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她叫愛麗絲。

媽媽是莉莉·布蘭德,爸爸是威爾·因齊奧。

他們住在榆樹街45號的威廉公寓。

不久之後——就在下個星期——她將迎來她的十歲生日,以往,麵對即將到來的生日,她應該充滿著期待和開心,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讓尚還對不少東西懵懂無知的她生出了不安的情緒。

一直以來他們對她關懷備至,但最近卻無人注意到她身上出現的異常。

儘管她不願意承認,在她內心深處,父母的忽視仍然讓她感到難以言表的失落。

他們最近很忙。

尤其是媽媽,最近經常接觸一些奇怪的人。

那些人外表看似與普通人無異,可總讓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她不喜歡他們。

“不要害怕,愛麗絲。”女孩抱著懷裡的春季兔,模仿故事中魔法小兔的語氣,“厲害的爸爸和非凡的媽媽,他們會打跑壞人,好好保護你。”

“……壞人?哪裡有壞人?”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坐在地上的女孩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了。

女孩緩緩地轉過頭,隻見一位黑發少女站在身後,微微側頭,目光中流露出濃厚的好奇。

少女又問道:“壞人在哪呢?快點告訴我,我可以幫你解決他們!”

這是媽媽朋友的朋友。

女孩沒有理會興致勃勃的少女,抱緊玩偶,蹬蹬地踩著拖鞋就跑出了家。

她不喜歡這些人……

一點也不喜歡……

就是他們的出現,讓爸爸和媽媽變得一天比一天奇怪。

她下樓,來到了艾瑪奶奶的家中。

艾瑪奶奶總是笑眯眯的,那溫暖的笑容總能讓人感到安心。

她熟練地推開門,剛一踏入屋內,一隻白色的雪貓便不知從何處突然竄了出來,親昵地蹭著她的褲腿。

艾瑪奶奶端著東西,從廚房走出來,微笑地邀請女孩:“快來嘗嘗,這是我剛出爐的蘋果派。”

但女孩始終沒有動靜,老人逐漸收斂了笑容,她聽到了一些聲音,那是源自女孩身上的不安,“愛麗絲,發生了什麼事?”她關切地詢問,快步走向前,“彆再哭了,告訴奶奶,是誰欺負你了?”

女孩哭著抱住老人,她的淚水浸濕了圍裙,“艾瑪奶奶,爸爸和媽媽最近變得好奇怪,經常和一些古怪的人接觸,因為那些人,他們都不理愛麗絲了……愛麗絲真的好害怕,害怕爸爸媽媽會不要我了……”

她哭的委屈又難過。

一隻溫暖粗糙的手搭在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上,艾瑪·史密斯不發一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低沉而壓抑,夾帶了無儘的無奈和憂傷。

在愛麗絲有限的記憶裡,他們的改變是從媽媽那一次長期休假開始的。

有一天,媽媽對她說,從今以後,她將會有更多的時間留在家裡陪她,媽媽不用再去醫院上班了,她有了一個長期休假。

在說那些話時,儘管媽媽臉上掛著笑容,但她卻覺得那笑容比哭還要令人難受。

可媽媽怎麼突然不上班了呢?

她明明對自己的工作如此的熱愛……

媽媽是醫生。

神域上最厲害的醫生。

她開心媽媽能夠多陪一陪自己,可又不喜歡壓抑著自己情緒的媽媽。

愛麗絲要怎樣才能讓媽媽開心一些呢?

她想到了遊樂園。

每當她與他們一同前往遊樂園,愛麗絲總是感到無比的幸福快樂。

如果女孩將自己的樂園分享給她,媽媽是否也會因此感到快樂呢?

愛麗絲不知道,她願意試一試。

女孩拿出積攢的零花錢,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邀請媽媽一同前往遊樂園。

她不確定自己的做法是否能緩解媽媽心中的憂愁,但在遊樂園與她一起體驗各種遊樂設施時,她感覺到母親的心情明顯變得愉快。

她的心沁入了甘甜的蜜汁,隨著母親的開心而快樂。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和媽媽一起麵對。”年幼的女孩環住女人的腰身,仰頭凝視她的眼睛,“愛麗絲什麼都不要,隻希望媽媽能像在遊樂園裡一樣,永遠保持開心。”

女人蹲下身體,輕撫著女兒那稚嫩而純真的麵龐,她的嘴唇輕輕顫動,眼角閃爍著晶瑩的淚珠。

“好。”她回應道。

那一天,自從媽媽休假以來,終於度過了她感到最快樂輕鬆的一天。

然而,就在同一天,她們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了那個人。

……可真的,隻是偶遇嗎?

