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謝苓在家裡完完整整過了一個好年,又在家裡多歇了幾天才啟程上路,傅大為帶著人一路送到城門口的夾道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著謝苓叮囑。
“你自己在外麵,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過膩了就回來住一陣子,爹相信你肯定能有個好前程,但是你這孩子也彆太要強......”說到這裡,傅大為忍不住用袖子掩住臉哭了起來。
哪知越哭越傷心,隻得掩著臉扭過頭,擺擺手示意她先去。
謝苓無奈地笑笑,留他自己在這裡平複心情,和其他寨子裡的村民一一道彆,直到劉扶搖這裡,謝苓挑了挑眉:“你不跟我道彆嗎?”
劉扶搖遞給她一個小包裹,聞言輕輕錘了她一下,笑道:“有什麼可道彆的,你難道還能不回來了?我以後肯定是位女神醫,你若是沒到金丹,我可不見你。”
“哇!真嚇人!”謝苓誇張地捂住了嘴,眼中含淚,似乎十分不敢置信麵前人能說出這種話來。
劉扶搖上前一步抱住她,湊在謝苓耳邊:“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傅叔叔的。”她們兩個的母親都早逝,是和大黑一起被王嬸養起來的,雖然不是親姐妹,但感情比親姐妹還要深幾分。
上一世的回憶曆曆在目,她好不容易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肯定是舍不得的,可是她還有自己的路要走,總要舍棄些什麼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
謝苓回抱住劉扶搖:“多謝。”
等傅大為哭得差不多了,又拉著謝苓絮絮叨叨說了許多,眼見日頭都快到都正午了,羅叔趕忙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這都中午了你讓人家去吃飯吧。”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李折桂跺腳的動作一頓,遲疑片刻:“我......”
不餓兩字還沒說出口,對麵的人就又將眼神收了回去,傅大為點頭鬆開謝苓的手,往外擺了擺:“快去吧。”
謝苓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聞言笑著應了聲好,就跟著李折桂往城門口走去,傅大為遠遠地看著她想自己揮手,拎著胖胖的身軀熱情回應,直到親眼看著謝苓進了城裡,才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來,嚇的身旁的人趕忙上前安撫。
進了城裡,謝苓先收起心裡的失落感,轉頭問李折桂:“師尊累嗎?餓嗎?要吃東西嗎?”
李折桂已經辟穀了,自然是可以不吃,但看謝苓嘴上雖然問著腳步卻不停,感覺她也並不是誠心在問自己要不要吃東西。
但考慮到謝苓練氣期還沒能辟穀,李折桂猶豫了片刻還是說要吃。
謝苓腳步一頓,有些宕機,似乎沒想到他會要吃飯,李折桂見她這副模樣,微微蹙眉,他也沒想到謝苓居然能小氣到如此地步,總不至於一碗麵都吃不起吧?
不知該不該說是心有靈犀,謝苓抬手指了指一側的麵館,麵無表情道:“師尊吃麵嗎?陽春麵二十兩一碗。”
李折桂:“......”他忘記了,這裡正在鬨饑荒呢。
假裝咳了一聲,李折桂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將手往後一背:“修仙之人自不必吃飯,走吧。”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謝苓正感慨著以往人聲鼎沸的街道現如今也荒涼了不少,前麵的李折桂忽地停下了腳步。
迎著謝苓疑惑的目光,李折桂有些尷尬地轉了轉身:“那個,往宣南山走哪個門啊?”
他分不太清方位,也不知道此處是何地,自然也找不到行進的方向,但宣南山地處偏僻,他也隻能問謝苓碰碰運氣。
謝苓聽下腳步,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忍不住皺著眉頭反問他:“宣南山?那不是最邊角的地界了嗎?”
再往外走走直接就沒靈氣了!
李折桂先是驚訝她知道這些事,又有些心虛地看向另一個方向,稍微有點家底的宗門都不會在這種地方安身,他也沒想到謝苓懂這個,一下子就漏了餡。
謝苓更沒想到的是在這種靈氣稀疏的破地方,居然還能闖出一匹黑馬來。
難不成天才真不需要吸收靈氣,自己就能生出來嗎?
