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屋(4)(1 / 1)

“醒醒,普蘿塔,彆睡了。”女孩聽見尼古拉斯一邊拍打著籠子欄杆一邊呼喚她。

“可是我好累,又很冷。”

“那就更不能睡了,我以前在書裡看到過,越是冷的時候就越不能睡著……嘿,你快起來啊!”

普蘿塔沒有一點起來的意思,反而轉了個身背對著他,“彆命令我,你太沒禮貌了。”

“嘿,你想讓一個在籠子裡關了一禮拜的人跟你講禮貌嗎,女士?”

普蘿塔抬起昏昏沉沉的腦袋,她感覺自己渾身冰涼、頭重腳輕,但她有點生氣,硬撐著自己支起身子,“你是魔法師嗎?”

“我是啊。”

“那你為什麼不能直接把籠子打破,然後從糖果屋裡走出去呢?”

“你為什麼覺得我能這樣做?”

“因為故事裡都是這麼講的啊,英勇的魔法師和騎士打敗了惡龍,搶回了被俘虜的公主,讓世界重回安寧。”

“那都是童話故事,那都是假的,沒有那麼簡單,而且我的法典魔法也不太熟練。”她聽見他歎了一口氣。

“你的魔法不熟練,那你怎麼說我們可以出去?”女孩的聲音激動了起來。

“因為,”他停頓了一下,“我不止會一種魔法,我有我媽媽教我的家族秘籍。”

“哼。”普蘿塔嘟噥了一聲。

“我媽媽是這裡領主的女兒,這個家族是深淵魔法世家,我媽媽從小教我家族的魔法,那是通過目光傳導的魔法,隻要對方抵抗力不強,我可以通過和一個人對視來控製他的意念和行動,所以那群老妖婆才不敢下來找我。”

“哼。”女孩有些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她不太理解這些話,可能是實在沒力氣了,然後又躺下了。

“嘿,你彆……”似乎是想起她不喜歡被彆人用命令的口吻說話,男孩停頓了一下,接著很突兀地轉換了話題,“啊,對了,你喜歡聽故事對吧,你剛剛說你聽了很多故事。”

“是啊,我哥哥以前經常給我講故事。”和其他小孩一樣,普蘿塔在自己的幼兒時期也聽過很多遍代代相傳的睡前故事,等到稍微大一點的時候,她哥哥白天幫完忙或者玩耍回家之後總會把他從外麵聽來的各種勇者故事講給她聽,不過父親希望他子承父業成為一個木匠。

傳來一陣翻箱倒櫃般的聲音,然後她聽到男孩說道,“前段時間我過了十二歲生日,那天我的老師送了我一個禮物,是一本故事書,雖然我早就講過我隻想要魔法書。啊,我找到了,‘黑曜時代故事集’。”

“是古代的故事書吧。”

“差不多兩百多年前的時代吧,那時候雅蘭國換了國名,我猜那個時候的故事你應該也沒聽過,你想聽一個嗎,我可以念給你聽。”

“好呀,我好久沒聽故事了。”

“……我猜這個你應該會喜歡,‘冰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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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公主

有一年冬天,雪花像羽毛般從空中紛紛飄落下來,一個王後坐在床邊做針線活,窗框是用黑黑的烏檀木做成的,她一邊做針線,一邊抬頭看著雪,針紮在她的手指上,在雪裡滴下了三滴血。紅紅的血浸在白白的雪裡,王後開始暗暗思念遠方出征的國王。

過了不久,國王從遙遠的西域回來了,他還帶了一個女孩,她的皮膚像雪那樣潔白;嘴唇像血那樣鮮紅;頭發又黑得像烏檀木一般,因而人們稱她為“白雪”。

白雪的外貌如同白晝一般美麗,但王後從沒見她說過一句話,當人們看向她的時候,她便會露出燦爛的微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忙於政務的國王日漸消瘦,他開始茶飯不思,牙齒發黃,眼睛像生了流膿一樣渾濁,醫生們診斷他沾染上了不知名的惡疾,漸漸地國王開始說不清話,終日臥病在床,王後想去探望,但國王不允許,他隻準白雪一個人照顧他,一年之後,國王便去世了。

那年冬天,就像是在哀悼國王的缺失一般,全國都下起了白茫茫的暴雪,大雪壓垮了糧倉,農民們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田地都枯萎了,窮人們並排並遊走在大街上等待著救濟。王後回到老家找到了一位先知。

先知把她領到一麵神奇的魔鏡麵前,王後向鏡子問道:

鏡子,鏡子,為什麼我們的國家會遭遇如此劫難?