愛麗絲無數次地回想起那一天的情景,一位神秘莫測、優雅而危險的占卜師。

即使在最深層的回憶中,她的存在也籠罩在一層神秘的麵紗之下,讓人無法窺視到真麵目。

那人自稱“女祭司”,一個喜愛星象學的普通人。

在黃昏時分的街頭,女祭司搭建了一個簡樸的攤位,就位於那些建築物高聳的陰影之下。

當她和媽媽路過,是她主動開口叫住了她們。

“有興趣進行一次占卜嗎?無論是家庭、愛情還是事業,任何問題都可以向我提問。”

愛麗絲清晰地記得,媽媽在邁出三步之後,逐漸停了下來。

她注視著媽媽鬆開緊握著她的手,緩緩步入陰影之中,直至那纖弱的背影被黑暗所吞沒。

“您希望進行哪種占卜,這位女士?”

媽媽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艱難地、幾乎是一字一句,“我的事業。我想知道,我還能不能——”

“噓。”

女祭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保留一絲神秘,不必急於將所有事情托出。”

方形的紙牌在她手中翻轉,修長的手指包裹在黑色手套之中,輕盈地掠過紙牌的背麵,隨後她以半圓形的方式將它們展開。

她將左手置於紙牌之上,淡黃色水晶從腕間垂落,尖端指向桌布上奇異又華麗的法陣。

女孩孤零零地被遺棄在陰影之外,她踮起腳尖,努力透過那厚重的黑暗,辨認母親的身影,然而一切都被吞噬在了無儘的暗影之中。

女孩想要大哭,想要尖叫。

無論是做什麼,隻要能成功吸引媽媽注意力。

但她什麼也做不了,正如她什麼都看不見。

女祭司通過占卜,在迷霧中洞察了整個事件的輪廓——

一起嚴重的醫療事故,一條因疏忽而逝去的生命。

以及來自高處的,名為“權力”的壓迫。

“你並未犯下任何錯誤,卻因不屬於自己的過錯,即將失去自己辛苦奮鬥得來的一切。”

女祭司的語調緩慢而平靜,如同在述說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我彆無選擇。”

當她再次提起,心中的憤怒與不甘,宛如熄滅的火焰,透出冰冷與潮濕的麻木:“我的丈夫有能力查明事實的真相,但我製止了他,那些人需要一個替罪羊,我就是最好的人選,如果我拒絕承擔這個角色,我和他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媽媽:“我總要為我的家庭考慮一下。”

女祭司哀歎:“真不公平。”

她收起占卜用的水晶,示意麵前的女士抽取一張紙牌。

女祭司不急於揭秘占卜結果,她繼續問:“背負了不屬於你的錯誤,你又會得到什麼?”

媽媽:“錢,巨額的金錢。”

女祭司:“這是你想要的嗎?”

媽媽捂住臉龐,痛苦地搖了搖頭,“不,當然不是!但除此之外,我還有選擇嗎?”

女祭司:“總會有的。”

這句話如同一絲希望的光輝,讓那苦難者原本低垂的頭顱緩緩抬起,“您,看見了什麼?事情還有轉機的可能嗎?”

女祭司翻開手中的紙牌,那是一張代表“命運”的塔羅。

當輪盤開始旋轉,無論是好運還是厄運,將成為一個未知數。

是新生?是毀滅?

“每當人們麵臨絕境之時,沒有放棄希望,三福的諸審必會投下帶來福祉的注視。”

女祭司把命運的塔羅推向迷茫的羔羊,靡麗的紅色一閃而過,“何不試著祈禱?慈悲拔難的靈主絕不會讓每一位信徒的期望落空。”

媽媽結束了長期休假,重新回到了醫院的崗位。

她和爸爸為她感到高興。

在經曆了一段微小的波折之後,生活回歸了正軌。

女孩原以為自那以後,便不會再遇見在街邊偶遇的神秘女郎。

但來自“命運”的饋贈,早已標好了價碼。

它們默默等待,直至某一日——

“你在看螞蟻?”

