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異(1 / 1)

清晨的山林還飄著許多霧氣,濕冷的觸覺黏膩在皮膚上,或許是下意識的想要逃避,這是林穹音自從嫁入季家以來,第二次出那個小院子。

長長的石階綿延入濃霧中,兩側的樹木仿佛在向中間擠壓,若不是知道這是一座宗門駐居的仙山,大概會猜測會從樹林中衝出什麼精怪邪祟。

魔氣已除,靈力通暢運轉周身,隔絕了四周令人不愉快的觸感。

“爺爺並未告知於我,他要今早出發這件事。”

“他隻叮囑了伯父,這件事還是伯父告訴我的。”

大清早,季蘭亭和林穹音穿戴整齊後,聽到季蘭亭聲音喑啞的說出這句話,林穹音側身看向他。

“但你還是知道了,所以才有了這場送彆。”林穹音將額角一撮翹起的頭發匆忙掖向耳後,本以為爺孫兩個是約好了的,結果是準備起個大早去堵人,怕趕不上,林穹音拽著他加快了行進速度,最後乾脆禦劍而行。

雖有靈力護持,但是她還是感覺濕氣糊住了臉,有些難受。

穿過霧氣,快要抵達山門時,還是沒有看到季長明的身影,林穹音猜測老爺子是不是連夜趕路已經離開了。

所幸在二人到達山門時,看到有一人影正回首駐足,眷戀的看著群山。

是季長明。

今日的季長明沒有像往日那樣身著寬袖長袍做仙風道骨,隻做素色的劍袖直綴,有一長劍被包裹在劍袋裡負在身後,不見任何老態,季長明年輕時的意氣風發就在眼前。

看到她和季蘭亭,季長明翹了翹胡子,把頭彆向一邊。

季蘭亭平息了一下因為疾行導致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彎腰拱手向爺爺行之以禮,“爺爺。”

平日裡也算是能言善辯的人這是卻說不出來什麼話,嘴唇囁嚅了幾下,隻喊出了一聲爺爺。

身後青石道上傳來一陣破風聲。

林穹音轉頭向後望去,季蘭森破開霧氣,禦劍向山下俯衝,竄到山門後跳下仙劍,看到幾人後。

季蘭森第一個反應是背過身,整理自己的被疾風吹亂的頭發和衣袍,複而快步走過來。

“這小子。”季長明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爺爺。”季蘭森動作與季蘭亭動作一樣,喊了一聲爺爺之後,也成了個關了殼的蚌,著急忙慌趕著來送人卻一句話不說。

林穹音與季長明並不相熟,總共見過幾次麵,此時場景兩個當孫子的不說話,她這個當孫媳的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借著袖子的掩護,伸出手指戳達了幾下,季蘭亭的手背,這人這時仿佛成了木頭,感受到手背的觸覺才回過神來。

看著這對小夫妻的悄咪咪的小動作,季長明眯起眼睛,捋了兩把胡子,露出安慰的笑容,就算回不來了,家裡的小輩過得好,就也沒什麼,等到入地府見了靳兄也算是有交待。

“行了,三個人杵在我麵前也不說話。”季長明伸手拍了拍兄弟二人的肩膀,“守好家裡,等我回來。”

“如果保不住......”

“就顧好自己,家裡這些人若無大事,自保沒什麼問題,若是無法自保,定是發生了什麼轉圜不了的事,那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了,季家基業沒了也就沒了,最重要的就是你們幾個好好活著。”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季長明是看著林穹音說的,靳鴻飛這個小弟子什麼性子,他也曾經聽靳鴻飛說過,過剛易折,易生執念。

藏雲宗如此,怕是她已經心有執念,希望她能護好自己。

“是,爺爺。”

兄弟二人異口同聲的說。

“還有你,知道了麼?”

“知道了,爺爺。”林穹音明白季長明是什麼意思,眼睛有些酸澀。

“知道了,也要做到,我會讓蘭亭監督你的。”

季長明玩笑般說道,神態像個老頑童。

“爺爺,保重。”

“都回去吧,該乾什麼乾什麼,沒什麼好送的,如此小兒形態作甚。”季長明將兄弟二人攬入臂膀裡,擁抱過後便不再說什麼,轉身禦劍而去。

回去的路上,太陽出來了,一陣風把霧氣吹得散去,林穹音和季蘭亭沒有禦劍,隻是散漫的走在青石道上。

“是不是如果大伯不和我說這件事,我和蘭森沒有辦法來送他,爺爺就會自己離開。”一路上兩個人還沉浸在剛剛的離彆氛圍裡,沒有一個人說話,隻是默默地欣賞林間景致。

季蘭亭突然出聲,問出來一句。

林穹音加快腳步,站在比他高幾級的石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季蘭亭看見她停下來,也駐足抬頭看著她的眼睛。才發覺季蘭亭麵色沉沉,連往日麵上常常掛著的笑意都沒有了。

“如果季老宗主真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連你大伯都不會知道,更何況還讓你大伯將這條消息傳達給你,你覺得他真的想把這件事當成一個秘密嗎?”

