不值一提。但神憐眾生,見小憐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得如此下場,她實在想不明白。
她愛淩曄,卻永遠無法理解淩曄。賭氣般地坐在床邊,冷聲道:“你若要殺小憐,就不必來我這裡了!”
以前隻要她這麼說,淩曄就會妥協,但現在,淩曄隻是轉身離去。
第一次被淩曄拒絕,蘇茜錯愕難解,旋即倒在床上,獨自傷心。
入夜後,淩曄果真沒來找蘇茜,不過常寧那邊卻響起了扣門聲。
小桃二人都以為是淩曄,開心地跑過去開門,卻在看清門外來人後,神色冷靜下來。
薛靈玉埋著腦袋,提著一個食盒,細聲說道:“我聽說常寧被王爺罰了,所以過來看看。”
常寧本想請她進屋,卻被她拒絕:“不用了,我就過來看看,常寧你沒事就好!”
常寧身影一頓,大步走過來,一手接過食盒,一手牽起她往院子裡走去:“今日月亮不錯,可巧靈玉又送來糕點。小桃、阿杏,去泡壺好茶來。”
小桃二人領命退下,常寧又問:“靈玉,你有事嗎?”
薛靈玉搖搖頭。
“那陪我賞個月如何?”
就在薛靈玉驚訝之際,常寧已經拉著她坐下了。
寒夜無聲,月華清冷。小桃二人還沒有回來,薛靈玉難得收了謹慎,放鬆下來,望著天上月亮。
“真漂亮!”皎潔的月光落在她眼中,閃耀如明星。
常寧無話,隻是隨著她看著那輪明月。按理來說,魔是不在意凡人的。但有時候,常寧的舉動,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就像現在,她也不知道為何在意天上的月亮。或許是曾經吞噬過一個喜愛月亮的靈魂吧。
幾聲蟲鳴不適宜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薛靈玉的聲音中,沒了以往的害羞,而是充滿向往:“以前還未嫁到王府時,我便想來京城看看。後麵見到王爺了,還特意上前問,我可不可以出府走一走。”
隻可惜,這唯一的一次勇氣,卻給她臉上留下永久的印記。薛靈玉隻是一個小戶之女,隻知道呼風喚雨的能人存在話本中,也猜不到人的嫉恨可以惡毒到什麼程度。
她的眼神暗了下來,就連聲音也沉了幾分:“可惜我來這麼久,一直不知道王府外麵是什麼樣子......”
“你想知道?”常寧問。
“想......”薛靈玉回答得很小心。
“那我帶你去看看吧!”
說完,就走到薛靈玉麵前,一把將她拉起,再攔腰抱住,狡黠一笑:“抓緊嘍!”
“誒?”
不等薛靈玉反應,兩人就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