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發了誓一定要好好工作努力負荊請罪戴罪立功，但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受不了全年無休的整理卷宗啊！

天界的卷宗到不是很多，畢竟那些上仙們大多都活了很久，早已嘗遍了三界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樂，現在整日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每日清閒得屁疼，什麼事也沒有。

最多就是報備一下，下凡玩一陣，感受一下人間新開的小吃飯店，感慨一下又有什麼過去的飯菜手藝變相失傳。

但凡間的卷宗，就可太多了。

凡人的卷宗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增加，那數量堪比網絡惡評，層出不窮，源源不斷。洛戎隻是看上幾眼，就又開始暈字......

所以她選擇摸魚。

但摸魚這種事情吧，在凡人老板的眼皮子底下還算好做，畢竟他們隻是有兩隻眼而已，可在滕九上仙的眼皮子底下，就太難辦了。

滕九此仙，驍勇善戰不說，因為活了幾千上萬年，所以非常明察秋毫——當然，這詞大概不是這麼用的，但洛戎不管——反正在他眼皮子地下，打個盹都能被敏銳地發現。

不過好在洛戎也根據那些凡人卷宗上的雞毛蒜皮的小事，總結出了經驗。

凡間牛馬也好，天界牛馬也罷，凡是上班人的桌上，都必須有兩樣東西：茶杯和文書。前者顯示你的“資曆”，後者證明你的“忙碌”。

洛戎沒有茶杯，所以她把所有的卷宗都搬上了桌子，還特意把幾本最厚的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表麵看起來像是正在埋頭苦乾，實際上……那攤卷宗已經攤了三天了。

滕九經過時，她總會捧著一卷“重要文件”裝模作樣地翻頁，連頭都不抬一下，嘴裡還念叨：“嘖嘖，真複雜……”

滕九挑眉：“哪個複雜？”

洛戎：“全都複雜！”

滕九沒說話，隻站在案桌前麵沉默了許久，然後指了指她的書冊。

書冊標題寫著：“凡年凡月凡日凡時，凡人李某祈願，升官發財。”

這本來沒錯，但......

“哎呀，這冊子怎麼印倒了呢？”洛戎乾笑了兩聲。

滕九一揮手，讓端著一筐蘋果進來的仙官原路回去了。

洛戎欲哭無淚。

沒關係......沒關係，吃一塹，長一智，裝模作樣翻頁不行，那就裝模作樣忙碌。

沒有工具的“忙碌”是沒有靈魂的。

沒錯，隻要手上拿著一支筆，隨便點點桌子、敲敲紙張，顯得極其專業，效果堪比高深莫測的學者。

滕九：“手裡的筆動了三個時辰，寫了幾個字？”

洛戎：“……上仙英明神武八個字。”

滕九的額頭上彈出了一根青筋：“你當我傻子嗎？”

洛戎：“我沒有我不是我錯了上仙饒命——！！”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洛戎專門從司庫仙那兒借了一個“靈氣計數器”放在了桌下麵。

靈氣計數器會根據空氣中的靈氣指數而滴滴答答地響個不停，那聲音跟筆尖劃在紙張上的查不了太多。洛戎捏著一支筆，把卷宗推成了腦袋擱上去很舒服的樣子，再用其他卷宗把自己圍起來，開始光明正大地打起了盹。

這一個盹兒睡得格外舒服，夢裡有青草的氣息和森林的芳香，似乎還有微風徐徐，有人輕柔地拍著她的後頸，清涼的氣息噴灑在耳側，有呢喃聲響起。

“是不是該起了？”

洛戎捂住了耳朵：“再十分鐘......”

……！

洛戎醒了。

但她想永遠地睡過去。

可下一秒，她就被提著衣領子拎了起來。

洛戎晃晃悠悠地懸在空中，眼前的滕九上仙表情冷得像是能直接凍住她的血液。

他看起來分外氣定神閒，還有閒工夫一頁一頁翻看她剛才假裝批閱的卷宗，洛戎一瞬間想起了凡間最著名的恐怖分子——

班主任。

以及第二著名的恐怖分子——

領導。

“上仙……”洛戎的聲音從喉嚨裡勉強擠出來，“您放我下來，有話好好說。”

滕九微微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再十分鐘？”

洛戎的尾巴差點炸了毛：“那是夢話！夢話不能算數的！”

滕九沒有理她，直接將她丟回了自己的座位。

洛戎一屁股坐實，桌上的卷宗跟著晃了晃，其中幾卷直挺挺地滾到了地上。她眼神閃爍，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它們撿回去，卻被滕九一聲輕咳定在了原地。

“靈氣計數器的聲響很新鮮，”滕九冷淡地開口，“下一次是不是打算帶個‘自動書寫筆’來？”

洛戎尷尬地笑了笑：“凡人還沒生產出那東西呢......對不起上仙，小的不敢了。”

滕九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將桌上一卷卷宗推到了她麵前，語氣不疾不徐：“先把這些抄五十遍。”

洛戎瞪大了眼睛：“奪少？！”

“有意見？”

