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戎實在是不想跟頂頭上司一起下凡——

原因多到可以開個“仙界吐槽大會”。

滕九雖然如今是清雲殿文官，但他曾經可是一手撐起天庭戰神名號的大人物。換句話說，他和“溫柔體貼”這四個字八竿子打不著，反倒是和“高冷”、“嚴厲”、“不好惹”這些詞語深度綁定。

……雖然說滕九上仙曾經也是她在動物園混吃混喝時的管理員之一沒錯啦，但是這不是......就是、對吧，他不是因為她才曆劫失敗的嘛。

這要是這次在凡間單獨相處的時候，他決定做點什麼，那......

那洛戎也不能怎麼辦。

“您收拾行李了嗎？”她試探著換了個話題，“要不要我幫您打包點什麼……比如東食堂特產小吃啊？”

滕九掃了她一眼：“下凡前要嚴格遵守規約，尤其是第一條——不能帶任何天界物品下界。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收起來。”

滕九的眼神掃過她手上抱著的一隻橘色小挎包：“比如你那些不必要的‘隨身必備’。”

洛戎低頭一看，立刻心虛地藏到身後：“這就是兩個蘋果……”

“扔掉。”滕九簡明扼要。

洛戎的心都快碎了，抱著袋子不肯鬆手：“可我……”

滕九不耐煩地抬手：“扔。”

“嗚嗚......”

洛戎委屈吧啦地把蘋果從袋子裡掏了出來，想了想，還是拿起了一個，惡狠狠地啃了幾口。

滕九這會兒倒是沒阻止。

這位看起來霽月清風的上仙大人已經換上了凡間的普通衣裳，此刻正在對著窗玻璃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

洛戎趁機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扭頭試圖把另一隻蘋果給揣回兜裡。

“洛戎。”滕九冷不丁開口，“你再敢往袖子裡藏東西，下凡就給我背卷宗。”

洛戎嚇得一個激靈，立刻將蘋果扔回了桌上。大紅的蘋果咕嚕嚕地轉了幾圈，滾到了地上，一路滑去了角落。

洛戎眼淚汪汪地低聲控訴：“凡間帶上來的蘋果憑什麼不能帶回去嘛——”

滕九透過鏡子瞥了她一眼：“《下凡考察規約》，明天下界之前抄十遍。”

“......shit。”洛戎忍不住飆了句英文。

《下凡考察規約》。

另一本難啃的經。

下凡考察規約是由天界眾神聯合頒布，如果用凡間的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全國人O代表大會草擬的O法——

對，就是那本扔下去能砸死三個人民的O法。

下凡考察規約裡，大多都是教導仙官們克服人間誘惑的。

畢竟天界什麼都沒有......呸呸呸、可不能這麼詆毀天界——但是確實，天界的東西比凡間少了太多，畢竟從仙口比例少，新奇的點子就會變得非常匱乏。

換句話說，凡間誘惑太多，如果不出此規約，恐怕十個仙官裡麵有十個都會沉迷於凡間的花紅柳綠，流連忘返。

這誘惑裡首當其衝的就是美食誘惑。

凡間特色諸如烤串、麻辣火鍋、小龍蝦……各類街邊美食香味四溢，凡人都會垂涎欲滴，更彆提常年吃著清湯寡水的靈氣拌飯的神仙了。

可做神仙也是有禁忌的。

畢竟神仙常年的食物靈氣含量都很高，凡間普通美食對仙體無益，吃多了，可能還會導致仙氣混亂。

其次會很容易就讓仙官們沉迷的，是凡間的金錢。

凡人生活需要金錢支持，很多地方看似熱鬨，實則“無錢寸步難行”。如果在凡間待的久了，那麼很難保證仙官不會對凡間貨幣產生非一般的渴望。

一旦有浴.望，那麼惡行便會隨之滋生。

所以天界規定，仙官不得隨意“非法致富”，違者需上繳十倍靈氣。

第三個誘惑是凡人感情。

《下凡考察規約》明確指出，凡人感情是仙官們最需要警惕的“三級誘惑源”。這不僅是因為感情會影響工作效率，還因為曆史無數次證明——仙凡戀，必！出！事！

凡間的影視劇和小說早就用無數情節告訴我們：神仙和凡人談戀愛，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不是凡人英年早逝，就是神仙被貶下凡，輕則丟了仙籍，重則吃了官司。最經典的結局，不外乎“天人永隔”、“命運捉弄”，甚至還要加點“記憶消除”的催淚buff。

天庭文衝殿的研究更是表明：凡人感情自帶一種莫名其妙的“粉紅靈氣汙染”，一旦吸入，就會讓人智商驟降，甚至開始考慮在凡間定居。

“所以啊，”規約強調，“若在凡間遭遇感情波動，請及時深呼吸十次，將一切凡人的小情小愛隔離在靈氣循環之外。否則，後果自負。”

除此之外，規約還提到，但凡是個有經驗的仙官，都需要明白以下三件事：

第一，凡人嘴甜。

一句“你是我命中注定的人”，能讓所有人都心頭一顫，懷疑自己真的在冥冥之中肩負著某種“牽紅線”的職責。等回過神來，才會發現這不過是凡人慣用的“情感攻擊技能”，專治心軟的仙官。

第二，凡人愛作妖。

天庭檔案中，曾有一位仙官在凡間幫助一對苦命鴛鴦成全姻緣，結果兩人轉頭鬨得雞飛狗跳，最後還帶著哭腔罵了仙官一頓：“你當初為什麼要撮合我們！”

