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夜王府內,遊雅枝正坐在小院中插花,底下婢女來報:“娘娘,常側妃娘娘來了。”

遊雅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穩定心神說道:“來就來了唄!”

“姐姐好雅興!”常寧大步跨進門,走到遊雅枝麵前。

遊雅枝嫣然一笑:“妹妹,你可算是來找姐姐敘舊了!”

常寧一邊繞至遊雅枝身後,一邊緩緩道:“我們又不是舊人,何來敘舊之說,倒是有一筆賬該好好算算。”

說罷,她忽然俯身湊到遊雅枝肩上。遊雅枝正欲開口,卻感覺脖頸一涼,一把冒著寒氣的匕首橫在頸間,臉上笑意頓時被嚇得逃之夭夭。

常寧望著桌上的插花,麵帶微笑,幽幽說道:“昨夜的火,是不是姐姐放的?”

遊雅枝瞳孔一縮,勉強笑道:“妹妹說笑了,姐姐一個弱女子,怎麼做得來如此惡毒之事。”

常寧卻是了然真相,一絲血線順著刀鋒流下,遊雅枝疼得冷嘶一聲。身邊婢女都被常寧嚇住了,誰也不敢過來相勸。

她眼裡飄著媚意,聲音又軟又甜:“姐姐是弱女子,但常寧不是。常寧惡毒又小氣,要是被常寧知道,有誰陷害她,常寧一定要那人百倍償還!”

遊雅枝頓時心一顫,隻等頸上匕首撤去了,才發現自己後背已被冷汗打濕。

常寧站起身來,笑得十分和善:“不過姐姐溫柔善良,又怎麼會傷害妹妹呢?妹妹還有事,就不陪姐姐多聊了。”

遊雅枝被嚇得不清,盯著常寧離開的背影,眸子裡的怨毒逐漸溢出,咬牙切齒般說道:“常寧,算你命大!”

......

淩曄凱旋那天,常寧背後的傷還沒好。她沒想到人恢複得這麼慢,心裡鬱悶萬分,直接拒絕了小桃去恭迎夜王凱旋的提議。

“辛柳!辛柳!辛柳......”

不堪煩擾的辛柳不悅道:“你叫我出來最好有事!”

常寧坐在梳妝台前,百無聊賴道:“沒事就不能叫你嗎?”

辛柳沉默一陣:“你磋磨我呢!”

常寧想了想,終於找出個事來:“你是妖怪,能不能幫我把背後傷口治一下。雖然沒什麼影響,但也不自在!”

“你活該!”辛柳話語中透出幾分幸災樂禍。

雖然當初辛柳是被常寧拉上賊船的,心裡有點怨氣很正常,但常寧還是聽不慣這話,正欲起身找辛柳算賬呢,不料小桃匆忙跑進來,大口喘著氣說道:“娘娘,不好了!我剛才路過前院,聽府上管家說,王爺回來後就要迎娶蘇家長女過門。”

常寧一愣,悄然把玉鐲戴在手上,平靜道:“那是喜事呀!有什麼不好的!”

小桃滿是不解,自家娘娘有時處處爭寵,有時又完全不在乎。她實在想不透其中道理,隻好跟到常寧麵前提醒:“娘娘,要是蘇家小姐過來了,那你不就......”

“失寵?”常寧提她說完,隨即又冷笑一聲,“那也得先得寵。這世間就還沒有我常寧爭不過的人!”

雖然是側妃,但夜王府的準備比迎娶正妃都還豪華。十裡紅妝,滿城花雨,八抬大轎,千人迎往。全京城的百姓都探出腦袋,瞧著這喧天的熱鬨議論紛紛。

唯有常寧惦記著另一樁事。

伴隨淩曄歸京的,還有一隻妖,從妖氣來看,那隻妖修為不小。夜王府的妖魔鬼怪已經夠多了,常寧可不想再添一隻。

她趁淩曄大婚之際,悄然溜出門,順著那妖氣追到軍營。彼時夜深,巡邏士兵困乏不已,打了好幾個哈欠都不起作用,隻能和同伴閒聊,提提精神。

“聽說王爺這次抓的人來頭不小,打仗時和幽國太子乘同一輛車。”

“那是自然,人剛被抓,幽國就來了使臣,願用一城,換人回去。”

“這麼好的交易,王爺怎麼沒答應?”

“嘖!聖上還沒發話呢!王爺怎麼答應!”

......

交談的幾個士兵越來越遠,聲音消失後,一個女子從黑暗中顯現。

聽起來,這隻妖在幽國的地位不淺。

常寧不禁感歎,前有越國皇城妖氣彌漫,後有幽國太子以城換妖,這世道呀,還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她微微一歎,閃身溜進營帳。

然而等待她的,並非是一個強大的妖怪,而是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鸞鳥。

常寧看著空蕩蕩房間,確認沒有其他人後,又看向那隻鳥:“你是妖?”

“哈,我在說什麼廢話,你不是妖還能是什麼!”常寧自嘲一笑,放心下來。

如果這隻妖是淩曄的俘虜,那她倒是不用擔心了。

隻是那隻鸞鳥羽毛淩亂,精神萎靡,明顯的受傷不輕。人族對同類俘虜都沒什麼好待遇,更莫說異族了。

想起那日被楚維秀破開胸膛的妖怪,常寧向著鸞鳥走去:“世人常說妖魔妖魔,證明咱們兩家還算有點親緣關係,看在都是親戚的份上,我今日就放你一馬。”

她打開籠子的一瞬間,鸞鳥飛出,盯著常寧看了一會兒,這才撞窗逃離。

那籠子設有陣法,窗子可沒有,當然也不隔音。窗戶破開的聲音甚是響亮,驚得外邊士兵立即警覺起來:“什麼人!”

