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1)

在常寧放走鸞鳥之前的皇宮內,皇帝李澤睿坐在禦花園的湖邊涼亭中,一杯又一杯喝著悶酒,在他對麵坐著的年輕公子,就是沈琅軒。

“琅軒,茜兒今日就要嫁給淩曄了。你說為什麼,不管朕做什麼,都爭不過淩曄!”

李澤睿醉意朦朧,唯有眼中忿恨十分清楚,他緊緊握拳,使勁砸在石桌上,咬牙切齒道:“朕才是皇帝!朕才是一國之主!卻處處受他淩曄鉗製!如今就連心愛之人,也要拱手讓出!”

沈琅軒與蘇茜青梅竹馬,何嘗不愛,但他的愛是如此隱忍。全京城的人都以為,他與蘇茜不過是兄妹之情。

看著肆意表露自己心聲的李澤睿,沈琅軒不禁露出一分苦笑,卻還是勸慰道:“陛下為一國之主,淩曄再是猖狂,最後越國還是陛下的。”

“可朕現在想要茜兒!”李澤睿仰頭發出一聲怒吼。

沈琅軒一怔,正要說什麼,一個侍衛匆忙趕來彙報:“陛下,關押在神機營中的鸞鳥妖逃走!”

“什麼!”李澤睿拍桌而起,嘴角漸漸浮起一絲微笑,低聲自語,“真是天助我也!”

他的語氣中帶著隱隱喜悅:“下旨,宣夜王入宮,朕要好好問問他,那鳥妖是怎麼從他管轄的地方跑掉的!”

沈琅軒雖有竊喜,可更多的是疑惑。以淩曄的謹慎,怎麼可能讓鳥妖在他大婚的日子逃跑?

在聖旨還未傳到夜王府時,新房內,淩曄緩緩走向新娘。多年祈盼,一朝成真,可他搜腸刮肚,竟找不出一絲激動。

淩曄向來清楚自己,一個無心人,冰冷、漠然、無情,甚至連自己也不在乎。

可當年四月楊柳依依,蘇茜倚風輕蹙。淩曄見到她那一刻,心裡竟破天荒地冒出一個念頭——他喜歡她。

世間萬物都不能牽動他情緒,唯有蘇茜,讓他心裡記掛了一個人。從那時起,淩曄才覺得自己沾了絲人氣,居然有了情緒。

蘇茜憂,他憐。

蘇茜傷,他痛。

蘇茜笑,他悅。

而如今,蘇茜終於成了他的妻子!

那薄薄一層紅蓋頭仿佛成了萬千霧障,彼岸人影綽約,此岸朝思暮想。隻是撥開重重迷霧,對岸真的是心中思慕嗎?

淩曄一瞬遲疑,最終還是掀開蓋頭,莞爾一笑,輕聲喚道:“茜兒。”

蘇茜本就傾國傾城,一經打扮,美得更是無法形容。她低眉婉轉,覷了一眼淩曄,又收回目光,嬌羞道:“夫君!”

人很美,淩曄的心卻越發平靜了,隻有當年的念頭還在——蘇茜是他摯愛。

他坐到蘇茜身邊正欲開口,怎料蘇茜先道:“淩曄,今日你我已成夫妻,不如將兵權還給陛下吧。”

淩曄麵色一冷,立即起身背對著蘇茜:“茜兒,當初是你勸我去參軍,是你勸我接受先帝封賞,也是你勸我,要不計前嫌助他李澤睿。”

他驟然轉身,不解又帶著一絲心痛,沉聲道:“可茜兒,你有沒有為我想過,身處高位的我,要如何退下來。你以為,隻要我交出兵權,與你歸隱田園,李澤睿就會放我們?”

蘇茜起身追過來,耐心勸道:“阿澤不是想的那麼不講理,隻要我和他講明白,他一定不會再追究你以前的過錯。”

淩曄卻是一聲冷笑:“三番兩次派人刺殺我的,是他李澤睿,如今你卻說,李澤睿不會追究我的過錯?”

“那是因為淩曄做得太過分了,若是你能在收斂一點,阿澤他們一定會真心待你的。”

淩曄本就不在乎這一切,皇帝的猜忌暗算,百官的背後辱罵,他都不在乎。可他不能不在乎蘇茜的態度。為何錯的是彆人,她卻一直要他大度,要他忍讓,說他做得不夠好。

如今聽到蘇茜又是這句話,淩曄有些煩悶道:“茜兒,你太善良,根本不懂人世險惡,我們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

蘇茜還想說什麼,但見淩曄臉色,又沉默下來。她隻是希望淩曄變好,隻要證明淩曄對天道有益,神界就不會誅殺淩曄,甚至可能會打破萬年的天規,準許二人在一起。

然而淩曄總是這樣,誰也不在乎,更莫說憐惜任何人。

明明是新婚之夜,但兩人卻各站一邊,仿佛中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沒多久,聖旨下來,通知淩曄,幽國戰俘鸞鳥妖逃走,即刻入宮商討對策。

淩曄臨走時,看了眼蘇茜,說道:“茜兒,這便是你口中大度的阿澤。”

他就這般走了,獨留蘇茜立在廊簷下愁鬱。

......

與此同時,王府另一處。關於蘇茜是神女這件事,常寧覺得十分麻煩。她向小桃蘇蘇等人打聽,得知沈家與蘇家世代交好,蘇家大小姐與沈家公子從小長大,親如兄妹。

雖然後半句話很好笑,但前半句卻非常有用。既然一起長大,那該非常清楚對方。

她立即支開小桃等人,喚出一隻法力做的紙鶴:“去找沈琅軒,告訴他,第二日老地方見!”