“......哈哈，怎麼敢呢。”洛戎抱著卷宗，心裡默默盤算著這工作量是不是得熬到仙壽百年才能完成。

清雲殿的教習卷宗可是所有仙官噩夢中的噩夢。彆看那些書冊金光閃閃，漂亮得好像價值連城的精裝禮品書，裡麵的內容卻能讓任何一個初來乍到的實習生直呼離譜。

洛戎兩眼一模黑，欲哭無淚。

教習卷宗的第一卷，卷首提綱寫著《天庭靈氣流動與凡間風水磁場的相互影響研究》。通篇四萬字，每一句話都繞口得像是凡間十八彎的盤山公路。

這卷的開篇引述了天庭著名風水仙師“青微子”的理論——“靈氣流動如水，凡間磁場如舟，水推舟行，舟隨水轉。”隨後用了近一千字解釋這句話的含義。

內容以複雜的圖表開路，包含了靈氣的擴散軌跡圖、凡間磁場分布示意圖，甚至還有幾幅看起來像是高考物理題的電場線圖。

配以難懂的術語，比如“靈氣壓縮效應”“風水節點的共振頻率”“凡間東南亞地區靈氣擴散與台風路徑重疊度”等等。

洛戎翻了幾頁，看到了一個案例分析：某凡人家中供奉了神像，但神像擺放朝向錯誤，導致靈氣逆流，最終引發磁場失衡，家中連摔七口瓷碗，還不小心點著了屋簷。結論：“靈氣流動需要尊重天地方位，凡人必須謹慎處理。”

而研究的重點總結在最後一句：“靈氣雖無形，實則有質。若不循規律，恐有災厄。”

洛戎看完，腦袋裡隻冒出四個字——“儘說廢話。”

卷宗的第二卷，是《仙官日常行為細則》。

這開篇吧，依舊是一段長達數百字的枯燥前言，提到“身為仙官，應當嚴守天庭規矩，維護三界秩序，為天庭的崇高形象添磚加瓦。”

緊接著的就是一係列離譜的條款：什麼“不得在天庭公共場所隨意展示真身，尤其禁止使用帶毒性、破壞性或過於龐大的形態”啦；什麼“仙官不得私藏凡間物品，尤其是手機、遊戲機等容易導致沉迷的工具，違者罰寫十遍天庭家規”啦......亂七八糟，應有儘有。

以及“文官不得借故拖延卷宗整理，嚴禁使用分身術代寫，違者罰兩個月俸祿”。

……分身術！

洛戎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難道是火影O者的那種分身術？

滕九陰惻惻地看了過來，洛戎一個激靈，慌忙埋下頭去。

卷宗的第三卷，是《關於香灰循環再利用的天庭提案》。

這卷的內容以極其煞有介事的語氣描述了香灰在天庭經濟中的重要性：

“凡間供奉香火，乃為仙官之靈力補給的主要來源。而香灰，雖是殘留，卻蘊含著極為微弱的靈氣殘餘。”

具體提案包括但不限於在香灰中提取靈氣，用於天庭燈火長明；將提純後的香灰加工成“香灰磚”，用於擴建靈台殿；以及開發香灰餘料的新用途，比如“香灰肥料”，改善天庭的靈草種植。

……還真懂節約啊。

提案還附了一句冠冕堂皇的結尾：“香灰雖細，心意為重。三界同心，方可共榮。”

“就是窮吧。”洛戎嘀咕。

“我聽見了。”滕九聲音冷冷傳來，連抬頭都沒抬。

洛戎瞬間僵住，手裡的筆一滑，墨水滴在紙上，暈開了一片。她不動聲色地用袖子遮住那塊汙漬，表情堪稱無辜：“上仙冤枉啊，小的剛才隻是……在感慨天庭節儉。”

滕九終於抬起了眼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像刀子似的掃過她的桌麵：“感慨完了嗎？感慨完了就好好抄，彆偷懶。”

“哪兒有偷懶！”洛戎嘴硬地反駁，“我這爪……呃，手一直沒停呢！”

滕九挑了挑眉：“那寫得好看點。要是再塗得跟狗刨似的，我不介意讓你多加十遍。”

洛戎：“……”

她握著筆的手一頓，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翻湧的吐槽衝動，埋頭繼續抄了幾行，腦子裡卻瘋狂吐槽：“寫得好看點”？這是什麼奇葩上司要求？要是長得帥就能隨便壓榨員工，那這天庭的管理是不是也太草率了點？

但洛戎沒敢多說，隻是抬頭偷偷瞄了一眼滕九。

那人專注地低頭批閱卷宗，眉目鋒利如刀，側臉冷峻中透著幾分仙氣。一身清淺的柳綠仙袍襯得他像幅畫，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清冷出塵的味道。

嘖，長得是真帥，難怪能當“天庭顏值擔當”。

洛戎撇撇嘴，迅速將目光收了回來。可剛一低頭，就聽見滕九不緊不慢地開口：“少花癡，趕緊寫。”

洛戎差點沒把筆摔了，猛地抬頭：“我哪兒花癡了？”

滕九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筆，冷哼一聲：“從剛才到現在，你看我一共八次，平均每五秒瞄一次，還要我點出來？”

洛戎：“……”

……他爹的。

當然，這話她可不敢罵出口。

好吧，這上司確實不簡單，連她偷懶花癡的頻率都算得這麼清楚，她還有什麼可以躲得過去的？

“我真不是花癡，”洛戎終於憋不住，小聲嘟囔，“您長得帥歸帥，但帥不能當飯吃啊，上仙……”

滕九眉心輕輕一跳，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那好好抄，彆想著偷懶，更彆想著飯。”

洛戎：“……”

她憤憤地在心裡記了一筆：帥是帥，就是摳門又毒舌，跟我的管理員那會兒一個樣！不對……他本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