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錦辭覺得自己簡直要被氣笑了,陸守一這三十七年都沒找到破鏡之法,現在竟然想要她在兩天內破解。
不等陸守一再次開口,薑錦辭轉身就向密室外走去,陸守一見狀連忙將她攔住,邊攔邊大喊道:“小友小友!小友請留步啊!”比起剛才的從容,他的語氣中多了些慌張,“小友你與我們不同,你剛入鏡便被同化,已然是鏡中之人,這是我這麼多年從未見過的情況,你就是那個天選之人呐!”
墨染上前擋在了薑錦辭身前,麵色不善地看著擋路的陸守一,正欲出手,卻被身後的薑錦辭按下。
“嗯,那正好,反正我不記得外麵的事,無非就是死了再來嘛。”薑錦辭從墨染身後探出頭,對著陸守一幽幽一笑,“更何況,我也不會變成癲人,不是嘛?”
陸守一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還堅定了薑錦辭想走的心,他看著麵前的墨染,對著薑錦辭急道:“墨小友是你的同伴,你也不管了嗎?”
“我跟他可不是同伴,我都不認識他。”
薑錦辭有些疑惑,他從哪裡看出來他倆是同伴,這老頭果真是在這鏡中待久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聽到她的回答,墨染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間黯淡,一抹幽怨爬上了他的眼底。
“?”接觸到他幽怨的目光後,薑錦辭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怨夫狀是給誰看。
陸守一看向墨染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嫌棄和憐憫,看著挺大個,原來這麼不中用。
眼看著薑錦辭是真的要走,他再也不敢亂說,當即大喊道:“每逢小世子生辰,天災便會降臨,這一天是幻鏡輪回的結束,同時也是開始!”語速之快,生怕自己說慢了薑錦辭就走了。
聞言,薑錦辭腳步一頓,眼前浮現出了小主人胖嘟嘟的臉蛋,實在想不通,一歲不到的幼兒,如何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有戲!
陸守一心中一喜,趁熱打鐵道:“此鏡的陣眼,是孟羽國國主的小兒子。”
可算是願意說了,背對著陸守一的薑錦辭嘴角微微一勾。
待她回頭,儼然又是一副憤怒至極的模樣:“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何等到現在才說!”
“不是不想說,實在是不敢說啊。”
陸守一麵上浮現出了痛苦之色,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可怕的畫麵。
“在你之前,貧道也找過不少修士,他們在得知陣眼後,想儘了一切辦法,或殺或綁,甚至阻止過小世子的出生。”
說著,他快步走向了書架,從中取出了數個卷軸,不等他開口,墨染就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本來有些不耐煩的表情在看清內容的瞬間變得僵硬,眼中滿是不敢相信,似是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一連打開了好幾卷。
薑錦辭看到他的表情,頓感不妙,立馬問道:“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她的聲音,墨染從卷軸中抬頭看著薑錦辭,神情中罕見的出現了擔憂,他張了張嘴,聲音有些艱澀:“接觸過世子的修士,全死了。”
全死了?破不開幻鏡便會被同化,沒想到找到陣眼也會死?
“怎麼死的?”
陸守一從地上撿起了被墨染丟下的卷軸,將它們重新放回了書架,聽到她的提問,停頓了片刻,才背對著薑錦辭說道:“世子死,天災至,世子生,天災亦至。”
聽到這裡,薑錦辭的心沉了下去,難怪陸守一一直不願意把話說清楚,原來這幻鏡就是一場死局。
一時間,密室內一片寂靜。
“你為何篤定,那麼多前輩都無法做到的事,我就能完成?”
不久前陸守一的挽留之辭在薑錦辭腦海中劃過,她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陸守一伸手撫了撫書架上的卷軸,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這麼多年……這麼多人死在了我的麵前。”
“不瞞小友,”他歎了口氣,轉過身對著薑錦辭露出了一抹苦笑,神情再不似方才那般自信,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變老了,“此事並非貧道篤定,實在是貧道沒有辦法了。”
再怎麼遲鈍,此刻墨染也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向陸守一的眼神瞬間充滿了殺意。
薑錦辭看著陸守一滄桑的臉,冷笑道:“你是想讓我替你探路,替你去送死嗎?”
