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是因為家人的原因來到這裡的?”
“我的外公住在這裡。”男孩並不反感這個話題,“他叫約瑟夫·索爾赫瑞爾,你是這裡的村民,應該聽說過吧?”
“索爾赫瑞爾?你是說諾亞丘陵的領主大人嗎?他是你的外公?”女孩用驚訝的語氣問道。
索爾赫瑞爾這個姓氏在諾亞丘陵這個地方是無人不知的,即便是盲眼的小女孩也不例外。
雅蘭之國是以魔法立家的王國,它與魔物們所統治的地區——蓋亞之地隻相隔一道峽穀,在漫長裡的曆史中,蓋亞之地的魔物們一次又一次地越過峽穀入侵人類的領地,最為臨近的雅蘭之國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首當其衝的受害之地,魔物們會使用不可思議的黑暗力量,但飽受深淵魔物侵擾的人們也在不斷地探索著抵抗的方法,終於某一天,人們從怪物的身上學會了那種黑暗的力量,這種魔法被稱作深淵魔法,或者被直白得叫作黑魔法,這是人類掌握的第一種魔法,那些人也是曆史上的第一批魔法師。
雅蘭之國的建國曆史便是無數勇士和魔法師們在國王帶領之下驅逐魔物、平定領土的戰爭史。據說,在雅蘭之國還沒有建國之前,這片土地經曆了最慘重的一次入侵,魔物們完全掌控了權力,殘酷地統治著這片土地,人類被迫成為他們的奴隸,但與此同時,反抗的力量也在逐漸醞釀,在一位英雄(也就是未來的國王,又被稱作曙光大帝)的帶領下,人們掀起了強烈的反擊,在艱苦卓絕的長年抗爭之後,人們終於把魔物全都趕回了蓋亞之地,並建立起了嶄新的屬於人類自己的王國,也就是雅蘭之國。
在江山穩固之後,國王給立下最大戰功的三個魔法師賜予了爵位並分封了領土,雅蘭之國與蓋亞之地的邊境線被分出了三段,每一段都由一個魔法師家族鎮守,西南部的諾亞丘陵便是索爾赫瑞爾一族的地盤。
“我小時候聽村裡的老人們說過,諾亞丘陵這個地方,因為地處邊境條件艱苦,原本並沒有人生活在這裡,但是因為索爾赫瑞爾家族被分封在了這裡,才在大森林裡硬是建起了六個村子作為他們的屬地。”
不過,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普蘿塔在心裡想到,她過去曾經被哥哥拉著一起去聽村落集會上老人們說的故事,大法師家族的輝煌持續了一段時間後便急轉直下地衰落了,峽穀對麵的魔物們已經上百年沒有侵犯過雅蘭之國的領地了,三個大法師家族的價值也隨之消失,深淵的魔法師們成天研究著黑暗的魔法,免不了受到魔法的反噬,他們總是表現得行為怪異精神異常,和平年代的戰爭是沒有硝煙的權力遊戲,對於這些古老的貴族來說實在太過困難。
根據她從小到大從周圍老人口裡聽到的話來看,領主和他的孩子們常年以來蝸居在他們的城堡裡,隻有那些魔法仆人才能接近他們。現在尼古拉斯說的這個“約瑟夫·索爾赫瑞爾”,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當下索爾赫瑞爾家的主人。
“嗯,他是我的外公,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男孩平淡地說道,“我媽媽的名字是薇拉·索爾赫瑞爾,是他的女兒,但是跟著老爸搬到首都以後就跟她父親斷絕了關係……”尼古拉斯抬起頭,像是回憶一般望向遠方,“你是不是聽我說起過,我的老爸是雅蘭的宮廷魔法師艾勒裡·梅林,雖然彆人在我麵前總是刻意避免提起這些事,就連我爸媽也沒和我講過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我大致能推測出來,我媽媽為了跟我老爸在一起,和自己的家族反目了,所以我媽媽從來沒帶我們見過我外公,我外公也從沒來見過我們,就連我媽媽的葬禮,索爾赫瑞爾家也沒有一個人現身。”
“啊……是這樣啊。”普蘿塔是諾亞丘陵土生土長的人,但就連她也不太清楚這裡領主的事情,這種故事她也是從未聽聞過,“村裡流傳著一些傳說。”
“什麼傳說?”
普蘿塔咽下一口唾沫,“大家說索爾赫瑞爾家族的人完全不關心村民,他們躲在城堡裡麵,在城堡周圍種下了大量有魔法的樹,村民進入森林就會迷路,所以我們永遠也到不了城堡,除非索爾赫瑞爾家族的人帶領他們進去。
“村裡人都不喜歡領主,傳說索爾赫瑞爾家的族長被可怕的魔法詛咒,每月會抓一個少女去喝她的鮮血,大人們總跟我們說晚上不能在外麵跑,要不然就會被城堡裡的邪惡魔法師抓走!”