女孩對少女的搭話不予理睬,低著頭,注視著地麵上忙碌搬運貨物的螞蟻。

螞蟻渺小而不起眼,走在路上的人也很難注意到它們。

少女喜歡用鮮豔的紅繩綁著長發,她似乎察覺不到女孩對自己的冷淡,依舊堅持不懈地在試圖與她交談:

“光看它們搬東西多無聊,我讓你看點好玩的。”

話音落下,她輕柔地吹出一口氣。

無形的火焰吞噬著螞蟻,它們在痛苦中掙紮,拚命逃離不知為何降臨的災難。

可無論它們逃向何方也無法擺脫,隻能在絕望中繼續忍受著焚燒的煎熬。

女孩驚恐地抬起頭,造成這一切的少女純真得如同稚子,眼睛裡沒有一絲罪惡,反而閃爍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興奮。

她欣賞螻蟻的掙紮,享受它們的痛苦。

那種目光,與她每次投向他們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滿是戲謔、玩弄……

“我討厭你們!”女孩與少女拉開距離,大聲吼道;“你們走開!不要再靠近我家!你們走都走開!”

她又一次跑開了。

少女站在原地,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回到家中,將屋門反鎖後,便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屋子裡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透不進一絲日光。

爸爸和媽媽又在吵架。

“……我說過多少次,彆再觸碰那玩意兒!你為什麼總是不聽勸?”

“不,威爾,我需要它的幫助。”

“幫助?見鬼的幫助!它隻會傷害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莉莉,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

“可我需要它,威爾,我真的需要它來提升我的能力,有一個病患正等我治——”

“患者,患者!天哪,你為什麼總是掛念他們?”

“我是一名醫生,治療和照料患者,這是我的職責!”

“那我和愛麗絲呢?我們又是什麼?”

“……”

爸爸緩和了語氣:“莉莉,你的感染指標接近了臨界值,再繼續這樣下去了,聯合公約的人發現你隻是時間的問題,我知道你有多麼看重自己的職業,又有多渴望用自己的福祉救治每一個患者,但……但你為愛麗絲,為我,為我們想一想,好嗎?”

“……”

“我不想失去你,愛麗絲也不能沒有媽媽。”

一段漫長的沉默後,是壓抑的、飽含痛苦的哭聲。

“不要怕,不要怕,愛麗絲,爸爸和媽媽會與你永遠在一起,你們永不會分離。”

黑暗中,女孩又一次模仿春季兔的語氣。

毛絨的兔子靜靜躺在她的懷中,陪伴女孩沉入香甜的美夢。

尖叫、爆炸、混亂的人群以及熊熊燃燒的大火……自天際墜落,直下地獄。

媽媽在辭呈提交之後,緊握女孩的手,離開了醫院。

她說,她們接下來要去遊樂園玩,爸爸已經在那裡等她們了。

但上一秒還在對她微笑的媽媽,下一秒扭曲成了臃腫可怖的——“怪物”。

她怔怔地看著“媽媽”,而被穿透的身體已經無法吐露任何言語。

之後,是死一般的黑暗和靜謐。

她明白自己已經死了,可她依然能夠思考,甚至能夠感知周遭的一切。

仿佛並未真正死去。

“隻要能救她……”

維持這樣的狀態過了不知多久,她忽然聽到爸爸的聲音。

他嗓音嘶啞,在哀求著什麼人:“我什麼都願意做……請你們幫幫我,救救我的女兒……”

她試圖發出聲音,想讓爸爸知道她仍舊活著。

但她無法做到。

然後,她聽到永遠不會忘記的一聲歎息,來自一個名為“女祭司”的人。

“我是知道一個複活之法,但我必須向你坦白,那不一定能成功。”

“……哪怕隻是一絲希望,我也願意一試。”

他們達成了一筆交易。

“格魯頓尼。”

這是那個總是與她搭話的少女的名字。

女祭司對少女說:“你去準備一下,我們晚上開始儀式。”

