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驍禦司,護衛讓兩人在堂前稍坐,不出片刻,領著一人來到了堂前。
隻見那人頭戴一頂鎏金束發冠,身披一襲玄色繡金戰袍,暗紅色的骨翅收攏其後,蓄勢待發嗎,還未走近,便感覺到無形的威壓似潮水般湧來。
“這是驍禦司掌司,蕭大人。”護衛接觸到二人詢問的視線後,出聲介紹道。
“久仰大人威名。”薑錦辭聞言立馬起身彎腰作揖,見一旁的墨染還傻傻坐著,悄悄用眼神暗示他站起來。
“不必多禮。”蕭大人抬了抬手,在他們對麵尋了張空椅坐下,“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
薑錦辭收回了手,也跟著坐了下去:“我叫阿辭,他叫墨染。”
蕭大人抬眸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取過茶桌上早已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問道:“聽說蕭烽說,你們方才在天玄坊市起了衝突?”
薑錦辭眉頭微挑,喲嗬,原來這護衛也姓蕭,真是巧了。
“哪裡的話,不過是誤會罷了。”薑錦辭笑著擺了擺手。
“是誤會便好。”蕭大人聞言也露出了一絲笑意,似乎對眼前年輕人的識時務而感到滿意。
但隨即薑錦辭話鋒一轉:“我與墨染今日出門,是為了給小主人置辦生辰宴,不料卻被一癲人擋了路,沾了晦氣。”有意無意地歎道,“許是我們太久沒出來了,如今這天玄坊市竟這般熱鬨,什麼人都能當街撒潑了。”
“竟有此事?”蕭大人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蕭烽,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了一聲微響。
蕭烽見狀,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那癲人神出鬼沒,我們曾派人蹲守了他三天三夜,都沒尋到他的人影,但每次我們撤離後,他又會回到天玄坊市,待我們再趕去時,他便又消失無蹤。”
見蕭大人沒有出聲,隻是用手指點了點茶盞邊緣,他便繼續道:“這癲人仿佛能提前預知我們的行蹤,但凡是我們部署人手的地方,他都會謹慎避開……”
“砰!”蕭大人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一旁的茶盞應聲落地,似是在強忍怒火,冷聲對著蕭烽質問:“你們都是廢物嗎?連一個癲人都抓不住!”
蕭烽見他似是真的怒了,心中一急,小聲說道:“這癲人不是彆人,是城外觀中的那位道士。”
蕭大人聞言,怒目微睜,本來假裝的三分怒火,如今成了七分真火,這不中用的廢物兒子,這麼關鍵的信息不早跟他說清楚。
蕭烽有苦難言,他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二人真的會答應上門,他們不是說自己急著置辦采買嗎。
薑錦辭在一旁看著他們父子倆眉來眼去,忍不住出聲製止:“二位對此事有何看法?”
蕭大人收斂了怒意,轉頭對著薑錦辭歉道:“此事是我們驍禦司辦事不利,給阿辭姑娘帶來了麻煩。”說著感覺剛壓下去的怒火又隱隱有冒頭的趨勢,轉頭瞪了一眼蕭烽,“驍禦司定全力追捕此人,給阿辭姑娘一個交代。”
蕭烽在一旁連連點頭:“我馬上帶人去查。”
“倒也不必如此麻煩。”薑錦辭朝二人笑道,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蕭烽連忙道:“不麻煩,不……”
“阿辭姑娘此言何意?”蕭大人出聲打斷了蕭烽。
薑錦辭微微一笑:“如今這癲人早已不知所蹤,照蕭護衛方才所言,這癲人似是頗為擅長藏匿,我也並非那不講理之人,今日非要尋得此人。”
蕭大人神色舒緩了些許,看向薑錦辭的眼神也充滿了讚許。
不等父子二人有所回應,薑錦辭目光掃過他倆繼續道:“但是,我們今日本就為采買而來,如今耽擱了這麼長時間,恐怕是采買不齊了,小主人生辰宴在即,我們回宮怕是不好交代……”
蕭大人一聽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拍了拍站在一旁的蕭烽:“阿辭姑娘放心,此事就交給蕭烽去辦。”
薑錦辭聞言心滿意足,也不推卻,取出卷軸便遞給了蕭烽,嘴上卻客氣道:“那便有勞小蕭大人了。”
蕭烽接過卷軸,將剛才被打斷的話繼續說完:“不麻煩,不麻煩。”說著打開了卷軸,隻看了一眼便僵在了原地,還是……有點麻煩的……
薑錦辭看到他愣住,慈眉善目地笑問:“小蕭大人可有什麼問題?”
蕭烽還未回答,便感到身側傳來一道殺人的目光,僵笑道:“沒問題,沒問題……”
“沒問題還不快去辦!”蕭大人生怕薑錦辭反悔,搶先支使走了蕭烽。
“是!”
