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兒(1 / 1)

第二天一早,薑錦辭和墨染收拾完準備直接去霧隱觀找陸守一,然而剛踏出寢宮,便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攔住了去路。

“纖兒?”

見到來人,薑錦辭露出了與往常無異的笑容。

很可惜,纖兒似乎是不想演了,直接問道:“戮影堂的殺手,是你們抓的吧?”

見狀,薑錦辭也不再廢話,示意墨染上前直接將人拿下,來的正好,一起去霧隱觀,省得她來回找人了。

見墨染攻來,纖兒被迫飛離了原地,麵對墨染的攻擊,她並未還手,隻是一味閃躲,察覺到薑錦辭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才開口喊道:“你們是要去找陸守一吧!”

薑錦辭聞言挑了挑眉,看來纖兒知道的也不少啊,於是她開口製止了墨染,示意纖兒繼續說下去。

感受到了薑錦辭態度的轉變,纖兒直接飛到了她麵前:“去之前,不如先聽聽我的故事?”

送上門來的情報,不要是傻子。

“去小花園吧,彆打擾到世子了。”

說完,薑錦辭直接朝外走了出去,墨染緊跟其後,纖兒看著她的背影,意識到了她可能已經恢複了鏡外的記憶,心中一沉,停頓了片刻,似是在思索著什麼,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

三人圍坐與湖邊的涼亭之中,枝頭的鳥兒宛轉叫了幾聲,似是察覺到了空氣中流淌的靜默,拍了拍翅膀也飛走了,一時間,整個小花園靜寂無聲。

薑錦辭好整以暇地看著麵前的纖兒,等著她開口打破沉默。

纖兒接受到了她的目光,輕咳了一聲開口,所說內容卻並不是她所謂的故事,而是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沒有聽到意想中的答案,薑錦辭並不惱,反而笑了笑:“那你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這個問題讓纖兒怔了一下,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薑錦辭的場景,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她自己不信任在先,用飛行來試探她,現在又在怨誰呢:“對不起。”

“沒關係,”薑錦辭放緩了聲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纖兒那對翅膀時的驚豔,“反正我那時候確實沒有記憶。”

“所以,這個幻鏡中真的存在阿辭這個人嗎?”

纖兒聞言緩緩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也沒有。”

“什麼意思?”薑錦辭皺起了眉頭,不愧是認識陸守一的人,說話方式一樣令人生厭。

“在你來之前沒有,”纖兒抬頭看著薑錦辭一字一句道,“你來之後就有了。”

“……”

這是在說什麼廢話?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纖兒繼續解釋道:“在你進入幻鏡之前,從來沒有阿辭這個人,但你進來後,所有人都有了你在幻鏡中生活的記憶。”

薑錦辭愣住了,她猜想過可能是自己鳩占鵲巢了,但從來沒想過這種離奇的可能。

“是因為魂魄的原因嗎?”她想起了昨天跟陸守一的對話,“陸守一說我魂魄不穩。”

纖兒聞言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或許是吧,我不是很了解你們鏡外的人。”

“但是,”她突然抓住了薑錦辭放在桌上的手,“我知道隻有孟羽國的臣民才能擁有翅膀。”

薑錦辭簡直要被她的大喘氣搞暈了,纖兒的話如同一個大雷,炸的她猝不及防。

“原來是這樣嗎?”一旁的墨染喃喃自語道,麵上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己還沒搞清楚是什麼個情況,墨染這個傻子反倒是想明白了?

感受到了薑錦辭疑惑的目光,墨染興奮地開口道:“因為你是孟羽國的子民,所以你回來他們都回憶起來了呀!”

“……”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

“首先,我不可能是孟羽國的子民。”薑錦辭的目光從兩人身上劃過,“其次,就算我是,那麼請問天災到來,連國主都無法抵抗,憑什麼我能活下來呢?”

確實,天災的威力,纖兒自己早就親身體驗過了。

墨染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辯解什麼,最後還是喪氣地坐在了一邊。。

無聲的寂靜再次蔓延。

薑錦辭歎了一口氣,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怎麼認識陸守一的?”

聽到她的提問,纖兒將疑惑暫時放在了一邊,回憶了片刻才慢慢開口講述:“我們的初遇,太久遠了……”

………………

纖兒好不容易得空在小花園的涼亭內躲懶,眯眼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空,微風輕輕拂過了她的臉頰,初春的陽光暖暖地照耀著萬物,園中的草木褪去了冬日的萎靡,顯現出了勃勃的生機。

“今天的天可真好。”她情不自禁發出了感歎。

他們隨著小主人搬來飛羽宮才沒多久,正是忙的時候,作為飛羽宮掌事,她已經連軸轉了幾天了,好不容易能喘口氣。

許是太累了,又或許是陽光太暖,纖兒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嘩啦……”

突如其來的破水聲驚醒了小憩的纖兒:“誰!”

她警覺地向湖中望去,眼中的疲憊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飛羽宮是國主特地為小主人建造的宮殿,來往的人都必須登記在冊,不容有一絲差池。

湖中的人聽到了纖兒的聲音當即一喜,一邊撲騰一邊大聲呼喊道:“姑娘!姑娘!救命啊!”

循著聲音望去,隻見一穿著黃色道袍的男子遠遠地在朝她招手。

落水了?

纖兒眼中的警惕更甚,張開翅膀飛向了湖中的陌生男子,原本還在撲騰的男子看到她的翅膀後,忍不住瞪大了雙眼,本來還在呼叫的人仿佛被按了靜音鍵,整個人呆呆的,眼中滿是驚豔,一瞬間竟忘記了自己還在湖中,直直地沉了下去。

“?”

