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遞交的幾百來條申請都被悉數駁回，洛戎還是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去申請下凡。

“考察凡間流浪動物與靈氣聚合的關係，探討動物保護對天庭生態的促進作用。”

滕九上仙一貫冷淡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隻是隨手拿起那張申請表，目光掃過上麵的字跡。洛戎屏住了呼吸，緊張得都快出汗了。

“還行。”滕九終於點了點頭，隨手將表格丟進了桌上的“待審批”文件堆裡，“回頭讓監察官走個流程。”

洛戎一愣，腦袋慢半拍地消化著這短短兩個字的意思：“……上仙，這是批準了？”

滕九一挑眉，冷冷地“嗯”了一聲，仿佛這件事本該如此，不值得討論。

……太陽真從西邊出來了！

洛戎忽然覺得，是不是下凡第一件事可以是去買彩票。

——但可惜凡人的錢幣在在這裡一點兒也用不了。

但滕九批準了並不代表天界就會批準，在這之後，還要例行走一場貫穿整個天界各大部門的審批流程。

畢竟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縱使是仙是人是妖是鬼，也得遵從定好的規矩和嚴苛的審批流程，才顯得更像一個“正規社會”。

天界審批的第一站，是仙凡事務部。

仙凡事務部的職責是審核申請理由的合理性、必要性，以及是否有替代方案。

其審查分為三步：

第一步是判定申請的合理性，顧名思義，他們要看申請理由是否站得住腳。

例如“考察流浪動物靈氣聚合”可能會過關，而“體驗凡間美食文化”則八成會被駁回，原因是“這不是凡間美食節目”。

第二步是判定必要性，也就是說，如果天庭已有相關研究，申請將被退回並附贈一份《相關研究目錄》。

以往有仙官申請“考察凡間靈氣消耗情況”，結果被附了一整套文獻，抄寫三個月後申請自動失效。

另外，仙凡事務部還會給出替代方案，也就是說，他們為了駁回......啊不對，他們需要在批準下凡之前，要考慮凡間調查是否能通過天庭現有資源完成。

例如考察凡間蘿卜的靈氣吸收效率，事務部可能會直接派司庫仙送來一筐蘿卜讓仙官在天庭自己研究。

……殘忍！殘忍至極！

假若仙凡事務部下了批，那麼第二站就會被送去監察部。

監察部的職責是防止申請人因私人情感偏離任務初衷。

天界監察部向來以嚴苛和不近人情著稱，他們的口頭禪是：“天庭是公家的，不是你家的。”

在這裡，申請者的記錄會被詳細審查，包括但不限於：是否有不良行為記錄（如偷吃供奉、濫用靈氣等）；是否曾與凡人或妖怪有過分糾葛；是否存在“下凡即跑路”的前科。

曾有一位仙官因為在凡間欠下巨額債務試圖借下凡機會逃避，被監察部發現後直接拉進黑名單。

洛戎：“什麼！？天界還有債務呢？”

滕九瞥了她一眼，語氣漫不經心：“修繕金殿可以貸款。”

“修繕金殿還需要貸款啊……”洛戎驚歎，忽然一頓，腦子裡冒出個可怕的念頭。她偷偷瞥了瞥清雲殿那略顯破舊的天頂——

這個清雲殿，不會也是貸款的吧？

滕九抬起了眼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有意見？”

“……沒有！絕對沒有！”洛戎瞬間擺正態度，舉起手對天立誓，“小的願為清雲殿披肝瀝膽，赴湯蹈火！”

滕九沒理她。

洛戎不放心地又瞧了滕九幾眼，見他確實是沒打算繼續為難她，才埋頭繼續看起了卷宗。

過了監察部的審核之後，接下去的就是第三站，靈氣司庫。

靈氣司庫負責的是仙官下凡前後靈氣資源的調配與管理，這個環節在整個審批流程中可謂是“最讓仙官懷疑人生的一環”，因為其苛刻的標準和極度“節儉”的操作方式堪稱“吝嗇藝術的巔峰”。

按靈氣司庫的規定，仙官在下凡前需將自身的所有靈氣儲存於司庫的靈氣池中，確保凡間靈氣的消耗受到嚴格控製。

換句話說，下凡時，仙官們得“空著手”下去，任務需要的靈氣則會通過靈氣司庫分配。每次任務的靈氣標準配額是三滴，超出部分必須提交額外申請，且額外申請的通過率約等於零。

靈氣司庫的司庫仙梁秋庭以其“精打細算”聞名天庭。他掛在嘴邊的經典語錄是：“一滴靈氣能救三個凡人，你用完三滴，還想要第四滴？凡間空氣不夠你喘的嗎？”

不僅如此，靈氣分配的前提，還取決於司庫當前的靈氣池儲存空間是否足夠，甚至還得看靈氣司庫有沒有足夠的人手幫仙官完成靈氣分離操作。

甚至在偶爾“運氣爆棚”地得到了靈氣司庫的批準後，仙官們還可能會遇到更離譜的狀況——最終審批環節完成時，靈氣池的存儲空間已滿，無法接收他們的靈氣儲存。這種情況之下，下凡申請便隻能擱置或推遲。

據說曾有仙官因為靈氣池滿員排不上號，被迫延遲下凡，結果任務對象的凡人祈願直接因時間過期而作廢。對此，梁秋庭的回應是：“凡人願望過期，也能降低靈氣消耗。”

仙官們無奈地將靈氣司庫的嚴格稱為“靈氣流失的守護者”，一方麵抱怨其苛刻的分配，另一方麵又不敢輕易得罪這位掌管天庭資源命脈的仙官。

而這之後，就是終點站了。

終點站是玉帝的禦書房。

玉帝負責最終審批，簽署下凡許可。

這是整個流程的最後一環，但也是最不可控的一環。畢竟玉帝他老人家吧......

