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身後的湖中傳來了破水聲,薑錦辭收斂了自己的思緒,轉身向湖邊走去。
看著眼前從黑煞化為了人形的墨染,薑錦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你差點就被發現了。”
墨染有苦說不出,他也不知道這幻鏡到底是怎麼回事,化成原形進入湖中後,他本想安穩等到纖兒離去,沒想到在湖底看到了一株水草,按理說這世間水草都極其相似,但不知為何,他一看到那株水草便覺得熟悉,像極了他在銀湖湖底斬殺的那些,於是一個沒忍住遊了過去。
靠近了才發現這水草中竟藏了一截迷轂樹枝,剛從陸守一那兒得知了迷轂樹枝的妙用,便在這湖底發現了一截,他當即一喜,說不定這樹枝能幫上薑錦辭,沒成想,剛觸碰到樹枝,整個煞都不受自己控製了,強行化成了人形,作為黑煞,他在湖中根本不用呼吸,但一旦化為了人形,那就跟人類無異,也需要氧氣才行。
猝不及防變成了人形,嚇得墨染趕緊屏氣想再次變回原形,結果剛才在岸上死活變不回人,偏偏在湖中又變不回黑煞了。
氧氣逐漸耗儘,墨染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偷偷上浮換氣。
聽完他的回答,薑錦辭麵色更差了,這幻鏡實在詭異,連黑煞都沒法控製自己了嗎?
見薑錦辭麵色不善,墨染心中有些後悔,他不該這麼大意的,這幻鏡到處都充滿了古怪,他應該小心些才是。
似乎是感覺到了墨染情緒的低落,薑錦辭開口道:“這樹枝你收好了,你不是此鏡中人,萬一我們沒有打破輪回,你至少能靠它保持清醒。”
墨染聽到她的話,猛地抬頭,雙眼通紅。
薑錦辭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墨染知道自己有點反應過度,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
見他不願意說,薑錦辭也沒強求,隻是轉身向花園外走去:“走吧,該去寢宮當值了。”
剛到寢宮門口,伺候世子洗漱的宮人們正從殿門口魚貫而出,見到薑錦辭到來,紛紛欠了欠身,這便是打過招呼了。
“你現在既然是飛羽宮的侍衛,那今晚就在殿外守著吧,世子那邊,由我來看。”
薑錦辭一邊說著,一邊向宮人們點頭回應,待最後一位離開後,她才抬腿走入了寢宮。
進了寢宮,她沒有急著向內殿走去,反而開始慢慢打量著寢宮外殿中的擺件,雖然陸守一說世子才是陣眼,但她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看著眼前再熟悉不過的陳設,她竟感覺有些恍如隔世,今天早晨離開時以為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沒想到再次踏入世子寢宮,過往的一切都成了幻鏡。
薑錦辭仔細在外殿探查了一番,實在沒找到什麼特殊之物,便向內殿走去,此時世子已經洗漱完了,正在床上玩著國主給他準備的小玩具,見到薑錦辭,揮舞著小手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音,看著眼前天真可愛的世子,薑錦辭不自覺加快了步伐,臉上露出了笑意。
世子向來乖巧懂事,從小到大都不用擔心他的睡眠,每天一到點,不用哄睡,他自己就睡著了,世子睡眠質量也好,常常是一覺睡至天明,偶爾半夜醒來也不過是口渴,所以飛羽宮的寢宮值夜是個眾所周知的輕鬆活。
若要說這飛羽宮內不尋常之事,在她的記憶裡,隻有一件,那便是昨天夜裡,起初世子像往常一樣入睡了,睡到半夜,不知怎麼就醒了,薑錦辭以為他是想要喝水,誰知她剛把杯子遞到世子嘴邊,便被他揮手打翻了,導致兩人的衣衫和被褥全部都被打濕。
她不得不替世子更換乾燥的內衣和被褥,在衣櫃中翻找時她看見了國主新準備的香囊,其中有幾種香可以安神,她便順手帶上了,沒想到,碰到這香囊,世子哭鬨的更厲害了,薑錦辭見狀,趕緊把香囊收了起來,就這樣,直到天蒙蒙亮,大概是哭累了,世子才慢慢停止了哭鬨。
香囊?難道是香囊的問題?
薑錦辭走向衣櫃,從中取出了昨天被她藏起來的香囊。
水紅色的香囊上繡著精美的鳳凰紋樣,薑錦辭拿起它聞了聞,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頓時充滿了她整個鼻腔,因為天災一事而緊繃的頭腦,在此刻竟隱隱有了一瞬的放鬆,這味道和昨天比起來彆無二致。
轉頭看了一眼在床上玩的正歡的世子,薑錦辭拿著香囊走了過去,抓住了他揮舞的小手捏了捏,伸手把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小世子,這個香囊喜歡嗎?”
出乎她意料的是,與昨晚的嚎啕大哭截然相反,躺在床上的世子伸手接過了香囊,似乎對這個新玩具非常滿意,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難道不是香囊嗎?
