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紋(四)(1 / 1)

南寒臨斜斜依靠在樹乾上,看著趙燃爻手足無措地繞著那隻突然飛在空中的黑色娃娃轉著圈圈。

陳宮早被他們扔回房間,並且特意大張旗鼓地路過了賀珂羽的房間。

南寒臨路過時並沒忘記路過的初衷,雙手結印,同時在門口周圍狀似無意地扔了幾枚銅錢,並已天色尚早擔心賀珂羽安全為由成功促使門口侍衛都掛上了她特製的銅錢串。

這還是她在來北境嘉陵城的路上特意做的陣法指引,有了這些人形靈氣引導物,輔以她的咒印,一道不受人察覺的監視陣法輕鬆出爐。

“這妖物究竟是何人煉化,那門童又為何要在迷霧籠罩下突然發狂?”

趙燃爻左思右想終不得解。

“寒臨,不如你算一卦吧。”

南寒臨失笑:“你倒是很信卦象。”

“我自小最崇尚卦術,可惜我沒天分。儘學了些舞刀弄劍的東西,符篆也是以攻擊一類為主。”趙燃爻撇撇嘴,複又一臉崇拜地看著南寒臨,“所以寒臨你便算上一卦吧。”

南寒臨被趙燃爻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笑著點了點頭,手上擺弄著幾枚銅幣,她隨意拋擲空中又穩穩接住。

“坤地,坎水。不錯,中上卦是也。”

南寒臨將銅幣收在一起,單手結印將其朝仍在空中嚎叫的娃娃身上投擲過去。

“你且放心。古時有一相術大師,算得此卦。大漲軍心,不過三月間,平定數國暴亂,百姓安康,社稷無恙。套用在這件事情上,你也不必過多憂慮擔心。”

銅幣一沾染到娃娃的身上,娃娃登時便止住了哭聲,眼神似毒蛇如有實質一般瞪向南寒臨。

身形逐漸下降,緩緩落在趙燃爻懷中。

“寒臨,卦象可有說該如何麵對這隻妖物。”

趙燃爻手腳繃直好不僵硬,看著懷中的妖物娃娃眼中劃過嫌棄扭頭瞧著南寒臨,對方的神情嚴肅。

“可以追查到嘉陵城中其他豢養妖獸的地方。”南寒臨讓趙燃爻好好抱住這隻娃娃,從腰間荷包掏出兩枚白色珍珠放在手中,咬破指尖血,凝神在珍珠落在娃娃身上的同時,咒印畫成。

一聲哀嚎過後,娃娃流入珍珠中,成為南寒臨荷包中囊中之物。

“如此也不必擔心隔牆有耳了。”

趙燃爻放鬆下來,隨著南寒臨依靠在樹上,不時撚來幾朵野花來,撫摸著花瓣發呆。

南寒臨則將這兩天他們得到的消息進行梳理。

既然說了要幫助單秋禾解決這件事情,她便不會敷衍對待。

歸雲劍派是為了單秋禾的性命而來。南寒臨輕鬆下了定論,隻是她並沒有搞懂陳宮來的目的。

假設陳宮是歸雲劍派的人,二者合作。如今借著嘉陵城中妖獸妖物的豢養和寧王的名號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那便可以理解。

妖物攻擊陳宮她也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麼陳宮與賀珂羽要在他們的麵前表現出敵對的模樣,究竟是演戲還是真實,短時間內無法分辨。

南寒臨回憶著餐桌上陳宮對待賀珂羽的惡言相向,她是一點瞧不出賀珂羽曾經的影子。

思及此,南寒臨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於是詢問:“你肯定當初看見的那位送蓮花酥的是宮裡頭出來的?”

“自然,不過如今看來,那個人想必是陳宮帶來的仆從。”趙燃爻將目標放在野花旁邊生長的蒲公英上。

“的確。”南寒臨直起身,語速飛快地分析說道:“如果我的猜測沒錯。陳宮確是寧王身邊來使,聖人隻是他用來迷惑我們的擋箭牌。”

“你可曾見到二樓上那些人神情?”