這是什麼新型行刺手段嗎?纖兒看著眼前的男子,心中滿是不解,這刺客未免太蠢。

“咳咳咳!!!”又被狠狠嗆了幾口水的男子又掙紮了起來,“姑娘!救我!”

離近了纖兒才發現,這男子沒有翅膀,孟羽國臣民人人皆有羽翅,且極為怕水,她躲到小花園也是因為這兒有一大片湖,飛羽宮中的人大都不會靠近。

不是孟羽國的人?

纖兒看向陌生男子的眼神充滿了審視,這人出現的實在奇怪,她有心想要搞清真相,但救人是不可能救的,她可不想沾上水,於是轉身飛向了岸邊。

湖中的男子見纖兒一臉冷漠,一言不發轉身就走,生怕她拋下自己不管,當即大喊道:“彆走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姑娘!!!”

纖兒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這男子可真聒噪,沒有理會他的嘶吼,她從湖邊的樹上折了一根枝椏,估算了一下長短,再次飛回了湖中,朝著男子拋去了樹枝另一頭:“抓緊。”

看著麵前的樹枝,男子才意識到這仙女一樣的姑娘是去找工具了,立馬抓住了樹枝,生怕晚一秒對方就後悔了,嘴上依舊不停:“我就知道,姑娘你長得那麼好看,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咕嚕咕嚕……”

似是被煩到了,纖兒突然降低了飛行高度,捏著樹枝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將人按在了水裡,看著湖中被迫閉嘴的男子,纖兒心中頓時舒暢了不少,嘴角也勾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一上岸,不等纖兒開口,男子便雙手作揖,對著她微微欠身。

“感謝姑娘救命之恩,”因為落水,男子原本一絲不苟的發髻在掙紮中散開了些許,幾縷發絲黏在了他的側臉,英俊的臉上此刻滿是狼狽,“我叫陸守一,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雖然話多,倒是挺懂禮貌,還不算太討厭,纖兒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原來他叫陸守一,她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纖兒。”

“原來是纖兒姑娘,”陸守一伸手拂去了礙事的發絲,環顧了一下周圍,“纖兒姑娘可知這是何處?”

他明明是從銀湖入的幻境,怎麼一睜眼又回到了銀湖外,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現在到底在境內還是境外,這湖分明就是銀湖,連湖邊的樹都一模一樣,但他從未見過仙兒姑娘這般的修真者,她的翅膀實在不像是法器,仿佛是生自她的骨血。

“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纖兒心中的狐疑更甚,但麵前的男子滿臉的疑惑不似作假。

陸守一聞言愣住了,他該知道嗎?

“這是飛羽宮。”

纖兒盯著陸守一一字一句說到,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撒謊的痕跡,但很顯然,他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在她說出飛羽宮三個字後,陸守一表情不變,甚至更加疑惑了。

飛羽宮是哪裡?他從來沒在修真界聽過這個宗門啊,而且銀湖不應該在秘境之中嗎。

陸守一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剛想開口,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自纖兒袖中飛出,在兩人麵前燃燒殆儘,同時一道聲音出現在了纖兒腦中:國主召見。

這是宮中發來的傳音,纖兒看了眼麵前的人,此人身份實在可疑,不能放任他離開飛羽宮。

被她盯著的陸守一感覺背後發涼,那根奇怪的羽毛燃燒完了後,纖兒看他的眼神突然就變得冷冷的,饒是再遲鈍他也意識到了這個地方與修真界的不同,恐怕他在出湖那一瞬就已經進入銀湖幻境了。

大意了,禍從口出啊陸守一,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後悔也晚了,纖兒召出了芥子玉,從中取出了縛靈索直接將陸守一捆在了柱子上。

縛靈索顧名思義,能鎖住世間一切靈物,隻有其主人才能將其解開。

確認把人捆嚴實了,纖兒便趕緊向宮中飛去,此時飛羽宮才剛建成,一切製度都沒落實,宮人們為了方便行事,依舊是靠翅膀來飛行。

曜羽宮——

身著赤金鳳袍的國主坐在高高的織羽椅上,鳳冠上的珍珠流蘇遮住了她姣好的麵容,隻是靜靜端坐便讓人感覺到了無儘的威壓。

宮人將纖兒帶至宮殿便退了出去,此刻大殿中唯有纖兒和國主兩人。

纖兒知曉此次覲見定是有大事要發生,心中不免發沉,但麵上仍保持住了平靜,像往常一樣俯身作揖:“參見國主。”

“不必多禮,”威嚴的聲音自上傳下,“飛羽宮如今安好?”

纖兒站直了身,不知為何想到了剛才落水的陌生男子,她微微低頭,目光看向了麵前高高的台階:“一切安好。”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大殿中安靜了片刻。

纖兒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是國主已經知曉了剛才在飛羽宮發生的意外?

正在她忐忑不安之際,那道金紅色的身影又開口了:“昨夜司星閣來報,異客將至,天災降世。”

短短一句話砸得纖兒僵在了原地,像是想到了什麼,顧不得君臣有彆,抬頭直直望向了高處的人影:“預言成真了?”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靜。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僭越了,連忙低下了頭:“國主恕罪,臣隻是太過擔憂世子。”

一聲深深的歎息傳入了她的耳朵:“按照之前的計劃,務必要保住世子。”

一枚朱紅色的丹藥飄至了纖兒麵前,她伸手將其牢牢握在了手心,不死心地開口道:“國主……”

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不必多言。”

隻見那端坐的人影似是無了支撐般,一手扶額側靠在了羽座之上。

無力感爬上了纖兒的心頭,淚水霎時盈滿了她的眼眶,她再也無法開口,隻跪下向著高處的人影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死死抵住了地麵。

“臣……”

無法抑製的哽咽。

她穩了穩自己的聲線再度開口:“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