“他大概也想見見你們兩個吧,你大伯應該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才告訴了你。”

聽到林穹音的話,他的臉上有一瞬間怔愣,隨後眼神有些哀傷,“是我愚鈍了。”

時間還很早,四周靜的不像話,兩個人走了許久,隻是沒有目的的在山上亂逛。

“我已經好了,每天檢查和加固護山大陣,下山處理暴亂的精怪邪祟我們兩個輪流來吧,蘭森修為不夠,對上那些東西或許有些吃力。”

“好。”季蘭亭側頭,目光溫柔眷眷,嘴角抿起一點笑意。

快要到達山頂的時候,天上突然飄起了細雨,雨絲打濕了石板,路麵濕滑,不適合在走下去了。

兩人各施了一個避雨訣往回走,待到回到那個院子,雨下大了起來,一開始秋雨霏霏到現在的瓢潑大雨,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激起了濕潤的泥土的腥味,接著便是雷聲隆隆,一道閃電將天幕劈開,雨水自裂縫傾瀉而下,一場秋雨過後,天氣真正冷了起來。

這些陣法不隻是護著季家的這座山,從妖魔現世以來,季老宗主便將陣法闊至最大範圍,將季家周圍的城鎮也給護了起來,儘最大的努力將這些平民百姓護了起來。

但是陣法外的情況不容樂觀,妖魔激起的魔氣和大範圍的瘟疫已經破壞了中州的的運勢,各種動亂使得人心惶惶,,更是運勢低迷,最終邪氣壓過正氣,滋養了這些精怪和邪祟,正常修煉無害人之心的精怪也沾染了些許魔氣,是不是的來破壞陣法,意圖進入城中傷人。

“主母,西南角的陣眼有異。”

季空看著這位年輕的的主母,不笑的時候麵目冷豔,笑起來卻如東升的太陽,如此看來,與家主簡直絕配。

以前沒有外出任務時,他一直認為家主就是郎朗君子,待人溫柔謙和,許多長老曾擔心季蘭亭接不下這個擔子。

隻一次,在季蘭亭外出除祟時,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事後與同行家族分戰利品時四兩撥千斤,寸步不讓又能讓那家族的領頭說不出什麼話,季空就覺得,那些長老擔心的東西有些可笑了。

季蘭亭與城中太守商議,將居民暫時往內城遷移,將城的四周設好陣眼。

踏出城門,回首抬頭望,‘尋鶴城’三個字還是季老宗主的親筆,原本是這一任中州皇帝給取的名字,想來是季家駐居的地方,便交由季老爺子題了字。

尋鶴尋鶴,未見仙鶴。

據說曾有人在此地騎鶴飛升,此地再也沒有仙鶴飛來,才有此名,城中到處可見石雕的仙鶴,確實沒見到活的。

尋鶴城西南角一片荒涼,此地城牆的一角明顯是剛補好沒多久的,石磚顏色與其他地方不同。

林穹音看著這石磚,“尋鶴城也算是繁華大城,城牆怎麼成這樣子了。”

“回主母,這個地方是我們來布置陣眼的時候才發現的。守城的人說一到夜裡這裡就會出現鑿牆的聲音,但是走過來看的時候有沒有人,白天來看城牆也沒有損壞,就沒當回事。”

“等到我們來布置陣眼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地方被用幻術遮擋住了,實際上城牆已經被破開狗洞大小。”

“其他地方檢查過了嗎?”林穹音仔細端量著城牆上的痕跡抬手摸向已經修補好的破口。

“查探過了,還發現幾個類似的破洞,但是尋鶴城建立之初,朝廷曾經拜托柳家在城牆上設過陣法,雖然許多年沒有維護,但仍然運轉,弟子檢查過,城牆雖然破開,但是陣法還沒有,應該沒有妖邪進入城中。”

林穹音聽見季空這麼說,仍然沒有鬆開眉頭,在陣眼四周仔細巡視,最後在枯黃的草地中,乾脆的草葉上掛著幾根透明的蛛絲,若不是因為陽光打下來,蛛絲掛著露珠反著涼光,很難會注意到草叢裡有這個東西。

蛛絲本是常見的東西,出現在這個地方卻分外古怪。

“去找人看看,那些被破開的地方有沒有這種蛛絲。”

季空跟在後麵也看到了這個東西,“是,主母。”

聽到手下弟子來彙報,果不其然,都有這些東西,隻是前些日子的大雨將這些痕跡給儘數衝刷乾淨,今日太陽露麵才正好發現。

這或許也與西南角被衝撞的陣眼有些關係。

林穹音看著城外黑漆的樹林,陽光似乎照不進樹林深處,經驗告訴她裡麵一定會有些什麼。

“走,去那邊樹林裡看一看有沒有完整的蛛網。”林穹音抽出鳴鴻刀,提在手中,帶著季家的弟子向城外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