鏡子回答她:

因為白雪。

王後聽了大吃一驚,她回到皇宮,心裡翻來覆去,有一天她在廚房裡布置冬季的槲寄生和洋蔥串,白雪走了過來,她看到美麗的女孩用呆滯的眼神盯著她,完美的麵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想要什麼?王後問她。

白雪不說話,隻是愣愣地瞪著她,然後走到牆邊,揮舞著兩隻手把槲寄生與洋蔥串全部撕扯了下來,接著她走到廚房的鍋爐旁邊,用雙手抓起廚師剛切好的生肉狼吞虎咽地放進嘴裡。

看到這一幕的王後立刻逃進了自己的房間,晚上她很不自在,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猜疑和恐懼像雜草一樣在她心裡越長越高,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有一天,她叫來一個獵人,對她說:

“把那個女孩子帶到森林裡去,我不想再見到她。你一定要殺死她,把她的心和肝帶過來做證據。”

獵人聽從王後的話,把白雪帶到野外,當他掏出長長的獵刀要去刺女孩的心窩時,他看到了白雪天真無邪的臉龐,不禁同情起來,於是說:

“逃吧,可憐的孩子。”

第二天,獵人帶回了一對心肝,王後把它們風乾了掛在廚房裡。

暴雪遲遲沒有停下的意思,遠方的屬地傳來了暴動的消息,王後又一次找到了先知的魔鏡,她在魔鏡麵前說:

鏡子,鏡子,為什麼災難久久還沒有消散。

隻聽得鏡子回答:

因為白雪住在對麵的山裡麵,

她和七個矮人住在一塊兒,

王後聽了大驚失色,因為她知道魔鏡從來不撒謊,還知道獵人騙了她,白雪現在還活著,王後每天苦思冥想,終於想出了一條計策:她走到一間非常秘密、誰也沒有進去過的房間裡,做了一個毒性很強的蘋果。蘋果的外形很美,一半白,一半紅,每個人見了都十分喜歡,可是隻要誰咬一小口,他就準會死去。蘋果做完之後,她給自己的臉塗抹了一下,打扮成一個賣雜貨的老太婆,越過了七座山,來到了七個矮人的房子。

她敲敲門,看到白雪從窗口探出頭。

“我的蘋果很快就要賣完了,我可以送你一個。”

漂亮的女孩默默地看著她。

“你怕裡麵有毒嗎,”王後說,“瞧,我現在就把蘋果切成兩半,你吃紅的一半,我吃白的一半。”

原來那蘋果做得十分巧妙,隻在紅的一半放了毒。

白雪看到王後吃著蘋果,再也忍不住了,就伸出手去,把有毒的那一半蘋果拿在手裡。可她隻吃了一口,就倒在地上死了。

回到皇宮裡,皇後又一次找到魔鏡問道:

鏡子,鏡子,白雪現在死了嗎?

鏡子終於這樣回答:

她死了,我看見七個矮人圍在她身邊痛哭,將她放進棺材裡正準備下葬。

王後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暴雪停息了,嚴酷的冬天邁出了離開的腳步,王國的糧食又開始收獲,窮人們擁有了溫暖的庇護所,飛禽們紛紛趕來,在王都上空引吭高歌。

春天,王國的王位繼承人終於確定了,王後梳妝打扮準備迎接那位來自鄰國的親王,她聽說他熱愛打獵,來到這個國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山野中馳騁狩獵。

新國王駕到了,王後看到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奇美無比的女孩,白雪咯咯笑著,用手指著她。

