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麵作證(1 / 1)

最終青山宗弟子打算回宗的計劃還是耽擱了下來。

等到林序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已經不再是那昏暗陰沉的密林,卻也不是被人擄走前的客棧房間。

目光所及的雕花窗欞,白玉香爐,檀木案幾,以及地上鋪著的厚厚絨毯,和距離床邊不遠處的雙繡屏風,都表明了此地並非什麼暫居所,倒像是進了誰的宅邸。

“多謝,如果不是李公子出手相助,恐怕小師妹這次還要多受些波折。”門外傳來鄭師兄的聲音。

林序豎起了耳朵,想要撐起身來,卻發現自己現在渾身無力,掙紮了兩下,才勉強找到一個著力點。

然後靠在床頭,從這個方位看見了梳妝桌上擺著的銅鏡,映出她這副身體的模樣——皮膚白皙,明眸皓齒,比起林序本人來,要多了幾分天真。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這一片安靜之中尤為突出,手指也隨之無意識地收緊。

外麵的交談還在繼續。

“鄭兄何必如此客氣,不過是拿點自己有的靈草出來,算不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片刻之後,那道區彆於鄭師兄的溫潤男聲說道,“李憶就不多打擾了,鄭兄,告辭。”

“阿翠,要仔細照顧好嬌嬌。”

“是。”一女聲回道。

鄭師兄叫住李憶,“李公子等等……禁製已經設好了,我也不便多留,不如一起。”

屋內的林序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謎語,但外麵的聲音就斷在這裡。

又是靈草,又是禁製,她這個換了芯子的人聽了這些話,心裡簡直是七上八下,十足形象的做賊心虛。

林序:怎麼回事?

她不會已經被發現了吧?

等到片刻之後,那兩人都走了個乾淨,房間的大門被人打開,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看見進來的隻有一個侍女。

林序悄悄地鬆了口氣。

見到床榻上已經醒了的林序,阿翠有些驚訝,不過片刻後,她又說, “姑娘,先喝藥吧。

若您想見同門師兄弟,阿翠現在也可喚人去告知他們。”

阿翠語氣溫柔,把藥碗放到她的麵前。

林序低垂著眉眼,看著這漆黑又散發出苦味的藥碗,默了默說,“不必了,阿翠姐姐。”

她還沒喝,倒先問,“這藥是……?”

林序不明所以,懷疑這藥的企圖,實在不敢輕易喝下去。

畢竟她媽媽從小告訴她,不要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阿翠眉眼溫婉,解釋起來也是柔聲細氣,“姑娘身上餘毒未消,這是我家公子給的靈草熬製出來的藥。”

她怕林序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出現在這裡,還主動解釋,“聽鄭公子說,姑娘已經昏迷三天了,直到今日外出去靈草鋪子時碰上我家公子。

為了方便治療,便把姑娘帶到了李府上來。”

林序攪著藥碗的手突然頓住,她表情空白,“我昏迷了三天?”

這怎麼可能,在她的意識中,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怎麼會有三天之久。

但阿翠說,“姑娘身中幽毒,劇鄭公子所說,三日之內並未有一次醒來。”

看著林序手中藥碗上的熱氣逐漸變得稀薄,阿翠催促她,“姑娘,快喝吧,一會兒藥該涼了。”

避無可避,林序皺著眉看向藥碗,過了會兒也隻能捏著鼻子,一口悶了下去。

阿翠把喝完的藥碗接過,問,“姑娘想出門嗎?”

照她家公子所說,想留青山宗弟子在這兒多待幾日,如若姑娘想出去,她可以先帶她上上下下看看李府。

林序不知道阿翠心裡在想什麼,隻是不願一直被拘在房間內,隻有更多地熟悉自己所處的地方,她才會安心。

於是她點了點頭。

“那我為姑娘穿衣梳頭。”阿翠說。

林序剛想要拒絕,畢竟她並不習慣陌生人照顧她,但又想到自己現在確實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便不再多說。

她隻能問:“我現在沒辦法自然行動,還能出去嗎?”

林序心裡有些擔心。

但阿翠卻溫柔地笑了笑,幫她披上外袍後,又小心地把她扶到銅鏡前,“當然可以,姑娘不必擔心。”

然而就在阿翠話音剛落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敲門聲。

“小師妹!小師妹你醒了沒?”

鬨出這樣大的動靜,怕是她沒醒也要被他抓著胳膊搖醒了。

阿翠過去開門,林序就在她身後,撐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林序:……早知道就不站起來了,怎麼感覺這麼命苦?