第三，凡人問題太多。

“我們的愛能長久嗎？”“會不會有惡毒的女配搞破壞？”“您能不能幫我們算算孩子名字五行缺什麼？”凡人總有一千種問題能把仙官逼到崩潰，連躲回天庭都覺得靈氣耗儘。

規約還特意列出了幾個典型案例，供仙官們引以為戒：

案例一：神仙贈靈果，凡人斷桃花。

某仙官一時心軟，幫一位凡人斬斷爛桃花，贈予靈果助其找到真愛。結果凡人直接拿靈果去換了一箱啤酒，還嚷嚷“神仙是我的神助攻”，鬨得整條街都知道了。

案例二：仙凡私奔，玉帝震怒。

曆史檔案顯示，某上仙因與凡人私奔，被天雷追著劈了七天七夜，最終落得“靈氣被扣，官職降級”的下場。此事至今仍是天庭警示教育的重點案例。

案例三：情深似海，後果嚴重。

有仙官在凡間被感動，答應了凡人的願望：“願我家代代富貴，百世興旺。”結果回天庭被罰抄《下凡考察規約》十萬遍，因為仙官不得乾涉凡人命數。

殘酷殘忍，殘酷殘忍啊！

滕九斜了閱卷的洛戎一眼，洛戎飛快正色噤聲了。

《下凡考察規約》的第四禁是凡間娛樂。

凡間特色諸如 KTV、遊樂園、電影、劇本殺等豐富多彩的娛樂項目，令人令仙令妖鬼神蛇兜欲罷不能。凡人的鬼點子，可是比三界所有物種加起來的都多。

可對於神仙而言，凡間娛樂活動消耗靈氣，可能導致神仙行為失控，甚至被天庭監控部門記錄在案。

所以作為勘察對象進行體驗可以，但是切忌貪多。

接下來需要注意的則是凡間購物。

《下凡考察規約》第三十八條明確指出：凡間購物須保持克製，切忌因一時興起而引發天庭經濟危機。

眾仙官需要牢記以下幾點：

第一，凡間商品誘惑力極強。

現代凡間的購物體驗，已經進化到讓凡人幾乎無法抗拒的程度——琳琅滿目的櫥窗、各式各樣的促銷標語、堪比仙術的售後服務。

曾有仙官因為誤入某大型連鎖商場，出來時手裡多了三輛自行車、十六箱零食，以及一隻會說“買它”的布偶熊貓，導致天界行雲滯銷，東西南北四大食堂客流量減少，下凡申請表格數量暴增。

第二需記住，凡間支付方式複雜。

現金、刷卡、掃碼支付、移動支付，甚至“先買後付”。曾有某些仙官因不懂現代支付手段，試圖以供奉的靈氣石支付，結果引發凡間科技界研究熱潮，至今未平。

不僅如此，O博熱搜頻頻不斷，每隔幾年就會被拎出來鞭“屍”，被冠以“外星人是真實存在的”名頭，來對天界進行非一般的汙蔑。

荒謬，荒謬至極！

仙官還需謹記，凡人商家嘴甜又會推銷。

凡人商家們口若懸河的銷售技巧，再加上凡人那天花亂墜的商品描述，往往能讓人買下根本用不上的東西——比如大妖桃兀當初下凡時，被凡人推銷了一整套狗窩套餐，理由是“您的氣質看起來就像有一隻寵物狗”。

於是桃兀上仙買了三百隻狗窩帶回了天界，引發玉帝軒然大怒，當日風起雲湧，三界天災不斷——

這確實不太妙。

所以所有神仙都需謹記，下凡考察可以，切勿深入凡間諸事過多，也絕不可被凡間眾物所迷惑，樂不思蜀。

洛戎撇嘴：“既然這樣，那為什麼不提升一下天界生活質量嘛。”

——天界生活質量問題，其實早就被提上議程了。

比如那本已經列入《清雲殿書籍排行榜》的《凡間美食靈氣錄》末尾，還貼心地附上了改善天界食堂的若乾建議，結果被靈氣司庫批複為“完全不具備實施可能性”。

再比如玉帝在某次神仙大會上大發慈悲地提出“為天庭生活增添點凡間趣味”，不過在聽到有仙官提議在蟠桃園引入人間遊樂設施後，他當場拍案而起：“天庭是天庭，不是遊樂園！”

洛戎覺得玉帝說得有道理，但又不完全對。

畢竟從玉帝禦座後那片遮掩不住的豪華冰激淩櫃來看，他老人家也不是完全脫離凡間趣味的嘛。

凡人世界的確有它的誘惑力，但天界不是沒有底線。

洛戎再低頭一看《下凡考察規約》，發現其中竟然還有一條格外醒目的紅字提示：

“謹防凡間網購。”

凡間的網購平台，是一處極其危險的靈氣黑洞。

曾有一位仙官因為被凡人推薦下載了某購物平台的應用，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連續三天買了三百件“超值秒殺好物”，最後導致下凡靈氣提前透支，隻能倉皇返回天庭。更慘的是，凡間快遞無法送達天庭，這些包裹至今還堆積在人間某物流中心。

靈氣司庫在報告中嚴厲批評了這位仙官：“凡間網購平台深諳‘價格戰術’與‘捆綁消費’之道，其誘惑力足以讓仙官失去理智。必須引以為戒。”

洛戎“嘖嘖”了幾聲，轉頭問道：“上仙，咱下界多久啊。”

滕九折騰完了發型，回頭淡淡道：“兩小時。”

洛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