唯一有可能的線索又斷了。
“抓刺客!”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外麵傳來了一陣打鬥聲。
刺客?
“墨染!抓住他!”薑錦辭想也不想衝著外麵喊道。
正愁無從下手呢,這白送上來的線索,不要白不要啊。
原本老實守在門口不想參與紛爭的墨染,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化作了一抹黑色的殘影,轉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連傷了好幾個護衛的刺客,似是察覺到了背後的威脅,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完成任務了,再糾纏下去隻會引來更多的護衛,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尋找到了突破口,頭也不回地向飛羽宮外飛去。
“想逃?”黑夜給了墨染巨大的保護,他將部分煞氣調出,幻化作了巨大的羽翼,如同一支離弦之箭,毫不留情殺向了逃跑的刺客。
而另一邊的寢宮內,薑錦辭話音剛落,本來手捧香囊玩的正歡的世子,突然毫無征兆的大哭了起來,這哭法,和昨天夜裡一模一樣!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尖銳的哭鬨聲讓薑錦辭有了片刻的呆滯,這殺傷力未免太強了點。
但哭了總比不哭好,薑錦辭伸手將世子手中的香囊拿了回來,借著燭火再次觀察了起來,外表看不出異常,難道問題出在內部?
想到這兒,她二話不說找來了剪刀,沿著縫製線將香囊拆了開來,沒了束縛的香料頓時散落在了桌麵上,薑錦辭伸手捏了些許,放在鼻尖聞了聞,都是些再常見不過的乾花和香料,難道問題真的不在香囊?
正當她想要取回香囊的布料再檢查一番時,卻發現自己的指尖殘留了些許灰色的粉末,薑錦辭撚了撚指尖。
這是?灰?
她從桌上取了一隻茶碗當做容器,將乾花和香料一一挑選了出來,等雜物挑淨,桌麵上赫然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粉末,她湊近些許,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將其攏起,粉末的數量不多,堆疊起來也不過小拇指甲蓋那麼點,薑錦辭看著自己指尖殘留的粉末,似是想到了什麼,抬手聞了聞。
沒了香料的掩蓋,香灰的味道再無法隱藏,這味道薑錦辭再熟悉不過。
霧隱觀,陸守一!
他果然沒這麼簡單。
但還有一事薑錦辭想不通,同一個香囊,為什麼剛才進殿時遞給世子他就不哭不鬨,刺客來了他就開始哭鬨,不,不對,不是刺客,難道是墨染?
她剛讓墨染去追刺客,按照墨染的反應能力,那確實是前腳他剛離開,後腳世子便哭鬨了起來。
一切似乎都對上了,如果她推算的沒有錯,那她和墨染都應該是今天下午才入鏡的,也就是說昨晚墨染不在,所以昨晚世子見到香囊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可是陸守一在香囊中放入香灰的目的是什麼,從世子對於香灰的敏感程度來看,陸守一一定還有什麼信息沒告訴他們。
“砰!”
“阿辭,人帶回來了。”
重物落地的聲音喚回了薑錦辭的思緒,伴隨著墨染清越的聲音,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跪在了她的腿邊,雙手被反綁在後,嘴中塞了一塊不知從哪裡搞來的破抹布,不停地發出“嗚嗚”的聲音,看向薑錦辭的眼神充滿了憤怒,似是想把她千刀萬剮。
站在他身側的是穿了一身玄色護衛服的墨染,與剛才在寢宮外相比唯有發絲有些許淩亂,看到這刺客這麼不老實,上去就是一腳,差點把人踹趴下,踹完後兩眼放光地看著薑錦辭,就差把“誇我”兩個字直接寫臉上了。
看來過程還挺順利的,看到他這幅模樣,薑錦辭心中默默想到。
而躺在床上的小世子此時也停止了哭鬨,趴在床沿,葡萄大的黑眸瞪得烏溜圓,一眨不眨地瞧著他們這邊,因著剛剛哭過的緣故,眼眶還泛著紅,但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他眼中的好奇。
看到世子這麼有活力,薑錦辭對自己的猜測更有把握了,無視了墨染的邀功,她尋了張椅子坐下,對著跪在一旁的刺客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嗚嗚嗚嗚嗚!”
“……”
薑錦辭瞥了墨染一眼,示意他上前把布給拿了。
沒了抹布的阻擋,刺客得了自由,立馬開口怒吼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告訴你!”
言罷,竟想咬舌自殺。
“嗚嗚嗚!”
許是在剛被墨染捉住時就試過了這套把戲,他剛有動作,一旁的墨染眼疾手快又把抹布懟了回去,順手扇了他一巴掌:“老實點!”
看著他這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薑錦辭有點哭笑不得,伸手製止了墨染,說道:“拿走吧,我有辦法讓他開口。”
墨染有些不解,但仍老老實實拿走了抹布。
薑錦辭沒再廢話,從袖中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問心符。
看到符籙的一瞬間,墨染整個人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