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重新看見淮州彆院破敗的景象,竟讓池照螢有種回了娘家的心安感。
起碼在這裡,隻要她不手賤可哪摸,也不腳賤可哪走,她就不會憑空被拉入另一個世界。不會有精神病一樣的男主捅她,也不會有蛇妖追著她咬,更不會還要動腦筋解題。
最最關鍵的是!
秋雅結婚,她不用又唱又跳的了。要知道在宋了了的世界,她上躥下跳的,可把她累壞了。
“我說……”
她回頭,這才發現在另一個世界看不見的鏈子又出現在贏勾的脖子上,而他身上那件紅衣服不翼而飛。
贏勾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脖子看,有些害羞,“怎麼了?”
池照螢幾度欲言又止。
剛開始看見他被拴著她還沒覺得什麼,但等兩人一同經曆過風雨,現在再看他被拴著,心情實在不一樣。
她說:“你這個鐵鏈就沒有辦法可以解下來嗎?”
贏勾像剛想起來自己還被拴著似的,笑了笑,“現在還沒有辦法。”
池照螢悶悶不樂轉過頭,將之前睡的破稻草攏到一起,“算了,累了,先休息一下。”
說是休息,但她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唯一讓她覺得欣慰的是她從那個世界出來之前,把那位老伯安頓好了。
不管那個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但是老伯一定是不會再會被風吹雨打了,想想也不錯,總歸是做了一件好事。
輾轉反側間,外麵已經透進來一絲微光,正正好好打在她眼睛上。
天都亮了啊。
她翻個身準備睡一會。
同樣是一夜未眠的贏勾忽然問她:“天亮了,你不走嗎?”
池照螢打了個嗬欠,“往哪走啊,根本走不出去。”
“再說了,我都說了往後都會管你的。”
他微微勾唇,目光灼灼看著她,像是引誘似的,“在你出現之前,這裡從來沒有陽光,或許有什麼規則變了呢?”
被他這麼一鼓吹,池照螢確實有些心癢癢,想了想,她坐起來,“那我去看看。”
贏勾見狀,嘴角的笑意彎成了嘲諷的弧度,“嗯,去看看吧。”
越往下走,陽光越盛,斑駁的光影灑在池照螢的臉上,映得她眼睛亮亮的。看著眼前的門,她深呼吸幾口氣,站在門內,掌心小心翼翼貼上門板,微微用力向前推時緊緊閉上眼睛,生怕像之前那樣,一出去就變成了另外的景象。
片刻之後,晨風夾雜著荒草特有的乾燥氣息持續吹在身邊,有點像小時候在外婆家的田間玩耍的清晨。
她緩緩睜開一隻眼。
荒野一望無際,全都是半人高的草,隻是不同於深夜的黑,此時它們是金色的。
池照螢呆呆地走過去,直到掌心被鋒利的草割出細小的傷口她才敢確定這一切是真的。
她出來了?她出來了!
再次緩緩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廢棄庭院,也還在。然後她二話不說,拔腿就朝記憶裡城中的方向跑。
贏勾還是像以前那樣站在二樓的觀景台看這外麵,自然也沒有錯過那道逃跑的身影。
“嗬。”
也不知道是冷笑還是苦笑,他隻是在想。
幸好他沒有相信她。
女人都是不值得相信的,就像他的母親,在他幼時她說她會永遠陪著他,可是在一個如同今天這樣晴朗的早晨,她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他在院子裡一坐就是一整天,其實也不隻是今天,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被關在這裡多久,等待成了他的日常,但是他也說不清是在等什麼。
忽然,周圍黑氣騰繞,他隱隱興奮起來。
對啊,那不如就等那個廢物回來吧,或者說等他把她抓回來,看看她是如何為自己辯解的,還說她乾脆不裝了,直接指著他破口大罵?不對,依照她的性格,說不定她會跳起來給他一刀。
想象著最後她跪在他腳邊求饒,贏勾心裡說不出的痛快。
她該不會是以為自己能跑得掉吧?她一定不知道,隻有這裡才是她唯一的生路。
黑氣漸漸填滿屋子,直到將他整個吞噬,他的瞳孔開始泛起詭異的紅光,嘴角又向兩邊裂了開來。
“贏勾!”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原本劇烈顫動的黑氣靜止了一瞬。
贏勾睜開眼,像是在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
“贏勾!快點下來幫我抬東西!”
屋外,池照螢還在扯著脖子叫喊。
“快點,累死我了!”
