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與神仙上司搞好關係並不難，準確的說，想要和哪個神仙搞好關係都不難，就連玉帝都隻要拿幾乎仙釀賄賂一下就能得到一大堆有的沒的上古八卦——難的隻有跟滕九上仙搞關係。
滕九此人...此仙，據說他前身是上古大妖騰蛇。
之所以說是“前身”，是因為那位脾氣暴躁的大妖活了幾千萬年後，覺得活膩了，尋了個良辰吉日，把自己粉身碎骨又重入了輪回。
神仙輪回也要走六道，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通常這幾道都是按順序輪著來，但偏偏滕九的最後一道是畜生道，並且又重歸了蛇身。
蛇身有翅，性柔而口毒，他一不小心修了千年，一不小心又飛升上了天界，一不小心，長得跟前身騰蛇一模一樣。
大妖白澤白淞茗連夜抄著斧頭就衝來單挑了。
至於結局嘛......
自然是天界建築損毀百餘座，凡間陰雨整整三個月，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有世界末日之相。
滕九上仙一戰成名，先罰了他一年天石俸祿，而後賜了他“戰神”的名號。
“滕九上仙不好惹”這一話在天界廣為流傳，縱使是他被降職——不對，是調派——調派成了文官，也依舊沒幾個人敢在他麵前為非作歹。
當然，也可能是後來成仙的人不清楚滕九上仙過去的“英雄事跡”，以為他就隻是個有點難相處但是雋秀清冷的文官。
……對，難相處。
洛戎蹲在清雲殿的角落，手裡攥著一小杯果香靈氣茶，心情複雜地回憶起自己的“第一課”——如何不觸怒上司滕九上仙。
以前在動物園的時候沒怎麼覺得他脾氣這麼暴躁呢？
……但也可能是礙於凡間的規矩，要對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任勞任怨——又或者是...是她的族群太可愛了嘛。
洛戎“嘿嘿”一笑，緊跟著就是個條件反射的激靈，趕忙偷偷透過卷宗摞瞄了眼旁邊桌的滕九，確認他沒聽見，才鬆了口氣。
對、對，言歸正傳，既然是在這個恐怖的滕九上仙手底下乾活，那麼他的雷區，一定是要給完全摸明白的。
滕九上仙的雷區，簡單總結為三條：
第一，彆碰他批改好的卷宗；
第二，彆碰他的劍；
第三，彆在他每天三點一刻的靈氣茶時間打擾他。
好巧不巧，洛戎在三天內全中。
第一次是她不小心把滕九的卷宗摞成了“樓梯”，爬上去試圖夠天窗上的仙蛛網；
第二次是她看著他放在桌角的劍，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你凡間曆劫買的裝飾品嗎”，差點被趕出清雲殿；
第三次則是她在三點一刻準時推開門打算彙報工作：“上仙，我把卷宗——”
結果被冷著臉沒收了接下來一個月的蘋果，並且勒令去整理凡間祈願卷宗，三天。
“慘無仙道”。
“毫無仙性”。
“傷天害理”。
“窮凶極惡”。
洛戎把所有能想得到的成語都給想了一遍，並且覺得即使是這樣，也沒辦法完整地描述出滕九上仙的暴虐無度。
“阿嚏！”滕九端著靈氣茶，打了個天大的噴嚏。
洛戎夾著尾巴逃了。
洛戎倒是也試圖向來開例會的四位上仙拐彎抹角地抱怨，但是那四位上仙好像壓根不在意她在說什麼，而是麵容猙獰地逮著她猛薅，從頭薅到腳，從耳朵薅到尾巴......“彆摸了！要禿了！真的要禿了！”
紅日上仙熟門熟路地從袖兜裡掏了個蘋果出來，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後根，再次魔掌攻擊。
“你毛那麼多，不會禿的。”她說。
書辰上仙點頭附和：“小熊貓換毛頻繁，沒那麼容易禿，讓爺爺奶奶們薅一把怎麼了。”
梁秋庭上仙連連稱“是”，補充道：“對啊，天界一個小熊貓都沒有，凡間又沒辦法白票，你就讓我們多摸一下唄。”