在告知威爾·因齊奧儀式的詳細步驟後,這個心如死灰的男人依然同意她們的儀式。

女祭司沒有對那位可憐的先生撒謊,她們確實擁有讓他女兒起死回生的秘術。

僅在此基礎上,她隱瞞了一個秘密——所謂的複活之術,亦被稱作“受肉”。

女祭司是慈悲靈主的追隨者,這一血脈向來是慈悲與仁愛的化身。

給予眾生安樂,拔除眾生苦痛。

她既承諾將使他女兒複活,迷失的羔羊必將重獲一個新生的女兒。

薄如蟬翼的刀刃在一寸寸劃開皮膚,沒有疼痛,隻有感受著身體一點點被解剖的麻木。

在這一刻,失去感知,成為莫大的幸運。

格魯頓尼滿意地審視著自己的傑作,輕柔地托起女孩那冰冷的麵龐,在她血跡斑斑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少女心中湧動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太好了,我們終於能永遠在一起了。”

她即將成為格魯頓尼密不可分的同類。

由於激動,少女的手臂上顯現出一道道細長的裂紋,暴露出白皙的皮膚下還在鮮活蠕動著的血肉。

女祭司走進浴室,掃過滿是碎肉的地麵。

“你又弄得到處都是。”她的話語中帶著責備,卻也透露出一絲無奈的寵溺,“儀式結束後,記得自己清理乾淨。”

少女心情愉悅,輕快點頭,順便打了一個飽嗝。

格魯頓尼俯臥在浴缸邊緣,浴缸中浸泡著女孩空洞的軀體,而她背後的牆上,鮮血勾勒出一個倒三角的圖案。

女祭司舉起她的手,拇指和中指相撚,巧妙地做出一個手勢,綻放出一朵半透明的紅蓮,上麵點綴著細小的金色光點。

生命在女祭司的掌心躍動,紅蓮飄到浴缸的上方,灑下金色花粉,融入血水之中。

“由我進入災厄之城,永世經受煉獄之苦

由我進入無望的徘徊之列,在無夢的黃昏河渡跌入萬劫深淵……”

這場儀式的主持者以一種奇異語調,誦讀著一段段未知的禱文。

出自女祭司口裡的每句話,在此刻蘊含著不可言說的力量,她的聲音不斷回響,浴缸裡的血水逐漸泛起波紋,而正對著的牆壁上,那倒掛的三角形周圍,逐漸環繞起一圈又一圈晦澀扭曲的文字。

格魯頓尼的呼吸變得沉重,無形的紐帶正在將她與浴缸中的女孩聯結起來。

女孩輕盈的屍身慢慢升出水麵,紅蓮不斷綻放,一呼一吸間,伸出赤色根須,宛若一個母親溫柔地把女孩擁入花蕊之中。

一個新的生命即將在這片土地上綻放。

禱詞結束,靜默無聲。

紅蓮把吞食的女孩送回浴缸中,然後在一片寂靜中緩緩消散。

格魯頓尼看看女祭司,又看看浴缸,她的臉上顯露出一種不常見的困惑。

“我的夥伴呢?”

她如同一隻向主人索要玩具的小狗。

女祭司向她承諾過,但現在什麼也沒發生。

“沒有了,”女祭司輕描淡寫地陳述,對她而言,一個儀式的挫敗似乎微不足道,“我失敗了,格魯頓尼。”

格魯頓尼鼓起臉頰,心存不甘地撈起屍體審視一番,結果是毫無改變,巨大的失望讓她沒有控製好力度,不小心將手中脆弱的肩膀捏得粉碎。

將殘破的屍體扔回浴缸。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失敗?”

她們觀察了這個容器很長一段時間,確信在各方麵都符合獻祭的要求,理應不會出現失敗的情況。

女祭司則顯得更為冷靜,她知道每一次儀式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失敗並非罕見。

她對少女解釋:“源自原生血脈的聯係,讓她拒絕且抵觸加入我們。”

可惜格魯頓尼長了個腦子,卻一點也不想用它思考:“那該怎麼辦呢?這麼好的一個容器就浪費掉?”