轉瞬間,屋子裡的黑氣鑽回角落,一切都像是不曾存在過。
池照螢吭哧吭哧一樣一樣朝屋裡挪著東西。
有浴桶、衣服、食物,成包的藥以及平時都能用到的東西。
她也是早上下樓時才發現在那個世界攢的錢是可以帶出來的事的。
由於之前發生的事太過詭異,她生怕自己買東西的時間不夠,所以走的時候都沒來得及跟贏勾打招呼,一心想著早去早回,彆等她置辦好東西,回來一看,彆院消失了,到那時候她才是欲哭無淚。
她知道贏勾脖子上的鐵鏈長度有限,她把所有東西都搬到他能夠到的地方。
他一下來,看見東西堆得像是雜貨鋪似的小院,怔了一下,“你這是?”
池照螢擦著臉頰邊的汗,“總算是買全了,如果以後天天都能出去就好了,這樣我還可以賺點錢。”
說完,見他還愣在樓梯上,不由催促,“趕緊來幫忙,我給你買了藥,往後你可以泡一下藥浴,身上的傷或許能好得快些。”
在這一瞬間,贏勾內心是不適的,他想,她一定是裝的,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他好呢?他所謂的親人、友人,都一次次的背刺他,而池照螢作為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怎麼會對他這麼上心?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所以她一定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做做樣子罷了。
這麼一想,那股不適立馬消失了。
將所有東西都塞進浴桶,他直接扛著浴桶上了二樓,都不需要再跑第二趟。
池照螢:……
那她剛才那一樣一樣倒騰算什麼?算她倒黴嗎?還是算她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不過還真彆說,果然還是像贏勾這種長時間不用的腦子好使。
這一天可是把池照螢累壞了。
晚上她吃了三碗大米飯,邊吃邊叮囑贏勾,“如果下次我們再去其它地方,彆的什麼都彆管,首先搞錢,那裡的錢是可以帶出來花的。”
“哦。”贏勾應了一聲。
其實這幾天他已經開始適應吃五穀雜糧了,但是今天他心情實在有些怪異,吃不進去。
池照螢也發現了他心不在焉,湊過去問他:“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說著去探他的腦門。
贏勾反應極大,呼啦一下從地上站起來,“你先吃吧,我去躺會。”
池照螢暗暗翻了個白眼。
一天天莫名其妙的,不吃拉倒,不吃她自己就能多吃兩碗。
既然做好了長期在這裡生活的準備,那衣食住行就要有規劃。首先是住宿問題,她總不能一直睡在稻草上。
一樓正好有個閒置的房間,吃完飯,她將房間打掃出來,鋪上買來的被褥,雖說不是很軟,但總好過打地鋪。
收拾好自己的房間,她又將堆在院子裡的木頭拖到二樓。
贏勾還在窗邊坐著,就像那憂鬱青年似的,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
她看不下去,直接扔給他一把鋸,“你也彆閒著,衣服都給你買了新的,你以後可不能天天睡地上了,要是把衣服弄臟了,你自己洗。”
贏勾看著鋸一頭霧水:“那這是?”
“給你自己鋸個床,床褥我都給你買好了,以後我們的生活要步入正軌了。”
說完又指了指身後。
“由於你活動範圍有限,我準備在這砌個灶台,但目前經費有限,所以我先隻買了食譜,以後我出去賺錢,你就在家給我做飯,我主外你主內,咱倆誰都不累。”
贏勾:“?”
這像話嗎?
池照螢:“你愣著乾什麼?動起來啊。”
忙活了一天,她已經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布置完任務回到房間,幾乎是剛碰到枕頭就睡了過去。
樓上傳來“吱嘎吱嘎”鋸木頭的聲音,吵吵的,很安心。
忙活到大半夜,總算把那些木頭都裁出來了。
贏勾累出一身汗,難得沒有用術法,而是像凡人那樣直接坐在浴桶裡清洗,蒸騰的水霧勾勒出他精壯的腰身,直到聽見樓下傳來綿長的呼吸,他這才緩緩呼出口氣。
再晚些時候,他去到池照螢的房間,可能是累極了,她的呼吸聲較之以往要粗重一些。
他掌心向下,停在距離她印堂半寸處,靜待片刻,並沒有黑氣漫出。
贏勾皺眉。
從宋了了的世界出來之前,他分明將那蛇妖的怨氣引到她體內了,雖說不多,但不可能一點都沒有。
他又試了一次。
還是沒有動靜。
他冷冷看著毫無防備的池照螢,照這樣下去,她什麼時候才會成為怨靈?果然旁觀者還是沒法同親曆者感同身受呢,既然這樣,那便換一種玩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