“沒,我當時一心滅虎妖來著。”趙燃爻將手中蒲公英遞給南寒臨。

“是不屑與傲慢,他們視人命如草芥。他們不可能全是修仙門派,縱使你同我說他們都用著蓮花紋,可是,蓮花紋並不隻是某一人的專屬。”南寒臨笑著接過,清風拂過,蒲公英隨風飛舞,它的果實飛向世間各處。

“你的意思是說,權貴飼養妖獸以百姓為食。”趙燃爻凝眸皺眉,他似乎接受良好,“官官相護?如今咱們將這件事鬨了出來,他們要拿單閣主殺雞儆猴?”

“就算我們不鬨,他們也會拿我秋禾姑出來。”南寒臨語氣中透露著悲傷,“秋禾姑因為我師傅的事情已經拂過他們數次麵子,如今有機會懲戒,又怎會放過呢。”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若蚊蠅。

“傳聞乾門之人的鮮血是妖物趨之若鶩之物。”南寒臨美眸眯成一條好看的弧度,笑容在唇畔漾開。

“不知咱們趙天官可願意為我們的大業做出一些貢獻呢?”南寒臨搓搓小手等待著趙燃爻的回應。

趙燃爻眉眼一彎,“什麼大業呢?”

裝上傻了倒是,南寒臨輕挑下眉,笑意吟吟說道:“自然是為了將城中妖獸捉到,將它們都上供交給乾門則是上上之策。”

“南大卜卦師喚我天官,我怎能拂了你的麵子。”趙燃爻挽起袖子詢問,“要多少血?”

“指尖血,指尖血就夠。”

南寒臨將此前封印妖物娃娃的血色珍珠拿了出來,“滴在這上麵,妖物自會將氣息傳到各處。屆時,我們不必出手,妖孽自來。”

她的眸中閃過堅韌的光芒。

隻要將除了皮影閣樓中尚存的妖物吸引出來,人證物證俱在,推到歸雲劍派的身上,她不介意借刀殺人,隻怕這刀不夠鋒利。

既然這是歸雲劍派想出來針對朝陽閣的,她不介意讓歸雲劍派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血滴落在已經沾染上血水的珍珠,霎時間發出刺目的光芒。

四周傳來晃動是感受到血珠氣息的妖物共鳴。

南寒臨上下打量著喘著粗氣似乎被掏空了力量的趙燃爻,有些不解。

隻是指尖血,以前也不是沒有咬破來凝血畫符過,怎麼這次虛弱成這幅樣子。

她怕了拍趙燃爻,趙燃爻靠在樹乾上輕輕揮手示意自己無事。

南寒臨正欲說些什麼,卻被突如其來的雙刀打攪。

賀珂羽破窗而出。

南寒臨突然感覺自己白設下陣法,因為賀珂羽會硬闖。

來了也好,本也要與他一敘。

南寒臨心裡想著,最起碼可以問問他是真的死而複生。不過看他這幅樣子更像是被什麼東西控製住了。

南寒臨還是許願希望賀珂羽是真正的死而複生。

這樣就恰恰證明她此前的結論俱是正確的,她的念成了真。

她對所謂複活聖術其實一直有著一份狂熱的推崇,就是她知道是假的也仍然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南寒臨看著賀珂羽嘴角溢出鮮血,看著他背過身讓那群不離他身的侍衛在一旁稍後。

然後他冷臉掀起一陣狂風,將地上的殘枝斷葉掀起,留下一陣灰塵。

南寒臨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實在是灰塵駭人。

“吾乃歸雲劍派弟子,自,自幼……”

賀珂羽的聲音頓住,他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腦袋,眼神中是迷茫的神情,“我是含玉招傳人。”