“如果強行受肉,隻會以失敗告終……”

女祭司沉思之後,心中浮現了一個念頭,“不過,外麵的那位先生,興許會樂意協助我們。”

留下好好清理浴室的命令,女祭司便動身去找威爾·因齊奧,與他談一談接下來的事情。

格魯頓尼明白,無論讓威爾·因齊奧做何事,現在的他終將無法拒絕。

源自妻子的影響和女兒逝去的打擊,這些創傷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淡去,反而會滲入他的靈體,成為無法擺脫的夢魘。

直至他的理智被徹底消磨,演變成祂們的一員。

雖然遊戲的開局有些枯燥無聊,但這場遊戲的結局一定非常精彩。

她輕哼起不成調的旋律,手指在女孩發絲間輕輕滑過。

突然,手指靜止不動。

“……嗯?”

格魯頓尼宛如剛從夢中醒來,驟然停止了動作,她圓潤的眼睛微微眯起,綺麗的紅色在她眼中流轉。

“這是我的記憶。”她說道,“我為什麼身處自己的記憶中?”

她記得自己不是在查看那個女孩的記憶嗎?

怎麼反而——

一隻手抓住了格魯頓尼的手腕。

浴缸中,原本雙目緊閉的女孩睜開了眼睛。

她在說:“……抓住你了。”

“腐化一個像幻想鄉那樣特殊存在的收容物,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域外的陰影需要足夠長的時間,用一個幻想鄉無法拒絕的理由,慢慢侵蝕、腐化,然後引誘它一步步走上歧路……”

“這是一場陰謀,無論是幻想鄉還是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異端,他們必定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即便你能深入交界地,它們也不會輕易讓你破壞掉核心。”

遺憾的是,即使聽完使徒的一番話,金發少女的決心依舊不可動搖。

她認為:“不去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

“……”

“假如,假如我終究無法摧毀核心,”她仔細感知使徒的情感,觀察對方在她說出接下來的話時的每一個細微反應,“我會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幻想鄉也就無法再傷害任何人了。”

她覺察到使徒瞬間掠過的驚慌,“你怎麼會知道——”

“不,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剛才隻是在試探,是您的反應讓我確信了這一點。”

當它們決定與人結契之時,契約者就成了它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契約者身死,收容物也將隨之消散。這就是那句話,蘊含的另一層深意。

……

格魯頓尼的眼前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強光,宛如有一個太陽在她麵前轟然炸開。

腐化的墮落之軀在灼目的強光之中,看到一個光輝的天使展開聖潔羽翼,降下帶來審判的黎明之光。

數道光輝同時降臨。

這一切,僅在數個呼吸的瞬間發生。

從一開始,少女便充當了誘餌的角色,她以自身為餌引出格魯頓尼,待拚棄者鬆懈警戒之際,與天使聯手將它鏟除。

……她在什麼時候,接觸到了那個天使?

但格魯頓尼不能像對待女祭司那樣,隨意提出問題後總會有一個解答。

它的形體徹底瓦解,分解成一灘未知的黑色液體,在無儘光輝中,仿佛被高溫蒸發的水一般,逐漸消散。

重返那片荒蕪之地,露西的前方依舊是那棵壯麗的白色大樹,隻是沒有了不祥紅霧的縈繞。

現在,這棵樹不再被邪惡的力量所侵蝕,也恢複了本來的純潔與和諧。

而剛才所經曆的一切,猶如一場虛幻的夢境。

少女用沾血之手觸摸巨樹,無形之風吹動金色的長發。

荒原與星空刹那間消失,褪去所有虛幻的偽裝,一切真實就此展現在她麵前。

直到此刻,她終於觸及真正的“核心”。

一片漆黑的空間裡,寂靜無聲,除了剛剛踏入此地的少女,沒有任何事物存在。

永恒之光的駐守者緩緩步出濃稠的黑暗,天使手中捧著一把染血的匕首——那正是露西在刺傷自己後遺落的那把武器。

祂來到狼狽不堪的少女麵前,靜止不動地矗立著。

露西輕聲低語,“原來如此。”此刻她並未感到驚訝,反而是如釋重負的輕鬆,少女抬頭凝視著天使,湛藍的眼睛明亮澄澈,嘴角帶著一絲釋然的笑意,“原來,我就是幻想鄉的核心。”

她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祂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對嗎?”

露西原本對自己的推測充滿自信,祂的一番反應卻讓她感到困惑。

天使微微抿了一下嘴唇,用這細小的動作,無聲地給予了一個認可的答複。

女孩的笑容溫柔,“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協助。”

她拿起匕首,將鋒利的尖端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