芷嵐上仙大聲說了句“就是就是”，剛要繼續，忽地殿門被人踹了開，緊跟著就是一聲怒吼：“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幾位上仙嘟嘟囔囔罵罵咧咧留戀不舍地走了。
滕九叉著腰站在那兒瞅著洛戎，洛戎四腳朝天躺在那兒瞅著滕九，兩人——仙——對視了許久，洛戎“嗚哇”一聲，甩著鼻涕泡翹著大尾巴就抱上了滕九的大腿。
“滕九上仙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恩仙！”
洛戎從未有一刻覺得滕九這般的高大威猛英俊瀟灑頂天立地。
滕九忍了會兒，直到他的褲腳管被鼻涕泡給浸濕了，才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來了個字眼兒：“你也給我滾。”
洛戎：“......嗻。”
——果然還是沒變。
洛戎很快發現，滕九上仙這個人並非完全無懈可擊。他雖然一臉霽月清風、行事雷厲風行，卻對恰到好處的讚美偶爾會“有那麼一點點反應”。
“滕九上仙整理卷宗真快！”
“滕九上仙批複文書時連標點都不帶出錯！”
“滕九上仙打字的時候，仙氣都比彆人多！”
但物極必反，適當誇誇怡情，誇得太多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比如有一次，洛戎在四位清雲殿大佬麵前，頗為真誠地誇了一句：“滕九上仙處理文書的手速啊，簡直是天界無敵！”
滕九站在她背後，冷哼一聲：“下次你抄。”
“不要啊——啊、我是說，我抄，我馬上抄。”
——小熊貓洛戎，深諳職場人滑跪服軟技巧。
打工人......打工小熊貓洛戎很快悟出一個鐵律：在滕九麵前，推卸責任隻會讓懲罰更重；而主動認錯，哪怕是搶著背鍋，反而能讓上司對她稍稍寬容。
比如那次卷宗分類出錯。
滕九剛問了句：“誰弄的？”洛戎立刻站起來，一臉誠懇地說：“我！是我弄的！我沒有整理好，是我的錯！”
滕九挑眉，掃了她一眼，語氣淡得像在點評一道菜：“罰整理三天典籍，錯的地方圈出來。”
洛戎站在原地，心裡掂量了一下：這果然比分鍋要輕得多。
為了進一步提升生存質量，洛戎開始留心滕九的“小習慣”。
比如他喜歡靈氣茶溫度適中，不熱不冷，正好是凡間“泡開三分鐘放置五秒”的標準；又比如，他桌上的卷宗必須按色彩深淺排列，偏右的一摞是“加急”，偏左的一摞是“緩批”，中間則是例行的“凡間祈願”。
一次，她無意間泡了一杯加了點果香的靈氣茶放在他桌上，本以為要挨罵，結果第二天他用同樣的果香茶招待了清雲殿司庫仙梁秋庭。
洛戎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爆了。
……沒錯，她早就摸清了清雲殿的規矩：滕九上仙雖然看起來冷若冰霜，但本質上還是講道理的仙官——除了他的道理全憑心情。
因此，洛戎的第一條求生法則就是：“認錯要快，態度要軟，馬屁要拍得高明。”
比如有一次，她不小心打翻了滕九桌上的靈氣茶，那茶可不普通，是東海龍宮特供，連玉帝也要提前排隊半年。滕九當時的臉色黑得能把天河重新染一遍。
洛戎在他開口前就一個滑跪從殿外躥到了殿內，雙手合十，眼神真誠：“上仙息怒！是小的愚鈍，連茶杯這種高深莫測的器物都沒拿穩！小的自願去打掃天庭廁……不，去南天門修大橋以贖罪！”
滕九惡狠狠地瞪了她幾秒，但果不其然，他氣消了。
“罰你三個月蘋果。”
“嗚嗚......啊不，我是說，好的上仙，謹遵仙命......嗚嗚。”
洛戎欲哭無淚。
這“輕罰”的代價，可比修橋可怕多了。
上仙滕九，戰力不詳，性格不詳，脾氣不詳，但其愛好，一定是聽馬屁。
——但他一定不會承認的。
“洛戎，清雲殿第一要務是什麼？”
“……給上仙拍馬屁？”洛戎試探道。
滕九：“......”