不過她是天靈根,吸收靈氣的能力也不差,因此倒也沒往心裡去,實在不行,遲早會搬家的。
伸手往前方指了指,謝苓一言難儘:“直走,往城西,再走個兩三日應該就差不多了。”
知道的真是清楚極了,李折桂擦擦頭上不存在的汗,心裡有些焦躁,反複斟酌了片刻走到謝苓身邊:“按理說,我們應當是回了宗門舉行拜師禮才算正是入門,你先前敬的茶我可以當不作數。”
謝苓天資不差,去大宗門也是能有一席之地的,沒必要在自己這裡浪費天分,更何況無為宗那個情況,他也不想靠誆騙彆人壯大宗門。
謝苓拍拍李折桂的肩膀,露出一個十分明媚的笑容,一時晃了他的眼,他聽到謝苓和他說沒事,說子不嫌家貧,還說他都不介意謝苓窮凶極惡,她自然也不介意無為宗家徒四壁。
窮凶極惡?
李折桂回過神來,麵色慢慢變得煞白,他又忘了!之前還說要仔細考慮她的人品來著!但是他一被威脅就全忘了!
謝苓開心地拍了拍他:“師尊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看著高高興興往城門口走的謝苓,李折桂深深地歎了口氣。
罷了,也不算什麼壞事。
到宣南山的一路也算平靜,謝苓實在挨不了餓,一路拿了好幾個燒餅在啃,還不忘分李折桂一半,師徒倆一路邊走邊吃,總算在第三日早上到了宣南山,謝苓拄著拐杖一步步往山上爬,好不容易到了宗門口,一抬頭發現上麵的牌匾都已經變得腐朽,岌岌可危地蕩在頭頂,裡麵更是雜草一堆,明明是白天,卻看不到一點陽光。
謝苓被眼前的陰間景象震撼到失語。
李折桂看她這副模樣,越發心虛,正要過來把她扶進屋裡,屋內忽然傳來熟悉的神識與之碰撞,謝苓受到餘威波及,一時沒站穩往後踉蹌了一步。
屋內快步走出來一個瘦高男子,青年模樣,長相俊美,可惜不知什麼原因卻是白發白須,一見李折桂立刻淚如雨下,飛奔過來抱住他:“師兄!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李折桂在他懷裡踮著腳,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有些無奈,他這師弟哪兒哪兒都好,偏偏說話實在是不中聽。
他隻是與他走散了而已,怎麼就再也見不到了!
想到一旁還有謝苓在側,李折桂不自在地推開師弟,向他介紹:“這是我徒弟,謝苓。”又轉向謝苓指著師弟介紹道:“這是我師弟,李玉......”
“嗯咳!”被稱作李玉的男子用力地咳了兩聲,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折扇展開扇了兩下,對著謝苓漏出一副溫潤的笑容:“謝苓是吧,初次見麵,叫我玉師叔便是。”
謝苓看著他尷尬地笑了笑:“玉師叔好!”
當一個人試圖隱瞞什麼事,但偏偏對方又知情的時候,真的十分尷尬。
麵前之人正是前世的無為宗主,謝苓與他打過許多次照麵,至於為何會感到尷尬,是因為他的全名是李玉兔——一個他本人非常不喜歡的名字。
尷尬的氣氛在周圍蔓延開來,李折桂也不知道怎麼緩解這樣的氣氛,乾脆也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天看地。
一陣寒風吹過,謝苓忍不住用力打了個噴嚏,連日趕路即使是她也有些吃不消,這幾日晚上都是隨便湊合地睡了一覺,從昨日起她便覺得自己似乎染上了風寒。
所幸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
聽她打起了噴嚏,李玉兔也有些著急,凡人弟子身不強體不健,自然是要多嗬護些,於是連忙往裡招呼她:“快寫進去吧,裡麵點了柴火,暖和些。”
忽地想起什麼,李玉兔對著李折桂有些得意地笑了下:“說起來我也收徒了,還未讓師兄見過,我這就讓他出來。”說罷挺胸抬頭,清了清嗓子,氣衝丹田地衝著裡麵大喊一聲:“阿寶!來見過師伯!”
謝苓眉頭一跳,這名字......
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從裡麵跑了出來,許是剛剛還在清理屋裡雜物,雪白的衣服上沾了一片片灰塵,豎起的馬尾也是鬆鬆垮垮,出來時還在擦著臉上的塵土,反而越擦越臟,但一雙明亮的眸子熠熠發光,即使蒙塵也不難看出他的絕代風華。
果然。
謝苓一不小心折斷了手中的拐杖,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堅持不住,她在剛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就覺得不妙,雖然這世上叫阿寶的人千千萬萬,但偏偏不巧她就認識一個,更不巧的是,才趕走了幾個月,就又重逢了。
雲卻笑吟吟地向著李折桂行了個禮:“師伯好!師......”
視線掃到後方站著的少女,雲卻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兩個人就這樣遙遙相望,互相在心底用惡毒的話語咒罵對方,然後一致地停在同一句呐喊上:
“她/他不是應該去淩霄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