常寧對鸞鳥這種恩將仇報的行為很是憤怒:“你個死鳥!要再被我遇見,我非拔了你的毛做成烤雞!”

等到常寧好不容易逃回夜王府時,婚禮已經結束了。賓客散儘,隻有幾個小廝一邊說著這場婚禮的八卦,一邊收拾狼藉杯盤。

“你們說,陛下大半夜下聖旨,是有什麼要事?”

“能有什麼要事!多半是為新來的側妃娘娘。”

“這有什麼用,生米早晚都得煮成熟飯。”

......

常寧剛在青鸞那裡受了氣,又聽見小廝們的議論,心裡忽地生出一絲不服氣來,小聲嘀咕:說得這般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樣子,我倒要去看看是個什麼樣子。

蘇茜的住處是一座單獨的庭院,裡麵小橋流水,香榭歌舫,應有儘有,比普通妃子的小院要豪華精致得多。

就連辛柳都忍不住感歎:“都是側妃,這可真是明晃晃的偏愛呀!”

常寧冷哼一聲:“這下你倒是長出眼睛來了!”

“你嫉妒了?”辛柳一副八卦的語氣。

常寧無奈地歎一口氣,感慨道:“大哥,我嫉妒一個凡人乾什麼?賣醋嗎?”

她不想再與辛柳扯下去,使勁兒甩了下手臂,直到辛柳沒聲兒了,才繼續往裡走去。

侍奉的婢女都被遣走,隻剩新娘一人穿著新裝,來到廊簷下看著天上的月亮。

世間萬般湊巧,估計都不如今日。

那立在廊簷下,如月光皎潔明亮的女子,帶著世間絕無僅有的美貌,任何看見她的人都難以移開目光。

然而常寧卻驚呼:“居然是神女!”

是了,全京城的白月光,不是神女還有誰呢?莫說那些王孫公子了,就連天地都會寵著她。

蘇茜也沒料到有人能看出自己身份,杏眼流光,盯著常寧藏匿的陰影處,冷聲說道:“出來吧!”

“沒想到堂堂靈州神女,居然會嫁與凡人為妻,哦不對,是側妃!”

常寧緩緩走出陰影,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蘇茜沒有在意她的嘲諷,絕世容顏清冷如月,藏著綿綿殺意。隻有魔才知道,那毫無威脅的殺意背後,究竟是多麼可怖的力量。

然而即便是神,也不能在人間濫用法力。

常寧隨手折下一枝花枝,率先發難。果不其然,蘇茜隻是甩袖抵擋。

兩人雖然都沒用法力,但遍地落英隨風而起,繞袖而舞,倒像是兩人在鬥法。

不過一刻,常寧得到答案後,又率先收了招式,望著花枝上的殘花,她輕笑道:“原來神女大人也不能使用法力。”

蘇茜也猜到,常寧是為保護皮囊才沒有使用法力,但魔怎麼會憐惜人的皮囊,除非這皮囊對她還有用。

“你來人間到底想要乾什麼!”蘇茜冷聲質問。

“那神女大人呢?”常寧好聲反問。

眼見常寧不肯回答,蘇茜神色驟冷,直接動手。卻沒想常寧往後一退,避開了她的攻勢。

“神女大人,好過分!”常寧先是裝作委屈的模樣,隨後又嘲笑道,“你能來人間,卻不準我來。你能嫁給夜王,卻不準我嫁給夜王。”

蘇茜正要開口反駁,常寧立即出聲阻止:“你若想說我不懷好意,另有目的。那麼神女大人,你呢?你難不成是真心實意嫁給夜王的?”

蘇茜臉色一滯,眼中露出幾分心虛。

常寧看她這副神色,又掩麵嬌聲一笑:“你身為神女,卻不記使命,而耽於情愛,比我這個魔又好得了哪裡去呢!”

驟然被戳中心事,蘇茜的語氣已經沒有之前那般堅定:“你不要以為我無法使用神力就奈何不了你,若被我知道你危害人間之舉,就彆怪我不客氣!”

常寧調皮一笑:“神女大人放心,本魔絕對好好做人!”

說完,便扔了花枝,轉身離去。

後麵的蘇茜卻是沒她那麼悠然。

蘇茜的確是神,也的確對淩曄有所圖,卻不是圖他一物,而是監視。天地萬物,皆逃不過神族法眼,然而淩曄卻是個例外。

起初蘇茜以為自己要想要這場婚禮,是為更方便履行天命。然而就像天命使然,靜湖楊柳畔,她一見到淩曄,心就仿佛被什麼扼住了似的,周遭一切儘數消失,隻剩眼前這個冰冷如影的人。

或許真如那魔女所說,是自己動心了吧。

蘇茜自嘲一笑,身影落寞。

神應憐愛世人,但絕不可偏愛一人。

但誰又能決定心中所愛呢?

不過再深的愛意,也無法動搖神明的意誌。

轉瞬,蘇茜周身的落寞散去,化為淩世的漠然。

如今天道即將誕生,絕不容任何差錯!

“汝此番下凡,需親身監視淩曄,若此人有益天道,汝可助之。如此人有害天道,務必除之,不得有誤!”

這才是蘇茜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