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穿越後覺得哪都好,畢竟原主家世、相貌都算得上是不錯。
唯一不儘如人意的,便是每日天不亮就得起床溫書。
十四歲的身體每日搖頭晃腦地背書,偏偏記憶力又不佳,幾乎每天都在困倦與挫敗中度過。更彆提那些複雜的四書五經,念起來繞口如同舌頭打結,叫他恨不得原地罷工。
今日雖仍是天蒙蒙亮便起身,但總算不用再為書案頭痛——而是要完成係統布置的新任務。
這任務聽起來似乎簡單,周同隻需與信州郡主陸思訓攀談敘舊,套點交情。係統還拍胸脯說:“放心,這波穩得不能再穩!”
周同信了。
於是他對著鏡子將自己打扮得風流倜儻,特意挑了件玉白長衫,腰間係上翠玉佩,又拿出一柄折扇,搖得瀟灑至極,仿佛馬上要赴一場風花雪月的邂逅。收拾妥當後,他便踏著輕快的步伐往問茗樓而去,期待與女主擦出火花。
然而,劇情並未如想象般順利發展。
還沒等他走近,周同遠遠的便瞧見二樓包廂門前站著兩名侍衛,心中暗暗打鼓,仍不失氣度地湊了過去,輕咳一聲,拱手道:“在下周同,乃是郡主舊識,特來敘舊,還請通報一聲。”
侍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並未輕易放行,倒也沒駁他的麵子,轉身進去通報。周同心中暗喜,想著這郡主再怎麼說也該見他一麵。誰料侍衛很快出來,麵無表情地說道:“郡主說不認識你。”
周同愣住,心中百味雜陳:“不認識我?你說了我和郡主是舊識嗎?”
侍衛不為所動,甚至帶了些冷意:“郡主既然不認識,那就請公子回吧。”
門口還有女使冷眼旁觀,周同一時臉麵掛不住。
看了看門口的侍衛女使,又低頭看自己的身板與身後的家丁,發現根本無法逾越,隻得灰溜溜退下。周同宣告自己此行失敗,此任務也以失敗告終。
等他走遠了些,終於忍不住在心中狂噴係統:“人壓根兒不願見我,你竟然不知道!這任務還能再離譜點嗎?害我大清早起來梳妝打扮,忙活了半天連個門都沒進!”
係統倒也不甘示弱,係統反唇相譏:“這怎麼能怪我?你不如好好想想,難道不是你自己最開始給女主留下的印象差到離譜?”
周同被噎得說不出話,腦中正與係統天人交戰,忽然與一人擦肩而過。他下意識側頭一瞧,那是一名道士,身材消瘦,背著竹簍,手中舉著一麵招攬客人的幡。
“道士?”
周同不以為意,正欲回神,誰知腦中係統忽然開始卡頓,說話也結結巴巴:“這……這……這……”
“這什麼?”周同心中一緊,連忙回頭再看,隻見那道士已走遠,隻留下一襲灰布道袍和幡影,隱入市井的喧鬨中。
等到係統恢複正常時他皺眉問道:“剛剛那人是誰?”
係統先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嘿嘿笑道:“我也沒注意。”
周同瞪大眼:“你卡頓成那樣還敢說沒注意?”
係統裝傻充愣,硬是不肯多說。周同無奈,也隻得暫且放下心中疑慮。他深吸一口氣,看了看身後還在偷偷掩嘴笑的家丁,忍著怒氣自嘲:“這係統分明是給我下套。”
沒走幾步,係統卻忽然彈出新任務,周同一看竟是“任務續章”,上麵寫著:“再次尋找陸思訓,務必達成友好交談目標。”
周同怒極反笑:“嗬,係統,咱們倆這是杠上了?”
於是剛剛道士一事,他也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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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剛過,陸思訓便帶著一匹香雲紗往陸蘭的房中走去。隻帶著貼身侍女品茗陪同,步履輕快,麵上始終掛著笑意。
陸蘭正在房中倚著軟榻看書,聽聞陸思訓的聲音時眉頭微微一皺。前幾日因花宴之事,她以為陸思訓在老太太麵前必討不了好,誰知陸思訓非但逃過一劫,還借機在老太太跟前給她上了眼藥,倒叫自己落了下風。
這會兒還敢到她房裡來,可不是膽大包天嗎?
她倚在床榻上看著書,不鹹不淡地喚了聲:“四妹妹。”
陸思訓卻像沒察覺到她的冷淡一般,盈盈一笑,從品茗手上接過那匹香雲紗,輕聲道:“好姐姐,前些日子就想著拿來了。這一匹香雲紗,京中難求,思來想去,倒覺得最配姐姐。”
此言一出,陸蘭眼神立時亮了幾分。她雖疑心陸思訓來意不明,但眼見這香雲紗質地如雲如霧,隱隱泛著柔光,忍不住心中大喜。
忙不迭地從陸思訓手中接過,細細端詳,麵上已是笑意滿滿。
一時間,她竟將所有不快拋諸腦後,滿腦子隻想著若是穿著這身新衣赴宴,該有多麼引人注目。
反應過來陸思訓還在一旁,陸蘭便挽著她的手坐下,越發和顏悅色,連忙吩咐侍女霜降:“去,沏壺上好的雲霧綠茶來。”
陸蘭眉目舒展,笑意盈盈,端著茶杯抿了一口,忽然想起什麼,興致勃勃地問道:“四妹妹,宮裡最近流行什麼花樣?這等布匹若與宮中風尚不搭,豈不是浪費?”
