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說的東西基本上跟趙家弟子說的沒什麼區彆。
這些人都還以為這家店的東家還是原來的那個,重新開張以後,客棧的生意大不如前,基本上隻開白日裡的酒樓營業賺點錢,到了夜裡,樓中的燈火已熄滅,卻能聽見從樓裡傳來琴樂歌舞的聲音。
“有不少人說是青樓動靜,這家店可能改做暗娼營生,有人舉報過,官府來查,就是正常酒樓。四個月前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這個動靜就突然變成了人的慘叫聲,第二天裡麵也是正常營業,沒什麼特彆的事,結果沒過幾天店裡就死人了。”麵攤老板壓低了聲音,似乎在避著什麼東西。
“是七月底八月初的那段時間嗎?”季融沉思了一會兒,說出了個時間段,正是丹鳳城出事的那幾天。
“對,對對,就是那段時間,我記得天氣還挺熱的。”
“小老兒,再添盤子肉吧。”另一桌的客人把老板叫走了。
“好嘞!”
把麵條吃完,幾個人還想打聽一下幾個死者的事,“小老兒,這桌結賬。”
季融將銅板放在桌子上,老板把銅板劃拉進衣兜裡,正要去招呼其他人,又被季融叫了回來。
“小老兒,我想買些餅子路上吃,記得街角有個餅攤,怎麼今個兒沒有出攤啊,再買些乾糧還要繞些子遠路,不太方便。”
“範家的那個孩子,就是死在這家店,封條都貼上了,結果最後發現他死在裡麵,聽人說,還是淹死的,這才說這裡麵鬨鬼不是。”說起這個賣餅子的年輕人,老板的語氣十分可惜。
“那孩子是孤兒,沒享過什麼福,後來被老範收養,學了老範做餅的手藝,老範死後,他就自己接受這個餅攤,做到現在,有天夜裡,他收攤比較晚,我們都走了,他的餅還沒賣完,我也隻能提醒他一句‘快要宵禁了’,就離開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看見他精神有些恍惚,像丟了魂一樣,跟他打招呼,也是半天才回應。”
“我們都覺得他那天晚上天黑可能撞到什麼邪物,聽說北邊不太平,彆是受了什麼衝撞,想找個婆子跟看看,結果那幾天小範就沒出攤,最後還是府衙裡的人把他從這個客棧裡抬出來了。”
或許是終於找到了個聊這件事的人,老板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
“前麵死了這麼多人,官府就沒什麼說法?”
“能有什麼說法,這些人大部分是從北邊來的,現在北邊還能查出來什麼,隻能先封起來,讓我們夜裡早些回家,再說了那些修仙的也不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更沒有什麼辦法了。”
“謝謝小老兒了,這附近有哪裡還能買些乾糧。”
“後麵那條街就有,就在那個方向。”
季融幾個人離開麵攤就繞到客棧的後方跳牆進入。
此時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無端的給這間屋子生出來一種陰森恐怖的氣氛,趙子晉白天生出來的勇氣此刻已經消散大半,從自己的桌子前,轉到了林穹音的身後,“喂,你可是我爹請來的,你可得保護好我,不然我爹可饒不了你。”
林穹音閉眼打坐,假裝沒有聽見。
趙子晉急了,伸出手來準備拉扯林穹音的胳膊,就在她準備伸手定住趙子晉的時候,趙子初製止住了趙子晉的手。
“子晉,不得無禮,這可是季家的主母,位同季家宗主,爹見了都要以禮相待,你......”
“季家又怎麼了,我趙家也沒差在哪裡,我以後也會是趙家宗主,你願意對他們家卑躬屈膝,那你自己去吧,關趙家什麼事。”
兩個人就在一邊吵了起來,大概就是趙子晉點火,趙子初看似滅火實則也在點火。
......
