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是不同尋常,李折桂站在中間能明顯感受到兩邊放出來的火花,看向明顯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的李玉兔,他隻能自己開口調停:“要不,咱們進去說?”
一個在冰天雪地裡趕了好幾天路,一個未穿外衣乾了大半天的活,看起來都不是很抗凍的樣子。
聽他一說,兩人才後知後覺趕到寒意,聽話地跟著進了裡屋,裡屋的客廳不小,但是過於空曠,除了正中間擺著一張木質飯桌,周圍放了四張破木長凳,周圍什麼都沒有。
簡直稱得上家徒四壁。
四人就這麼圍坐在桌旁,誰也沒有開口,這兩個小徒弟一看就不對付,李折桂不得已隻能先開口問道:“你們,認識?”
“不認識!”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回答,聽到對方的聲音後,表情越發嫌棄,冷哼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這叫不認識,這看著也太熟了。
李折桂暗中腹誹,看他們態度這麼抗拒,自己也不好硬拉著他們作出親如一家的姿態,看著對麵雲淡風輕的李玉兔,忍不住怒從心起,猛踹一腳對麵的人。
奈何桌子太長,李玉兔隻覺得膝蓋被人蹭了一腳,以為是師兄累了,趕緊站起身招手:“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趕緊回屋休息吧。”
李折桂無語地捂住臉,過去把李玉兔拽到角落裡:“哪裡有多餘的屋子!”先前那兩件多餘的都被用來放雜物了,顯得他們多怠慢!
李玉兔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聽他問話立刻雙眸亮晶晶地竄起身來,指著桌旁的雲卻高興道:“我徒弟已經都收拾好啦!現如今可以住人了。”
其實他一開始隻想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但兩間屋子裡的雜物都是交叉使用的,之後要找反而更加麻煩,乾脆就連帶著廚房書房和其他地方都收拾了出來。
可這不是收拾出來給謝苓的啊!
雲卻乍一聽這話,怨氣滔天,他昨日到此,辛辛苦苦收拾了一日,到頭來竟然是給謝苓做嫁衣裳。
雖然謝苓一看就是經過幾日風餐露宿 ,瞧著十分憔悴,出於教養他沒辦法拒絕,但還是心有不甘,隻能一言不發地轉頭看向門外,不作回應。
李折桂見他這副模樣也有些為難,他明顯是不太樂意,自己強硬安排難免會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正在糾結之時,餘光瞥見謝苓在向自己比劃什麼,讓自己安心,她來解決。
隻見謝苓慢悠悠地挪到雲卻身旁的椅子上,把手伸到他麵前緩緩張開,掌心處靜靜地躺著三顆金瓜子。
李折桂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雲卻一點一點梗著脖子轉了過來,眼睛仿佛粘在謝苓手心上一樣,根本移不開。
謝苓顛了顛手中的金瓜子,笑眯眯地看著他:“換你一天的辛勤勞動,怎麼樣?”
像在引誘涉世未深的美人一樣,李折桂不由得感歎,談錢未免過於俗氣。
下一瞬雲卻飛快抬手拿走金瓜子,在手中細細摸索,還放進口中磕了一下,確信是真金,臉色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同門之間哪有這麼多講究,隨便住就是了。”
謝苓毫不意外地收回手,有錢能使鬼推磨,雲卻就是這個鬼。
至於什麼仇不仇的,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李折桂也沒想到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這麼被幾個金瓜子消弭得無影無蹤,修煉太久,金銀財寶對他早就失去了吸引力,現如今看來,凡人還是不能免俗。
正要上前帶謝苓去屋裡休息,李玉兔一把拉住他:“師兄受苦了,趕緊去休息吧,我讓阿寶帶她就行了。”
雲卻起身行了一禮:“是,師尊,師伯好好休息。”
說罷過去伸手將人扶起來,動作快如閃電,真落到謝苓手臂上卻輕如鴻毛。
他們倆的屋子在後院西側,而李折桂他們的屋子在後院東側,拐的方向都不一樣,因此等拐進後院,謝苓就壓低聲音笑了一下:“原來這就是你錯失的機緣啊。”
前世謝苓看到無為宗主的時候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樣,一直喃喃著什麼“機緣,我的機緣......”
怪不得要托自己把他送入城裡,而不是直接送出成王的封地遠走高飛。
雲卻麵無表情地扶著她:“是啊,誰能想到這也能跟你碰到一起,還多出一個以前不存在的師伯。”前世沒有做成同門,重來一次反而陰差陽錯做成了,簡直是孽緣。
“是啊。”謝苓長歎一聲,她又何嘗不覺得晦氣:“誰能想到我一入師門就多了個師弟呢,居然還是你。”
自己還在往前邁步,扶著自己的人猛地停下腳步,謝苓一時沒站穩往前晃了一下,被雲卻眼疾手快地扶住,皺眉看向雲卻,他表情凝重:“你等一下。”
“我怎麼就是你師弟了?”