陸思訓隨口應著,將宮中近日的流行風向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陸蘭聽得認真,連連點頭,心中早已盤算著如何請裁縫進府,趕製新衣。
茶水續了幾次,陸思訓忽然低頭瞥了眼杯中碧綠的茶湯,語氣有些惋惜地說道:“這樣的好茶,吃一回,便少一回。”
陸蘭不明白她此番所言是為何,便問:“妹妹此話是何意?”
陸思訓搖搖頭笑道:“姐姐便當我胡言亂語。”
陸蘭見她笑而不答,心中疑竇叢生,卻不好多問,隻能含糊應下。
不多時,陸思訓便起身告辭,陸蘭親自將她送至門口,麵上笑意盈盈,心中卻百爪撓心。
回到房中,她皺著眉對霜降道:“四小姐今日怪得很。你去叫品茗留意她一舉一動。”
這頭的品茗也是有苦說不出,自從前些日子郡主敲打她後,她已幾日未進房服侍了。
雖說今天郡主心情大好,讓她同去二小姐房內,但已是天大的恩賜了,她哪還有膽子敢打探其他的事?
隻是品茗剛回到自己房中,還未歇口氣,便被聽雨和暖玉喚去庫房清點物品。
三人到了庫房後,品茗這才發現要清點的竟隻是幾箱茶葉。
品茗一邊禪灰,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何今日郡主隻叫我們點茶葉?”
聽雨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淡:“這事我們怎麼會知道?郡主讓點什麼就點什麼,問那麼多作甚。”
暖玉倒是性子溫和些,卻也隻淡淡地道:“郡主自有她的考量,咱們做事就好,彆多嘴。”
此番打探可謂是一無所獲,隻得老老實實地做事,心中卻愈發忐忑。
品茗隻能將今日庫房之事與霜降和盤托出。
霜降回稟後,陸蘭覺得事情絕不是那樣簡單。
陸蘭思索再三,眼神滴溜溜地一轉,吩咐霜降:“去一趟茶行,仔細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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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茶行的小廝百無聊賴地守著櫃台,雙手插在袖口裡,神情懨懨地盯著門外川流不息的行人發呆。
直到眼角瞥見一道纖細的身影進了門,他才猛地精神一振,忙不迭低頭,偷偷將女子的麵容與櫃台下那疊畫像一一比對。
正是畫像中的人。
小廝立刻換上一副滿臉堆笑的模樣,殷勤問道:“客官要些什麼茶?”
來人正是霜降,她略抬下巴,清冷地答道:“近日你們都進了些什麼茶?”
小廝搓搓手,滿嘴奉承:“姑娘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些日子我們好茶多得很,姑娘大可挑些帶回去試試!”
霜降微微頷首,隨手指點了幾樣。小廝忙麻利地包好交給她,見她掏出一小錠銀子結賬,心中大喜,嘴角笑得更深。
霜降佯作不經意地問道:“聽說你們茶行最近出了些事?”
小廝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低聲問:“這話姑娘從何聽來?果然大戶人家,消息靈通啊!”
說完便倒豆子地說:“倒也不是我們趙氏茶行一家的事,整個皇城腳下就無人能獨善其身的。掌櫃的極力去壓了,也不曉得消息何事會傳回京城。”
“哦?”霜降挑了挑眉追問:“具體之事,還望兄弟指教。”說罷便將夥計散開的錢一並推回。
那夥計麵上還是猶豫不決。
霜降見狀,趁機又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推了過去,語氣和緩:“小哥好生見識,還望細細指教。”
小廝見了銀子,眉開眼笑,四下瞧了瞧,見無人注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聽說……江南那邊運往京城的大批茶葉,在過江時翻了個底兒朝天!如今整個京城上好的茶葉庫存都少得可憐,又遇上年前,早晚是一天一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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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陸蘭聞言,激動得茶杯將重重擱在桌上,險些灑了出來。霜降忙示意她收斂聲音。
陸蘭立刻壓低聲線,急切地問:“你是說,江南運往京城的茶葉翻了船?這消息當真?”
霜降點點頭:“那小廝就是這樣說的,看樣子知道的人並不多。”
陸蘭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喜道:“天助我也!”話音未落,她已起身匆匆向大姐陸音的房間走去。
陸音正在做女紅,見陸蘭急匆匆闖進來,微微皺眉,冷聲嗬斥:“毛毛躁躁成什麼樣子?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陸蘭哪還顧得上聽訓斥,直接走到陸音身旁,低聲將霜降所探聽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於她。
陸音聽後頓時停下手中針線,臉上浮現一抹疑色:“這消息你從哪裡得來的?可是陸思訓告訴你的?”
見陸蘭點點頭,她還是不放心:“唯恐有詐。”
“隻是她大意提了一句茶的事,我才派霜降去探聽。”陸蘭得意地笑了笑,“姐姐放心,這事八九不離十。”
陸音見她滿臉不屑,仍不放心,沉聲道:“此事還是再探探清楚為好,消息既來自路思訓,自然不可草率。”
陸蘭不認同:“陸思訓那蠢貨,上次是她誤打誤撞,不然我必讓她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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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用過晚膳後,老太太便將陸思訓喚去養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