沈琅軒那邊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信,這麼乾等著也不是常寧的風格,她決定等天亮後,再去探探蘇茜。

為防止蘇茜動手,翌日一早她還特意把小桃小憐叫上。卻沒想,正好撞上了即將出府的淩曄蘇茜二人。在二人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婢女小廝。一看就是要出門遊玩的。

按照以往的規矩,今日該有個遊會什麼的,讓新側妃認識一下大家。不過蘇茜是淩曄喜歡的人,又怎麼會和其他人一樣。

常寧了然,想著昨夜的事,她對著蘇茜一笑,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王爺,蘇妹妹!”

跟在常寧身後的小桃與小憐,也趕緊躬身行了個禮。

此時人多,蘇茜不得不收斂,微微垂眸,算是招呼了。

常寧也是看人太多,便道:“妹妹看上去還有事,姐姐就不打擾了。小桃、小憐,回去吧。”

“等一下!”淩曄突然叫住了常寧。

常寧立定回眸,好聲道:“王爺還有吩咐?”

蘇茜察覺一絲不對,若淩曄被魔引入歧途,屆時神族定不能容,便趕緊道:“淩曄,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走吧!”

淩曄卻誤以為她在吃醋,眉目間的冰霜化開些,猶如春陽破雲,一腔的柔情全係在眼裡,寵溺地望著蘇茜:“好,我們這就走。”

突然,常寧低眉掩嘴一笑:“王爺與妹妹真是佳偶天成,一對壁人!”

這恭維的話沒什麼好聽的,可那笑像一縷輕煙,飄進了淩曄心裡,久久不散。

淩曄望著她的背影,深邃的眼中劃過一絲疑惑。最後還是蘇茜提醒,才讓他移開目光。

“淩曄,你要小心她!”

淩曄隻當蘇茜吃醋,立即覺得輕鬆幾分,臉上也染了笑意,柔聲道:“茜兒放心,我隻愛你一人。”

蘇茜臉色一紅,悄然低下頭去。

......

不論朝堂上的局勢如何變化,京城裡的街道永遠都是這般繁華。但常寧可沒沈琅軒那份好心情,坐在窗前靜靜欣賞著樓下街道。

常寧不耐煩道:“我讓你過來,可不是請你喝茶的。”

沈琅軒回首:“娘娘,沈某提醒你一句。想要私下傳遞消息,還得做好保密準備。昨日的靈鶴要是被有心人截去了,沈某倒是無所謂,就怕娘娘你......”

“我哪知道你們凡人這些彎彎繞繞!”常寧打斷他的話,板著臉質問道,“對於蘇茜,你知道多少?她是什麼時候與淩曄相識的?”

沈琅軒先是一愣,後又玩笑道:“娘娘嫉妒了?”

“哈?我可沒有那麼無聊的感情!”常寧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沈琅軒,蘇茜是神女的事。

畢竟,他們隻是普通的合作關係,還沒好到事事相知的地步。

沈琅軒輕輕一笑,眼底透出幾分落寞,歎道:“自蘇家變故後,茜兒受了不少刺激,若有得罪娘娘處,還望娘娘恕罪。”

常寧有些無語:“喂!我問你蘇茜的事,你卻讓我看在她家變故的份上,對她寬容一些?”

“抱歉!”沈琅軒低首一拜。

隨即又道:“茜兒十六歲那年,蘇家因言獲罪。她心情不好,常去靜湖散心。有一日,遇見了淩將軍家的二公子,也就是現在的夜王。”

常寧忽然聞到一絲狗血的味道:“彆告訴我,他們一見鐘情了!”

“娘娘猜得真準!”

沈琅軒笑得有些苦澀:“自從見了夜王後,茜兒總是會找理由去淩家拜訪。夜王目空一切,唯獨在意茜兒。茜兒說得話,他句句聽。”

聽到這裡,常寧不免對沈琅軒生出一點同情。以他和蘇茜的感情,若是沒有神女附身,那和蘇茜終成眷屬的,應該就是他了。

在常寧印象中,人們會為了心中所愛,爭來搶去。但所愛之人都嫁給彆人了,沈琅軒還是這般淡定。

她有些不明白地問道:“你也喜歡她,為何不去搶?”

沈琅軒無奈道:“茜兒不是一件東西,她有自己的思想。該由她來選,而非我去搶。”

可惜嫁給夜王,未必是你家茜兒的選擇!

常寧微微搖頭,暗自感歎了一句。不過馬上,她又想到一點,立即問道:“等等,你既知道蘇茜早晚會嫁給淩曄,為何不讓蘇茜去取淩曄的血。淩曄那麼愛她,說不定她一句話,淩曄就給了。”

“沈某不想將她牽扯進來!”

“所以,我就無所謂嘍?”常寧冷笑。

“娘娘本就在裡麵了,何須沈某牽扯。”沈琅軒舉止有禮。

常寧聞言,感歎道:“倒是一個人才!”

說完她猛然站起,卻沒想扯到了背後傷口,疼的立即按住桌子,冷嘶一聲。

沈琅軒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娘娘,怎麼了?”

常寧躬著背,對他搖搖手:“沒什麼!”

見她這樣,沈琅軒已經明白了個大概,試問道:“娘娘之前被火妖所傷,有沒有找人醫治?”

“什麼醫治?”

常寧連小桃她們都沒告訴,怎麼可能去找大夫。況且在她的印象中,根本就沒有受傷這個概念。

沈琅軒拿出半個掌心大小的紫琉璃盒,放在常寧手邊,說道:“妖傷比普通傷口更難愈合,沈某這裡有一盒藥膏,可助娘娘早日痊愈。”

常寧本來不打算要的,但想到背後的傷口反反複複,一直不見好,便收下了藥盒,直起身子,朗聲道:“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