批不批準全憑心情。

據天界不完全統計，在過去的天年中，凡間的正式下凡任務平均完成率僅為12.8%，而其中超過六成的失敗都歸因於“終極審批環節”。

玉帝是一位極為複雜且不可預測的決策者，他的情緒波動常常會在無意間主導天庭的行政進度。

比如某年，一份急需批複的下凡申請因為正趕上他老人家迷上一部凡間電視劇，被生生擱置了三個月。待劇情發展到反派慘烈失敗、觀眾齊聲歡呼時，這份卷宗才終於被翻了出來。

更有甚者，一份已經完成所有審批環節的卷宗，因玉帝在落筆時意外被一隻誤入天庭的靈雀嚇了一跳，結果那份申請卷直接掉進了天河，再也沒有找到。

這樣的事情並非孤例。事實上，玉帝的審批效率與他個人的娛樂生活息息相關。如果正好是他的“棋局日”，那麼即使清雲殿的卷宗被碼得再高，也大概率會在桌角積灰，直至天庭某位高層忍無可忍親自催促為止。

天界甚至流傳著一句話：“想要下凡，先拜玉帝心情。”

這種情況下，天界的仙官們不得不祭出“卷麵藝術”的終極武器——卷宗美化。

有曆史記載顯示，曾經有一位仙官的申請因卷宗整潔、字跡優美而被玉帝破例秒批。

自那以後，天界掀起了一股書法熱潮，仙官們紛紛在卷宗上展現自己的書法才藝。有人模仿顏真卿的厚重風骨，有人追求王羲之的瀟灑飄逸，甚至還有人試圖以現代藝術風格“創新”卷麵設計。

然而，這一切的努力也並非萬無一失。畢竟天界的規則一向深奧莫測，就算卷宗字跡再漂亮，也無法保證玉帝的心情一定會買賬。

因此，《天界見習神仙手冊》在這一環節特彆提醒：

“提交申請時，請確保內容條理清晰，格式規範，並附上必要的靈氣預算表。若條件允許，可在申請理由中適當體現玉帝關注的主題，例如凡間生態保護、文化傳承等，以增加被批複的可能性。”

當然，手冊的最後還是不忘點明重點——

“如果實在無法預測玉帝心情，請做好被退回的心理準備。”

至此，卷末還貼心地寫了注意事項：

首先是保持耐心。整個流程通常耗時三至六個月，請調整心態，不要急躁。

其次是多備理由。建議準備至少十條備用理由，以防初次申請被駁回。

最後是投其所好。根據審核官的性格特點，適當提供附加材料。比如，靈氣司庫可能更願意審批涉及靈氣優化的任務。

最終，當成功拿到下凡許可時，切記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任務期間的一切行為都會被監察部實時記錄，一旦發現偏離正軌，迎接各位的將是九層妖塔。

洛戎：“那我能撤回嗎......”

滕九斜了她一眼：“晚了。”

遞交申請之後一經批準，便再無回頭路可走。

《天界行政審批條例》第七十二條明確規定：“天庭一切正式批複均視為不可撤銷，即時生效，無退回、無更改、無取消之選項。”

這意味著，無論申請者是否在批準後突感後悔，甚至無論任務的實際可行性如何，隻要批複蓋章落地，下凡任務即刻生效。

傳說中曾有一位初任仙官因提交申請時隨手填了個“協助凡間治理水患”的理由，等卷宗被批準後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懂治水之道，結果被強製派下凡間，最後狼狽不堪地在河岸上插了三天柳條，隻能靠凡間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漁夫救場。

還有一位仙官，本想用“考察凡間風水磁場對靈氣循環的影響”作為借口下凡偷懶，結果任務批複後被直接分配到了極寒之地的雪山頂端，硬生生凍了整整一個天年，差點仙氣枯竭。

換句話說，申請一旦進入審批流程，連遞交者自己都無法輕易取消。無論是滕九這樣高階的清雲殿文官，還是直屬仙司的監督者，麵對“已經啟動的天庭程序”都無能為力。

“天庭沒有售後服務”這一鐵律從未有過例外。

洛戎：“可是為什麼上仙你要跟我一起下凡啊！”

滕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從桌案後站起了身。柳綠的衣裳隨風飄揚，一頭烏發瞬間化作了凡間男子精簡的短發。

“我是你上級，我有監管的職責。”滕九緩緩道，“你有意見？”

……可惡，無從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