“這也太誇張了點吧,”尼古拉斯撓了撓頭,“這可是雅蘭國的三大魔法家族,擁有僅次於國王的榮耀,他們可能隻是不願意見人吧,你有認識的人被抓走嗎?”
但他的內心還是有點慌亂,怎麼會連領地的子民都對索爾赫瑞爾家族有這麼大的敵意呢?
“嗯,這倒沒有,都是聽彆人說起的,可能也隻是流言,對了,你為什麼要突然從首都過來呢?”
“這個嗎,大概就是半個月前吧,我爸爸把媽媽留下的魔法書燒掉了,我一氣之下就和他大吵了一架,剛好就在那一天,我找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
“那封信是寄給我老爸的,署名是我外公,我爸甚至沒有開封,我很好奇就偷偷拆開來看了,外公在信裡說他因為我媽媽的死非常悲痛,但是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辦法前來葬禮,現在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一下自己的外孫,嗯,也就是我,他邀請我們去索爾赫瑞爾的城堡玩。”
“所以你就過來了?因為這封信?”
“是啊,那個時候我被我老爸關禁閉了,正愁離家出走沒有地方呢,想著那既然都邀請我去了,我就欣然接受吧,反正我要是真的把這封信給老爸他一定會直接把信燒了,嗬,就像他對我媽媽的魔法書一樣,所以我就一個人逃出家門,然後來諾亞丘陵冒險了。”
他收回目光,也收回了回憶,看到一邊的女孩張大了嘴巴一副驚呆了的表情。
“乾嘛,你也覺得我很不聽話嗎?”
“啊……哈哈哈,不聽話嗎,沒有啊。”
“嗯?”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聽話不聽話這種事情,因為我眼睛看不見,從小除了待在家裡什麼都做不了,大概是沒有不聽話的權利吧。”
“啊……啊。”
那種奇怪的尷尬又開始在兩個人之間彌漫開來了,普蘿塔發現和男孩子講話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她從小到大隻跟唯一一個男孩子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對話,就是她哥哥,剩下的男孩隻會對她吼來吼去的,或者嘲笑她是個瞎子,又或者假裝友善實際上對她惡作劇,啊,這麼想來,尼古拉斯簡直就是天使,雖然他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生氣。
謝天謝地,一陣肚子咕咕的叫聲恰到好處地打破了凝固的空氣,普蘿塔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我好餓啊。”她鬆了一口氣。
“啊,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去找點吃的吧。”
把嚴肅的煩惱拋在一邊,兩個小孩總算又恢複了符合自己年齡的樣子,女孩緊緊抓著她父親為她做的手杖,尼古拉斯看到有些小鳥在吃灌木叢裡的紅色漿果,於是也采了一些,普蘿塔憑借著靈敏的耳朵聽到了流水的聲音,他們找到了一條水流潺潺的山間溪流,掬了些清冽的泉水喝,又脫下靴子在河裡抓小魚,尼古拉斯在普蘿塔的指導下找了兩塊圓石打火,他嘗試了58次終於打出了火星點燃了枯枝,生起簡單的火(在第32次的時候他氣得破口大罵如果他能用魔法早就把整個樹林都燒光了)。
他們用簡單的食物果腹,卻感覺像是享受到了美味珍饈。之後普蘿塔漫步在河床邊,她步履緩慢卻從未踏空掉入河裡,接著她彎下腰從河邊摘起一朵小小的蘭花,當尼古拉斯驚訝地問她是怎麼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摘花的,她笑著回答說她可以聞到香氣。
普蘿塔說她能光憑自己把花戴到尼古拉斯頭上,男孩完全不相信,當女孩的指節緩慢地蹭過他的臉頰,輕撫過他耳朵的輪廓,然後將蘭花插在他耳後的時候,他屏住了呼吸,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緊張,但他選擇不去深思。
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很快就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直到普蘿塔躺在草地上啃著果子,敏銳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捕捉到了一個聲音。
“有什麼人過來了。”她說道。
普蘿塔和尼古拉斯兩個人躲在一棵大樹背後,普蘿塔隻是坐在樹後,尼古拉斯則是從粗壯的樹乾旁邊微微探出頭,緊張地盯著土路,隨著普蘿塔說的聲音,尼古拉斯也漸漸能夠聽到了那個沉重的腳步聲,旋即,一個蹣跚的男人映入了他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