本來還很不爽的謝苓見他這麼咬牙切齒的模樣反而高興了起來,雲卻見她狀態不錯便將手挪走叉腰看著她:“我半年前就遇到的師尊,而且我比你來得早,明明我應該是師兄才對。”
謝苓搖了搖手指:“此言差矣,從年齡上講,我長你三歲,你本來就該叫我一聲師姐。”
“是兩歲零兩個月,遠不到三歲。”雲卻麵無表情地出聲更正,順便抬手把她的手指打下去,修真界年齡跨度大,宗門之中從不以年齡論長幼,因此並不把她這種沒有不重要的依據放在心上。
謝苓乖乖地收回手,沒有反駁這一點,反而笑著反問他:“但你不是還沒舉行拜師儀式嗎?”
李折桂來的路上與她提過,他們的規矩是回了宗門才能正式拜師,看著僵在原地的雲卻,謝苓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我已經敬過茶拜過師了,名、正、言、順。”
雲卻站在原地如遭雷劈,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不可能!我師尊......”
“你師尊恪守宗規,想在師門見證下收你為弟子,沒問題啊。我師尊為人隨性,見我天資卓絕便直接收入師門,也沒問題啊。”
謝苓說完,抬手拍了拍雲卻的肩膀:“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坦然接受事實,並誠懇地叫我一聲師姐。”
雲卻一時無法接受自己在謝苓之下,前世比武排名上下浮動也就罷了,那都是一時的排行,但名分可是一世的!
今日叫她一聲師姐,那後麵數百年豈不是都要矮她一頭!
雲卻緊咬牙關,轉身欲走,謝苓眼疾手快舉起一顆金瓜子在他麵前,硬生生攔住了他的腳步。
看著金瓜子冷笑一聲,雲卻冷冷地出聲道:“你便是用金子賄賂我也沒用,我是不會......”
話音未落,謝苓又掏出一小把遞到他眼前,粗看過去有十數個之多。
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雲卻痛苦地閉了閉眼:“就算...也不行!”
聽到後方傳來謝苓的歎氣聲,雲卻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刻鼻尖就傳來冰涼的觸感,一個十分有重量的東西在他麵前晃蕩,伴隨著細微的清脆的鈴聲敲打著他的神經。
偷偷睜開一條縫隙,隻見謝苓拿著一條長命鎖在他麵前輕輕晃來晃去,純金製的長命鎖,上麵鑲著五色的寶石,有多福富貴之意,工藝精巧,一看就價值不菲。
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長命鎖,雲卻忍不住細細觀賞,但越看越有一種怪異之感,疑惑地嘶了一聲,翻來覆去仔細觀摩手中的物件,直到摸到其中的印記,雲卻忽地一愣。
“謝!苓!”咬牙切齒地看向對方,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一側的牆角處,聽到他的聲音,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舉手,懶懶地應了一聲到。
雲卻被她泰然自若的態度氣得笑出了聲,拿著手裡的長命鎖快步上前蹲在她麵前,指著長命鎖右下方刻的小字:“你拿搶我的東西給我?”
謝苓眯著眼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上麵刻著一個微小的“雲”字,驚訝地感歎了一下,理所應當地點了點頭:“我是土匪啊,家裡能有什麼錢,這還是我用彆的東西換回來的呢。”
長命鎖實在是好看,小鎮子裡的商戶在那會兒都隻認重量,沒人在乎做工,可這樣的工藝用來換糧食未免有些可惜,所以她後來找來些多餘的糧食又將它換了回來,沒想到用在雲卻身上了。
麵無表情地收回長命鎖,雲卻伸手把謝苓拉起來,咬牙切齒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來:“走吧師姐,送你回房休息。”
雲卻從不低頭,但財寶可以。
不為五鬥米折腰,但為金子可以。
雲卻難得沉默,一路送謝苓到屋裡都沒再講過一句話,臨走之前突然伸手抵住謝苓的屋門,狐疑地看著她:“你不會還有東西備著拿捏我吧?”
謝苓滿臉無辜:“怎麼會,我都不知道你在,東西都給你了,我沒有了。”
站在原地與她靜靜地對峙片刻,雲卻卸力靜靜地站在原地,幽怨地站在門口盯著她關上屋門,腦海中全是她笑眯眯看著自己的場景。
她笑得那麼開心,一定還有!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