王後被關進了地牢,穿著破爛的囚服度日。有一天,劊子手領著她走出牢籠,那一天,新國王和王後宣判了她的罪行,人們用火鉗夾起一雙在碳上烤得通紅的舞鞋,放在她麵前,國王宣布她的刑罰是跳舞直到永遠。她隻得穿上那雙烤得焦紅的鞋子,她跳著舞,望向人群的方向,她看到那個女孩,她的相貌紋絲不變,皮膚白如雪;嘴唇紅如血;頭發黑如烏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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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啪”地一聲合上了書。

這算是哪門子的童話故事啊,到底是誰這麼喪心病狂編出這種故事來的……他默默扶額,掃過書本的封麵,精裝的封皮上畫著玫瑰花的紋樣,中間是燙金的標題,他的家庭教師告訴他這是在奧黛拉帝國的舊貨集市裡找來的,他以為這隻是普通的童話故事。

被這該死的封麵和題目給騙了,他懊惱地想到,他沒有看過這本書,他選這個故事隻是自認為這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故事。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瞄向女孩的方向,普蘿塔蜷縮著身軀側躺在地麵上,她身上的衣服沾滿了爐灰和各種汙漬皺皺巴巴地貼在地上,她的臉也同樣被灰塵沾染得不忍直視,尼古拉斯心想,如果沒有人提醒她洗臉的話,她可能會一輩子這麼邋遢下去。

“這個故事聽得我更鬱悶了。”女孩幽幽地說道,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連續五天的囚禁生活之後,她的狀態越來越糟,他開始懷疑她能不能撐到滿月的那一天。

“咳咳,沒事,童話都是假的。”尼古拉斯清了清喉嚨,讀了一長段的文字,有些口乾舌燥了,但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己做了無用功。

“咿!”躺在地上的女孩突然發出一聲尖叫,一下子蹦了起來。

“你怎麼了?”

“有老鼠!”女孩驚叫著,像是身上著了火一樣不斷拍著自己的全身上下,“有老鼠在我身上爬!”

“你靠過來一點,我幫你抓住它!”

普羅塔幾乎是一頭撞向了尼古拉斯的籠子,兩手還是不停地撣著自己的衣服,“抓到它了,啊,它咬我!”她狠狠地把那隻老鼠向前一扔,這隻齧齒動物正好從籠子的兩根欄杆間飛過,無比精準地擊中了尼古拉斯的臉。

“哇!”這次輪到尼古拉斯感覺自己身上著火了,不過眼疾手快的少年還是很快就捉到了這場動亂的罪魁禍首。

“怎麼會突然有老鼠冒出來。”

“是樓上的巫婆,”普羅塔麵帶驚恐地說道,“她們召喚出老鼠,老鼠幫她們抓小孩。”接著她突然咳嗽了幾聲,尼古拉斯發現她一側的臉上有些血跡。

“我真的要睡覺了。”她聲音喑啞,然後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倒在了地上。

“唉,”尼古拉斯一隻手抓著老鼠,一隻手扶著地。真要趕緊想辦法逃出去了,他把空著的手從籠子欄杆中的縫隙裡伸出,敲了敲籠子門鎖的地方,鐵籠上雕刻的咒文隨著他的敲擊發出亮光,“真該死,竟然在籠子上寫了那麼長的牢固不可破咒語,她們原來打算關誰啊。”

他閉上眼睛,在腦海裡尋找毀壞、破壞的咒印,將它們連成咒語,他低聲吟誦,咒印發著金光從指尖流出,然而,鐵籠欄杆上密密麻麻的咒語發出幽幽藍光,直接將他的咒語彈開了。

“還是不行,”他氣惱地向後一攤,“怎麼辦啊。”

那隻老鼠在他的手裡掙紮起來,他把老鼠舉到自己眼前,眯起眼睛端詳著這隻小小的生物,或許因為是在女巫的家裡長大的,這隻老鼠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人眼一樣滴溜溜的轉。

那些老妖婆可以控製老鼠,他想到,或許她們給老鼠喝了藥水,或許她們給老鼠施魔法……

“操縱低等動物來釋放魔法,這也是深淵魔法的一種……”他想起了之前在書裡讀到過話,突然,他坐起來,喃喃自語道,“我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