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財主一看,不由伸手胡亂抓了抓稀薄的頭發,又聽得窗外嘩啦啦的雨聲,眉頭皺了又皺,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年輕婦人,“景熙娘子,給他們一人一碗粥,剩下的全部倒掉吧。”說完,他下樓而去。
那叫景熙的娘子應了聲是,接著一手端起一碗清澈見底的大米湯遞給麵前的一男一女,之後將剩餘的一排排粥,一碗一碗的倒掉。
見麥粒姑娘端起碗一飲而儘,伯墨居也一口氣喝個乾淨,一碗粥下肚就跟喝了碗水一樣,一粒米都沒有,怪不得一變天,排隊的人群就跑光了,原是為了喝這一碗米湯淋雨生了病根本就劃不來呀。
伯墨居勾唇冷笑,他餘光掃過牆上歪歪扭扭的小字,玧玧?
她怎麼會寫字?難道是剛才自學的?
她怎麼會有名字?難道是她自己給自己取的?
這一發現又令他一陣錯愕,這個麥粒姑娘竟有自學成才的奇異功能!
若是讓她幫助自己獲取仙弦,那自己成仙的願望不就很快就能實現了嗎?
這麼一想,他臉上頓湧一抹喜色,往後的日子總算不再枯燥無聊了。
就他這麼一暢想的功夫,那景熙娘子就已經把所有的粥倒了個乾淨,“二位客官請下樓去吧。”
一旁麥粒姑娘的反應不再猶豫遲緩,而是當先一步邁下台階,伯墨居眼眸一挑,快步跟上。
那大堂內儀表堂堂的男子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下樓的麥粒姑娘,他見姑娘長的眉清目秀,那姣好的麵容上更有一種稚氣未脫的青澀,忍不住興奮的暗暗搓手。
等那漂亮姑娘一坐下,他就故意打翻桌上的酒碗,過了片刻之後,果然聽見姑娘連連打噴嚏的聲音傳來。
他立即站起來,撩開錦跑,邁開錦靴,迫不及待的朝姑娘走過去,他在桌前站定先招呼小二過來,“小二,給這位姑娘來點像樣的飯菜,要比我那桌還要好上一倍。”
小二應著,歡快跑到後廚。
隨後,他便朝端坐的姑娘深深躬了一禮,賠罪道:“姑娘好!本公子這廂有禮了,想是我剛剛不小心打翻了酒碗,酒味濃烈,才擾了姑娘雅致,還請多多見諒!”
芝蘭玉樹的公子在跟前作揖賠禮,麥粒姑娘先是愣了半晌而後搖頭淺笑並不言語,隻覺這男子長相實在俊美,不由看的入了迷。
那男子見貌美如花,清純飄逸的姑娘被自己的容貌迷住,不由暗喜,心想今日又有桃花運來,風流成性的他不由計從心來。
於是他端定坐在姑娘的對麵,眉眼帶笑。
這時,二樓那個景熙娘子也下的樓來,她快步走向後廚,不一會兒就和小二一起給麥粒姑娘上了滿滿一桌子的雞鴨魚豬肉。
等菜上齊,男子從袖子裡掏出一塊金錠子遞給小二,並低聲囑咐,“記得找我錢。”
小二恭敬點頭,去櫃台找掌櫃了。
那男子望著眼前的豆蔻姑娘,他嘴角噙笑,雙目閃著精光,“為表歉意,我請姑娘吃頓便飯,還望不要推辭!”
麥粒姑娘聞著香噴噴的飯菜,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她抬手握住筷子,夾起一個燒雞腿,湊到鼻前聞了聞,而後小小的咬了一口,輕輕嚼了嚼,似是覺得味道不錯,才大口大口的啃起來。
一旁在桌子前吃一粒花生米喝一口酒的伯墨居見麥粒姑娘吃的香甜,他眼眸輕轉,再看向她對麵那花癡般的男子時,他嘴角輕挑,敢惦記他的人,這男子怕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久了!