洛戎連忙補救：“不不不，是清理卷宗！處理文書！為天庭和凡間搭建和諧橋梁！”
滕九慢悠悠地把筆放下：“說重點。”
“……聽您的話！”洛戎一臉誠懇。
滕九冷哼一聲：“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那可不嘛！
要是沒點自知之明，她早就在九層妖塔跟一眾豬妖牛妖牛馬妖怪打鬥地主了！
“進了九層妖塔還想打鬥地主？”滕九眉毛一挑，用一副看傻子的模樣看著洛戎。
洛戎：“......？”
滕九伸手在案卷堆裡摸了幾把，掏出來了個陳舊的冊子，“啪”一下丟在了洛戎的麵前。
冊子名為：九層妖塔改建計劃。
洛戎：“......shit。”
“你說什麼？”
洛戎：“我看，我立刻就看。”
時代變了，天界也變了，九層妖塔原本確實就是一個普通監獄，但自從改建計劃落實以後，就已經不這麼回事了。
九層妖塔被稱為天界的“地獄寫字樓”，整體設計極具未來感，外牆由靈玉和玄鐵打造，呈現出一種冷冽的金屬光澤。塔身通體筆直，每一層都嵌著閃爍的符文燈帶，隨著夜幕降臨，整個塔樓在天庭的雲海中散發出幽幽光輝。
雖然外表看起來充滿高端科技感，但進了塔，才會發現每一層的氛圍比上一層更壓抑、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塔內早已與時俱進，完全現代化，每層都有不同的分工和風格，形成了鮮明的“企業化管理模式”。
一到三層為初級審查區。
這是“新人區”，主要負責接待那些剛剛被押送來的“小罪犯”，如挪用香火的低級仙官、在凡間隨意施法的小妖精等。
有開放式辦公區域，桌麵上堆滿了“案件文件”。監控符隨處可見，值班仙官常常一邊喝著靈氣咖啡，一邊批閱卷宗。
四至六層為中級改造區。
這裡是九層妖塔的核心工作區，主要負責對中級罪犯進行改造和矯正。
“員工”們被要求每天定時打卡，參與“心靈淨化課程”和“靈氣勞動教育”。傳說，這裡的最大懲罰是被迫連續參加七天的“靈氣升華工作坊”，彆說凡人，連仙人都能被逼瘋。
七至九層為高危隔離區。
傳說中的“高管區”。這裡封印的，是對三界造成重大威脅的高危罪靈和妖物。
區域設計仿照頂級寫字樓，會議室裡懸掛著巨大的靈符投影，24小時滾動播放“淨化”培訓視頻。所有的“員工”都被單獨隔離在獨立的“高壓辦公室”，外人不得擅自進入。
九層妖塔的管理者自稱“塔主”，他的形象幾乎完全符合企業HR的經典刻板印象：冷麵、嚴謹、精通一切規章製度，卻又總能找到借口加班和開會。
塔主最愛組織“紀律教育活動”，所有“員工”都被要求穿著統一的“反思製服”，一邊抄寫天條，一邊聽塔主進行“三界新道德”宣講。
據說，這種活動每周固定一次，連滕九上仙都參加過，並被迫抄寫了三天三夜的“天庭行為準則”。
偶爾他心情好了，可能會組建囚犯天界一日遊，強製性參加，不允許請假推辭，遊完回去寫總結報告三萬字，接著繼續工作。
所以每當滕九提起“九層妖塔”時，洛戎都比哮天犬還狗，狗到讓滕九避退三舍，險些亮出那條千年神武骨節鞭。
“我發誓，我定不會讓上仙失望！”洛戎舉起了自己的大手板。
滕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