眼神無措地看著他眼前的南寒臨,大笑起來,笑聲未出反倒先被此前被趕出去的侍從扶住,生拉硬拽帶走。

“二位見諒,我家師弟腦子前些日子磕到石頭不太靈光,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見諒。”

是一個身穿深綠色宗門服飾的男子躬身致歉,南寒臨聳肩,算是原諒意思。

男子見狀,麵上一喜,吩咐倆人架著賀珂羽離去,自己則轉身繼續躬身行拜謝之禮。

南寒臨看著賀珂羽離去的背影不住歎息,餘光中瞧見一抹黑色在月色的映照下從賀珂羽的體內鑽出來。

那是冤魂氣息?

南寒臨不會忘記在墓穴之中的冤魂,趙燃爻也不會,他第一時間瞧見了那抹夜色,與南寒臨相視,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驚。

眼瞧著賀珂羽的身影就要離去,他卻突然大吼,“三月三,草鶯飛;七月七,狗兒跑。”

南寒臨眸中閃過興色,回眸看著仍佇立在原地的深綠色男子,撇了撇嘴,“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小人秋桑,是寧王手下的人。那日在茶樓是小人傳得信。”

秋桑雙手交疊於胸前,隨後交叉貼在腦門上,跪拜在地。

“小人求大人,救下小人的父母親長。”

趙燃爻挑眉譏笑回應,“你確定你是茶樓的那位小廝?”

“是的大人。”

秋桑跪拜在地不起,發出悶悶的聲響。

“確定自己沒說謊哈。”

趙燃爻與南寒臨對視一眼,袖中劍被他換作匕首,此時被他悄然握在手中,隻待秋桑一句話,便會利刃出鞘了結對方的性命。

“若說謊……會怎麼樣?”

秋桑的問話反倒將他說謊這件事情實錘。

利刃出鞘,抵在對方的臉頰上。

“說不說謊,你都會死。”

趙燃爻的笑很表麵,虛假地掛在他的臉上。

“賀珂羽是怎麼回事?”南寒臨率先提問。

秋桑並不發言,嘴唇暗中用力,似乎是想咬舌自儘。

南寒臨眼疾手快從地上撿起一塊此前她思索時下意識研磨的石頭。石頭的表麵已然光滑並不擔心會被秋桑咽入肚中,也不擔心適得其反促使秋桑咬舌自儘的目的成功。

“我問你答。”南寒臨拍拍趙燃爻的肩膀,眼神落在秋桑身上,笑容殘忍,“我曾聽過絕苦閣中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你若不好好回答我,我不敢保證你會不會缺少什麼東西。”

秋桑昂頭看看對她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南寒臨又看看一直將刀架在他臉頰上並且成功留下一串傷口後轉戰胸口的趙燃爻歎了口氣,似乎忍辱負重一般點了點頭。

他將口中的石頭吐了出去,抿了抿唇道:“我不是寧王的人。陳宮也不是寧王的人,他早幾百年就被寧王趕出了寧王府。”

“我們都是歸雲劍派的人,我們的目的很簡單,在城門處最不容易注意到的地方豢養妖獸,待其長成便可有覆滅嘉陵的作用,便可以將鍋摔倒單秋禾那個老女人身上。到時候來的人才是真正寧王府的人。”迎上南寒臨吃人的眼神,秋桑並不懼怕他唇畔一直掛著冷笑。

“拿所有人當棋子,歸雲劍派好算計啊。”南寒臨不住地點頭,眼神如刀瞪著秋桑。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南寒臨當即甩了秋桑一嘴巴,秋桑顫抖著又被趙燃爻的匕首刮到,也隻是衣裳染血並不致命。

“真相就是如此,你愛信不信。”秋桑吐出一口鮮血出來,唇畔揚著快意的笑。

“你的謊言太假。”南寒臨好笑地看著他,俯身靠近秋桑的耳畔悄聲開口,“陳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