心裡雖這樣想,但他卻沒有行動,而是想看看那男子接下來的動作。
隻見那男子優雅的伸出手指從寬大的袖口裡掏出一塊棕色的帕子遞到麥粒姑娘跟前,溫和一笑,“我姓申,單名一個文字,不知姑娘你怎麼稱呼?”
麥粒姑娘遲疑了片刻,並沒有接,才含糊不清的答,“我……姓…麥,名玧……芝。”
申文勾唇一笑,熟練的收起帕子,開始沒話找話,“我的名字是父母給取的,麥……玧……芝?不知麥姑娘這麼好聽的名字又是誰給取的呢?”
麥玧芝被他問的一愣,對呀,她隻知道自己叫麥玧芝,可這名字究竟是誰給自己取的?又是誰把這個名字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呢?
她茫然的搖搖頭,“可能也是父母給取的吧!”她隻好學著男子編了一個理由。
麥玧芝根本就不知道,剛才她臉頰上那一瞬間的迷茫有多麼的迷人!
像申文這種男人,最喜歡的就是美麗女子朦朧間的美感,這種朦朧之美牢牢吸引著他,令他感到無法自拔。
麥玧芝一口肉一口酒不停的吃著,待吃飽喝足後她感覺身子有些虛飄,像是能隨風飛起來一般。
她眨眨迷蒙的雙眼,用力睜開酸軟的眼皮,卻見眼前突然多出了三個金色的錠子。
她撐開眼皮,順著金錠子尋手望去,卻見那俊美公子申文正衝她笑的柔情蜜意。
“收下吧,這些都是你的,玧芝,你怕是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麥玧芝覺得這些金光閃閃的東西還挺好看,於是她點點頭,抓起三個金錠,塞入袖子裡。
當申文的一隻大手伸向她的時候,她躲開去,防備的看他一眼,嘴裡嘟囔著,“我自己能走。”
就這樣,她在迷迷糊糊中跟著申文上了樓。
伯墨居親眼看著那男子把他的人哄騙上樓,他再也坐不住了,準備起身把他的人給搶過來,隻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一個身影已先他一步上了樓。
這個黑影是誰?
麥玧芝?彆說這名字起的還真中聽,他得快點上樓追上他們,若是那個申文膽敢輕薄於她,他就讓他的狗頭搬家。
這邊上到三樓的麥玧芝甩甩昏沉的腦袋,跟著申文進了長廊,這裡紅花綠草,舒適安逸,是富家子弟休息的專區。
初來人世的麥玧芝根本就意識不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申文推開一間房門,她跟著走進去,房門被申文反身上了鎖,緊接著她被申文按坐在床邊,“玧芝,我幫你褪去衣物,咱們該歇息了。”
麥玧芝一坐上柔軟舒適的床,就困意來襲,她勉強睜開的眼睛已經沒了神。
在申文剛抬起手即將觸碰到她的藍花衣衫時,她就直接歪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睡夢中的她沒能看到申文那張齷齪的嘴臉,還有他勾唇的輕笑。
見麥玧芝自己躺下,他抑製不住的摩拳擦掌,匆匆脫去外衫,俯身下去就要親上那粉嫩的臉蛋,餘光卻突然瞥見窗外有一道黑影掠過。
做賊心虛的他,大步邁到窗子跟前,並沒有聽到任何異常,這才放心大膽的走近床邊,腦海裡已經對床上的姑娘浮想聯翩,卻沒能注意到身後突然閃現的黑影。
黑影長袖一抬朝他後腦勺掄了一棒。
申文整個人連同他嘴角齷齪的笑容一並暈倒在了地上。
來到門外的伯墨居透過門縫看到麥玧芝無事,才好整以暇的貼在門口,但看屋裡的動靜。
這黑影正是那個景熙娘子,隻見她手中握著一根柳樹枝,直接往沉睡的姑娘身上左右輕揚三下。
就見床上的麥玧芝那刹間變成了一棵嫩綠麥苗,現了原型。
景熙欣喜萬分,她又輕揚了下柳枝,似要抽取麥玧芝身上的什麼東西,但卻沒有成功。
情急之下,她又揮動手中的柳枝,隻見床上的嫩綠麥苗一會兒變成了人形,一會兒又變成了麥苗。
在人苗來回變幻之間,她發現有一條橫在人苗腰間從未變過的青色發絲般粗細的線。
這應該就是仙弦了,她不由疑惑,仙弦怎麼會這般細?