事實看來,目前林序的命確實不怎麼好。

阿翠剛打開門,外麵就莽莽撞撞地闖過來一個嚷嚷著,要她幫忙作證的張奇。

“小師妹已經醒了?那你讓我進去。”

阿翠沒攔住,林序看到闖進來的張奇,整張臉都被氣了個通紅。

也不知是步履太過匆忙,還是被氣得緩不過來勁,他喉嚨間粗氣直喘。

並且張奇這人沒有絲毫胡亂闖入女孩子房間的羞愧,也並未注意到林序雖然衣物穿著整齊,頭發卻還散著,隻絲毫不見外地尋找了一圈,拿起案幾早就放涼了的茶一飲而儘。

事發突然,阿翠隻能先回到林序身邊,連忙先拿條紅色絲帶,給她把發尾那兒綁著。

林序倒不在意自己的發型怎樣,隻是看著張奇皺了皺眉, “張師兄,你這是怎麼了?”

她的記憶力一向不錯,還能想得起來這人姓甚名何。

不過其中也有此人之前跟人拌嘴太多,胡攪蠻纏能自然給人印象深刻的原因。

張奇經她一提醒,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原因,直接從座位上蹦起,拉起林序的胳膊就要往門外走。

“師妹跟我來就是,那個姓裴的,簡直是在血口噴人!”

“等等!”

然而一切都無甚用處。

林序一個沒注意,被他拉了個踉蹌,腿在桌角極用力地撞了一下。

“嘶——”她被疼得麵目扭曲。

“姑娘!”阿翠也被嚇了一跳,忙過來攙著她。

張奇這時候倒是瞬間放了手,將雙手高高舉過頭頂,“不關我的事啊!”

林序被他這番作為搞到無語,內心原本就因為他的突然打擾而不適,現在更是反感。

她內心齜牙咧嘴:這張奇,推脫責任這套也真是用得爐火純青。

阿翠夾在二人中間,兩頭為難,最終決定還是讓林序二人先在屋裡等著,她去叫人過來。

張奇剛剛讓一個久病剛醒的人受傷,現在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好,打擾師妹了。”

林序坐在凳子上用手揉著剛剛受傷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不打擾。”

林序:才怪,知道打擾了就給我出去:)

她問:“張師兄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你先告知我,也好讓我先有個心理準備才是。”

張奇之前也是被氣得惱羞成怒,在鬨過剛剛那個笑話之後,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聽到林序這樣問他,便強行控製住了桌下不住抖動的腿,望向小師妹。

小師妹依舊天真無邪,嗓音清靈純粹。

於是張奇放寬了心,開始跟林序大肆宣揚裴言一有多過分。

據說事情的開始,是林序昏迷的第二天。

當日眾人受李憶的招待,與東岱派的弟子聚在一起喝酒。

“這喝到興頭上,聊起以前的事也是自然而然的嘛,小師妹你說是也不是?”張奇轉過頭來,找林序尋求認同。

林序有點無語,因為對張奇的觀感不太好,雖是她先提起,卻不想聽他說太多的廢話,隻想知道重點。

她一個剛醒過來,知道自己中了個莫名其妙的毒,要給他做什麼狗屁證人?

因此對於張奇的車軲轆話,她明顯有些敷衍,嗯嗯啊啊地就想糊弄過去。

張奇之前還未見過小師妹這樣的反應,覺得她的態度有點奇怪,還以為她是剛剛撞到腿還沒緩過來,便多看了她兩眼。

林序一個激靈,察覺到他的情緒,突然想起自己現在並不是“林序”,便瞬間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衝他道,

“師兄您接著說。”

張奇心裡又熨燙了,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總之,酒後閒談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當時大家既然都聊到了天下聞名的修道之人,自然是少不了嘉錄真人。”

說到這兒,張奇又悄摸瞄了林序一眼,也是擔心小師妹覺得這樣不妥,不過見到小師妹笑容不變,他便更加放心大膽地說了。

“嘉錄真人本就是這天下修道之人內,數一數二的人物,我提兩句又如何?更何況嘉錄真人是我們青山宗的長老,更是榮耀,這有何不能提?!

他裴言一卻是覺得不妥,反倒說起之前從畫坊出來,到了客棧時,師妹你被那邪修所捉,都是我故意拖延著不告訴他們,這簡直是血口噴人!”

張奇大聲喊著,情到深處,還朝門外啐了一口。

客棧她昏迷過去那天?

光聽他專屬的裴言一說的話,確實覺得有些荒謬,不過那日確實,張奇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怎會對此一無所知?

如果是容易輕信他人的人聽了,必定馬上就站在他這一邊,然而林序總覺得他在虛張聲勢。

看他那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便能知道其中必有彆的東西在裡麵。

不過如果張奇真的有問題,那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就待張奇話音剛落,人就來了。

然而人影將至之前,首先到的是一把劍。

“叮——”

長劍縱穿而過,直直刺破進張奇腳下的絨毯,栽進了地麵發出一陣長鳴。

隻差分毫,這劍首先刺透的就是他的腳。

張奇嗷地就叫了一聲,也不管外麵的人究竟走到什麼地方了,隻管用最大的聲音,吼得整個李府都能聽見:

“裴言一他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