槽多無口,這兄弟兩個,一個拿著季家在自己麵前耍心眼子,另一個在自己麵前充傻子,蠢得難受。
季融進來就看見趙家兄弟推推嚷嚷,自家主母坐在一旁不動如山,隻是輕微蹙起的眉頭顯現出些許的不耐煩,但仍然沒有對這兩人的話發表什麼意見,季融也沒有插話,默默走到林穹音身邊,密音傳語將打聽到的消息告知林穹音。
與林穹音的猜測大概對的上,死了的人都是從北邊來的,夜裡傳來的絲竹聲聲彷如青樓,大概從丹鳳城出事韓家滅門開始,這家店就開始失控死人,應該是有什麼韓家操控的東西自此失控反噬,開始害人。
還有突然能夠修煉的趙子晉,大約也與這種邪術有關。
韓家在修仙界一直十分低調,家中沒有修為高深的客卿和長老駐家,不似甘州越家那般有錢,也不像季家和柳家這般有一技之長無法被替代,更沒有背靠大宗門,隻是縮在丹鳳城裡過自己的小日子,生意也局限在城內,丹鳳城出事時,都沒有人想起來城裡還有這樣一個小家族。
這時卻處處顯示,現在控製不住的妖魔潮就與韓家有關,但是韓家已經隨著毀掉的丹鳳城一起銷聲匿跡,線索全斷,隻能等著今晚,這家客棧有沒有什麼其他的線索。
沒有人理這兄弟二人,隻有幾個趙家弟子圍著他們兩個,想要勸架又不知道怎麼插手,二人終於唱完了戲消停下來。
全程林穹音都閉著眼睛,密音聽著季融的消息,在腦子裡想著線索。
季融將從櫃台裡找到的油燈點起來,隻是普通的油燈,還有幾根落滿灰的蠟燭,夜裡刮起了大風,呼嘯著從門縫子裡吹進來,燭火搖曳,將人臉照的扭曲詭譎。
周圍沒有人在說話,隻能聽見木門的咣當聲和幾個人的呼吸聲。
燭火還是被吹進來的朔風熄滅了,眾人沒再點燈,在黑暗中靜坐,等待著客棧裡的其他動靜。
後門被風吹的半開,被封條封死的正門也很危險,門栓貼在門上仿佛要斷開了,緊張的氣氛在後門被徹底衝開的那一刻到達頂峰。
隻知道是誰的呼吸突然加重,趙子初以為是趙子晉,正想回頭向他示警讓他保持安靜,回頭才發現,趙子晉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舌頭伸出嘴外老長一截,周圍其他的弟子幾乎屏住了呼吸。
粗沉的的呼吸聲還在繼續。
不是他們幾個發出的聲音,但是這個聲音就來源於他們之間。
林穹音伸手點上了趙子晉的穴位,封住了穴道,他的靈力莫名暴走,再這樣下去,他隻會爆體而亡,手指碰到他的身體時,林穹音發現他身體表麵的溫度也十分不對勁,像是在滾燙的水裡泡過一般。
其他人沒有看見,可是已經元嬰後期的林穹音卻能在黑暗中清晰地看見趙子初的臉色慘白,皮膚底下反著黑光,這是已經入魔的狀態。
隻有修成金丹,悟了自己的道,道心損毀才會入魔,趙子初看看築基,這是卻有了入魔的樣子。
林穹音沒有辦法,乾脆打暈了他。
呼吸聲還在,在趙子初暈過去以後,聲音更加明顯。
無人乾擾,林穹音聽聲辨位,將鳴鴻握在手中,神刀殺氣重,有破障之能,在原地定了一會兒,突然出刀,斬向了趙子初。
趙子初被這一刀嚇得定在了原處,隻見鳴鴻的刀刃距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近,頓時停在了自己的眼前,像是已經看到了什麼東西,霎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他的身前傳出來,這股聲音像是細針一般刺進大腦,鑽的人想吐。
刀身停頓的位置濺出一股黑血,血崩向林穹音,門外打起了閃電。電光照亮了客棧的大堂,也將冬雨的寒氣送了進來。
趙子初才發現,血停留在林穹音的身前,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隔開,她豔麗的麵龐與月白的衣衫一塵不染,這張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隻有眼眸中透出的森森殺氣,刀身映著電光。
麵前的東西沒有顯形,這股殺氣就好像是對著自己來的,趙子初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現在他才對元嬰後期的強悍有了體會,曾經看著趙宗主,他也會覺得這種境界也不過如此。
有一滴雨水打在地麵上,客棧內的焦糊氣卻越來越重,像是哪裡起了火災。
季融施訣,這隻怪物才顯現在人前。
渾身血肉模糊,插在林穹音的刀上,看起來是一隻被扒了皮的生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形態。
“這是個什麼東西。”趙子初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細聽下這個聲音還有些顫抖。
“這不是活物,是冤魂。”林穹音收刀,反手將刀身一震,血珠全部從刀上脫離下來。
“或者連冤魂都不算,隻是某種怨氣的結合體,因緣巧合,化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般沒了皮的樣子,讓她想起來這家客棧牆麵裡嵌的東西。
躺在地上的趙子晉慢慢平靜下來,這隻怪物突然向著趙子晉爬去,隻是因為林穹音的那一刀和貼在趙子晉身上的保護符,行動十分緩慢,整個身形像是在地上蠕動。
林穹音一刀攔在它的麵前,快速結出一個簡單的陣法將它困在原地。
從乾坤袋中找出程奕塞到她嫁妝裡的東西,是一個晶亮的玉璧,曾經是藏雲宗的秘寶之一,可以與冤魂短暫看到其死前記憶。
隻是這明顯不是人類的冤魂,貿然行此舉危險很大,但是此時的她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萬一裡麵隱藏著可以解除妖魔潮危機的方法。
林穹音抬首向季融示意。
“替我護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