難道,這就是那半根仙弦?
心情澎湃的她,穩了穩心神,將手中的柳枝拋在半空,她雙掌外張一拉一伸之間,對著柳枝施法。
隻見那柳枝條突然化作一道茫茫白霧,盤旋在麥玧芝的額頭前,奮力吸取她體內的那半根纖細仙弦。
當青絲般飄盈的仙弦即將被完全抽出之時,景熙已經抑製不住了臉上的笑容。
在她臉上的笑容正濃之時,突然聽到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
她警覺看去,卻看到她的兒子正輕手輕腳的朝她走過來。
兒子此時來的正好!
她想,等下將這半根仙弦抽出時,正好將它打入兒子體內,全然不耽誤半點功夫。
她將兒子推到床邊站著,正欲揮動柳條牽引仙弦到兒子身上,卻突覺身後一陣輕風吹過。
她下意識的護住兒子,還沒及回頭,就覺腦袋一沉,直接暈死了過去。
景熙倒地後,仍是一副保護兒子的姿勢。
此刻,房間裡多了一個氣宇軒昂,目光堅定的公子——伯墨居。
他掃過地上斜躺的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眼底儘是不屑。
他邁步到床邊,看著那一點點縮回麥苗葉中的仙弦,大手一展,掌下立生旋風,將搖搖晃晃的仙弦給卷了出來。
他邪魅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不就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仙弦嗎?
終於等到你了,他張開大嘴,就要將仙弦整個吞下。
恰在此時,一道紫雷劈下,將漂浮在半空的仙弦給震落在床。
那仙弦仿佛認主一般,直接就鑽入麥苗的葉子裡去了。
緊接著一道金雷轟隆著來到客棧的屋頂,“哢嚓”一聲巨響,電閃雷鳴之間,三層的大客棧被硬生生的劈成了無數瓣。
伯墨居不知天空為何突降驚雷,又覺這雷的顏色與往日大有不同,他不敢以身試險,隻能飛速躲起來。
這雷來的可真是時候,剛才就差那麼一點,他就能得到仙弦了,他就可以成仙了,不甘心的他遠遠的躲在了客棧後的大槐樹上,以伺機動作。
等了片刻之後,雷電沒有再現,但床上的麥苗卻已經幻成了人形,他失去了千載難逢的成仙機會。
短暫哀歎過後,他重拾信心,沒關係,隻要麥粒姑娘在,以後想要奪取仙弦有的是機會。
當麥玧芝從夢幻中醒來時,就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個露天的床板上,一身藍衣更是黑焦的不成樣子,她驚詫坐起。
那個叫申文的呢?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找申文,可惜沒人回答她。
她跳下木板,見腳下一塊地板上竟有一棵從頂到根被一分二的天胡菜,而天胡菜下是一棵嫩小無根的蘆葦苗,這讓她感到更是驚疑。
奇怪?這客棧屋裡竟然長了兩棵草?
她走出木板,腳下卻被什麼給拌了住,她低頭看去,見一個頭發被燒焦的人正躺在地上,她越看越覺麵熟。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自悶雷後的高空傳來,“我是你母親要好的姐妹——石倏舒,本因反對你母親與魔頭結合,而斷絕姐妹之情,但當我得知姐妹的骨血幻化成人形時,心中又疼又惱。上一次我和同門前來尋你,誰料你竟然被一個黑影給劫走了!孩子莫怕,我這就接你回家去。”
麥玧芝好半天才搞明白了那女子的話,她立即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信息,“敢問石姨母,我母親是仙,我父親是魔,那我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