望著蕭烽匆匆離開的背影,薑錦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舒暢了,身後目睹了一切的墨染也偷偷勾起了嘴角。
“那我們也不多叨擾了,蕭大人告辭。”見達成目的,薑錦辭立馬起身告辭,生怕跑晚了。
“阿辭姑娘慢走。”見薑錦辭要走,蕭大人立馬起身送彆,生怕送不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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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離開驍禦司,薑錦辭就忍不住大笑出了聲。
墨染見她笑的開心,麵上也帶上了一絲笑意,卻仍有點擔憂:“你就不怕被他們聽見?”
薑錦辭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聽見就聽見,難不成他們還能把卷軸還回來不成?”
“走吧,現在時辰尚早,我們去逛逛天玄坊市。”說完,便拉著墨染朝坊市飛去。
墨染定定地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活的,熱的。
飛在前方的薑錦辭不知道,她無意的一個舉動在墨染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瀾,她一心想著回到坊市,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那瘋道士,她想知道她看到的奇怪畫麵到底是怎麼回事,先前被打了岔讓他給跑了,再加上方才在驍禦司,那二人對瘋道士的態度實在可疑。
一落地,薑錦辭便鬆開了手,轉頭對墨染道:“咱們分頭行動,找到剛才那道士,我有話問他。”
墨染手心一空,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聽到薑錦辭的吩咐,快速將手背到了身後,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薑錦辭見他狀態不對,有點擔心他被那瘋道士的話影響,“你彆把那瘋子的話當真,我找他另有他用。”
墨染一時間無法解釋,便默認了薑錦辭的話,順從地應了聲。
見他不再憂慮,薑錦辭拍了拍他的肩膀:“找到他之後,我們上坊來福客棧見。”她收回手指了指懸浮在坊市最頂部的建築群,從袖中取出了一支流光溢彩的翎羽,“飛羽宮在那兒有長包包廂,這個傳音翎你拿著,隨時保持聯絡。”
言罷,薑錦辭不再理會墨染,轉身遁入了小巷。
留在原地的墨染舉起了手中的翎羽,仔細打量了一番,對於傳信翎這一類通訊工具,他從來隻是聽說,從未自己使用過,也隻有在此界,他才能夠光明正大擁有。
另一邊,薑錦辭走進了小巷,隨意尋了一處破敗無人之處,便直接坐了下來,她有預感,縱使她什麼都不做,那個瘋道士也能找到她,之所以和墨染分頭行動,隻因她現在思緒非常混亂,對於墨染的靈力,她為何會如此熟悉,甚至隱隱感到恐懼?
如今想來,墨染的出現確實非常詭異,好似憑空出現一般,按照國主謹慎的性子,怎麼會在小主人生辰之時另找新的護衛,隻怪當時自己太過著急。
“你果然來了。”熟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打斷了薑錦辭的思緒。
她心下一驚,這道士什麼時候來的,自己竟毫無察覺。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來救你的。”與方才在坊市中的瘋癲不同,此時的老道士雖仍舊一身破衣潦草不堪,但眼神卻異常清明,仿佛能夠洞悉薑錦辭的靈魂。
薑錦辭不發一言,眉頭不自覺緊鎖,心中的戒備比方才更甚。
老道見狀也不惱,好似已經習慣了,熟練地從袖中取出了一截平平無奇、三指粗、一掌長的枯樹枝。
不待薑錦辭提問,老道便不由分說地將那截斷樹枝點在了薑錦辭眉心。
一瞬間,她看到九霄台被煉化靈胎的自己,看到為了引開黑煞而奮不顧身跳入銀湖的自己,看到變著法逗小主人開心的自己,看到在雪地中獨自行走的自己……
無數紛亂的畫麵碎片自薑錦辭眼前劃過,記憶如同洶湧的潮水,猛然灌入了薑錦辭的腦海,仿佛要將她的靈魂撕裂,薑錦辭死死咬著嘴唇,雙目緊閉,原本放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製地拍打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是想將這些畫麵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呃……”不知她看到了什麼畫麵,呼吸突然一滯,原本緊閉的雙目瞬間睜大,眼中布滿了血絲,整個人仿佛被什麼東西壓住而無法呼吸,周身慢慢浮出了若有似無的黑氣,“嗬……嗬……”
老道見狀頓感不對,當即便想收了枯枝,不料那枯枝卻似釘在了薑錦辭眉間,任憑老道如何用力,都無法撼動分毫,看向薑錦辭的眼中充滿了駭然。
那截枯枝在薑錦辭眉間瘋狂消耗,一掌長的樹枝轉眼竟隻剩了一半,老道顧不上心中的害怕,舉起手便想將薑錦辭擊暈,還未等他出手,一陣淩厲的疾風從身後傳來,瞬間便將他擊飛出了幾米開外。
來人未看那老道一眼,直直向著薑錦辭而去,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原本牢不可摧的枯枝,似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竟自己主動從薑錦辭眉間滾落。
沒了桎梏,薑錦辭瘋狂汲取著空氣,長時間的窒息使她渾身疲軟不堪,眼看著就要倒在地上,一雙戴著玄色皮革護腕的手從一旁伸來,穩穩將她接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