言罷,不再理會陸守一,轉身走出了密室,而這次,陸守一竟未再阻攔。
走出大殿前,薑錦辭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肅穆的神像,隨後不再猶豫,張開翅膀向飛羽宮飛去。身後的墨染心中雖有疑慮,但他無條件相信薑錦辭,她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再次回到飛羽宮時已是傍晚,薑錦辭支開了墨染,獨自一人回到了最初醒來的花園中,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她需要一個人靜靜。
眼前的湖麵,比起白天的波光粼粼,現在在殘陽的照耀下,如同一池猩紅的鮮血。
薑錦辭緩緩蹲下身,伸出了右手,在即將觸及湖麵時頓了一下,隨即便毫不猶豫將手沒入了水中,一股涼意如同電流般竄上了她的手臂,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腦,在這股涼意的刺激下瞬間清醒,僅僅片刻,她的手指便被凍得通紅,她收回了右手,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心中有了些猜測,但還不夠,她需要更多的證據。
“你在乾嘛?”一聲厲喝傳來。
巨大的力量自身後襲來,不等薑錦辭有所反應,轉瞬便被帶離了湖邊。鋪天蓋地的墨侵染了整個小花園,比湖水還冰涼的東西緊緊纏住了她。
“墨染?”她伸手感受了一下,這墨色如綢緞般絲滑,從她的指尖劃過時隱隱能感覺到一絲顫抖。
聽到她的聲音,纏繞著她的黑煞並沒有出聲,隻是將她纏的更緊了。
“怎麼變成這幅模樣了?”薑錦辭猜到墨染的身份定有特殊之處,隻是她不明白,明明才分彆沒多久,怎麼再次相見就成這樣了。
等了片刻,墨染依舊沒有出聲,薑錦辭心下了然:“沒辦法說話了?”
眼前的張牙舞爪黑煞瞬間變得有些萎靡不振,似乎對現在的情況頗為不滿,薑錦辭感知到了他的情緒,覺得有些好笑,她強忍住了笑意,問道:“還能變回來嗎?”
不問還好,一問他更萎靡了,剛才看到薑錦辭站在湖邊,怕她想不開,想也沒想就現出了原形,本想救回她再變回人形,可誰知這地方這麼邪門,他一時間竟無法化形,隻能維持原形。不過好在薑錦辭現在沒有記憶,不然肯定要對他大打出手。
“阿辭,你在嗎?”遠處傳來了一道女聲。
這是纖兒的聲音,不能讓她看見這幅模樣的墨染,她定會起疑心。
薑錦辭當機立斷:“進湖裡躲著。”
變回黑煞的墨染看到她異常嚴肅的神情,沒有猶豫,一股腦沒入了不遠處的湖水中。
見小花園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薑錦辭才開口道:“纖兒,我在這裡。”
纖兒循著她的聲音從院外走了進來,她有些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花園,方才她明明看到這邊冒著黑煙,可眼前這花園與平時並無二致。
見她神情異常,薑錦辭趕緊迎了上去:“怎麼了?不認識這兒了?”
看到薑錦辭,她按下了自己的疑惑,對著她搖了搖頭:“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說完像是想到了什麼,伸手便掐了一把薑錦辭的臉:“你啊你,說好今日幫我,結果采買完就不見了蹤影,那麼多東西,我登記得眼睛都快瞎了!”
本來還想還手的薑錦辭,聽到采買二字,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都快忘了,今日是為何出門。
她討好地挽起了纖兒的手,試圖轉移話題:“纖兒,你找我有什麼事呀?”
看著眼前裝乖的薑錦辭,纖兒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負氣道:“少來這套!”
見她不為所動,薑錦辭從善如流地道歉道:“對不起嘛~”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這本身就是我的活,你也是為了幫我。”纖兒聽到她的道歉,轉頭對她露出了笑容,隨即又正色道,“我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今晚小主人那兒仍是你當值,國主召我入宮,可能有要緊事。”
薑錦辭聞言心中一喜,但是為了不讓她起疑,嘴角一撇,整個臉都垮了下來。
纖兒見她如喪考妣般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知道你累,再忍忍,等生辰宴過了,我去向國主申請休沐,讓你好好歇歇。”
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薑錦辭見好就收:“好吧,那你可彆忘了啊!”
見她同意,纖兒暗自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保證道:“今晚見到國主我就提,絕對不會忘,你就放心吧。”
說話間,天邊的夕陽早已沒入地平線,絢爛的晚霞也慢慢褪去了色彩,一抹幽暗爬上了天際。
纖兒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快黑了,我得趕緊入宮了。”
薑錦辭跟著抬頭看了一眼,餘光瞥到湖麵上的黑影,心下一驚,趕緊向纖兒道彆:“那你快去,可彆讓國主等急了。”
“對了!”
臨走了,纖兒突然又回過了頭,薑錦辭被她嚇了一跳,以為她看出了什麼端倪,隻聽她接著道:“你要照顧好小主人啊。”
生怕她看到湖麵上的影子,薑錦辭伸手握住了纖兒的肩膀,將她帶出了花園:“放心吧,放心吧,我你還不放心嗎?”
纖兒聽到她再三的保證,才轉身離開。
薑錦辭收斂了笑容,眸色沉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入宮覲見國主分明是一件緊急的事,但眼下纖兒卻選擇了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