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最頂端,一個巨大青銅古鐘旁。
聽見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半透明的身影轉過身來,目光落在穆麗懷中昏迷不醒的少女身上,深綠色的眼眸閃過一抹金色,眼中的平靜被莫名的情緒打破。
在他所見的世界,女孩原本純潔的靈體被濃稠的紫色環繞,還有絲絲縷縷透露著不祥的紅霧正在漸漸蠶食著紫色的氣息。
“她的契約物吞食了紅彌命。”
“紅彌命?”又一個穆麗聽不懂的新名詞。
羅德裡克走向露西,“一種來自域外的汙穢產物,最好永遠不要接觸。”
但作為不屬於此方幻境中的存在,他沒有實體,觸碰不到這裡的任何東西,因此無法親自檢查少女的情況。
“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降解儀式嗎?”
“銘記在心。”
“就是現在,開始吧。”
進入幻境前,他將儀式的方法告訴了穆麗。
將少女平放在地麵,穆麗掏出一個靈擺。
這是她按照使徒的要求,跑遍整個鎮子才找到的東西。
銀白的星象儀飾品從手腕滑落,垂直的尖端指向宛若睡著的女孩,星象儀的中心,圓形墨綠色水晶亮起微光。
穆麗闔上雙眼,沉心靜氣,以她所能展現的虔誠態度,開始這場樸素的儀式。
她生疏地吟唱著使徒所說的“四行短歎調”:
“現世之境,彼世之門
夢中隱沒宛如雪化火中
海水浸沒長日儘頭
日升月落,白晝如焚。”
當穆麗念誦完最後一段詩文,纏繞在她手腕間的銀鏈逐漸變得熾熱,儘管她緊閉雙目,卻能感受到那片灼熱的純白光芒。
如太陽般刺目耀眼的光輝下,一片潔白的羽毛輕輕飄落。
她的視線緩慢上移,穿過那無儘光輝,在灼熱眼睛的天光之中,一個身影若隱若現——她看到被光芒塑造,高高在上的天使。
祂的麵容在強烈的光芒下模糊不清,但祂的存在卻如同陽光一般,無處不在,無法忽視。
天使手中緊握著一柄劍,劍身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代表希望的黎明之光。
穆麗看著祂高高舉起手中的劍,劍尖指向蒼穹,宛若向高天之上的崇偉存在宣告——
祂揮劍斬下。
哢嚓。
靈擺碎裂,化作齏粉消散。
穆麗睜開眼睛,儘管眼睛隱隱作痛,回過神後,她首先看向露西。
金發女孩安然無恙,紫色的印記完全消失,臉上不見任何痛苦的痕跡。
“我成功了?”
“毫無疑問,你的表現非常出色,她跟收容物之間的聯係已經明顯減弱。”
羅德裡克點頭表示肯定,他注視著穆麗,眼中充滿了毫無掩飾的驚訝——對她居然能一次成功,以及展現出的超強的“遇靈鑒微”的天賦。
穆麗的眉頭緊鎖,顯得不悅,她質疑地問道:“削弱?難道我們不能徹底解開這個契約嗎?”
羅德裡克還未回答,陷入昏迷的少女已經蘇醒。
當她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懸掛於屋頂的青銅古鐘。
它的鐘身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上麵鑄有一圈看不懂的秘文印記,這些秘文不時地閃爍著微弱光芒,位置也在不斷地流動和變換,神秘而引人入勝。
緊接著,一個熟悉的麵孔闖入她的視野——一位年輕的黑發女孩正關切地凝視著她。
“穆麗?”
露西感覺經曆了一場無比漫長的夢境,那夢如此美好,以至於她不願醒來,她的思緒一片空白,幾乎是在本能的驅使下提出疑問:“這是……鐘樓?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怎會在這裡?”
“你的契約物失控,陷入了一場由它所編織的幻境之中。”
一個半透明的、幽靈般的身影回答了她的問題。
露西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個人就自我介紹了起來,用一種熟稔的語氣:“初次見麵,阿納托利之女,我是教會派來處理德斯蒂尼事件的使徒羅德裡克。”
“您認識我?”
聽著他那熟悉的語調,他似乎與她相識,可露西卻從未與他見過,也從未聽聞過他的名字,更不用說他提及的“阿納托利”了。
他稱呼露西為“阿納托利之女”,阿納托利又是誰?
羅德裡克有一雙綠色的眼睛,宛如無邊的潭水般濃稠,寧靜而深邃,此刻,這雙眼睛映照出女孩一臉茫然的樣子——
她充滿了困惑和不解,迷失在迷霧中,無法找到前進的方向。
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女孩的臉上,試圖解讀她心中的每一個細微的情感波動。
在懸掛的真實之下,一切虛假無可遁形。
德斯蒂尼鐘樓的銅鐘是源於第二紀的古老造物。
在第二紀元,真實之鐘是當時為了抵禦域外災禍製造出的一種淨化裝置,具備驅散所有與真實相悖之物的能力,涵蓋謊言、幻象等在內的一切……所以,她的反應是真實的,沒有撒謊,不是偽裝。
偏偏正是她的無知,反而讓羅德裡克十分不可思議。
“你不知道?她居然沒有告訴你……”
“她?您是指母親?您認識我母親?”
“……說來話長。”
羅德裡克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不願談論下去,現在不是追憶往事的時候,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露西去做。
“那你又是如何與它簽訂了契約?”
“什麼?”
一直沉默的穆麗解釋道:“那個偽裝成您的母親,使整個鎮子陷入幻境的家夥,實際上是教會在第二紀元遺失的一件收容物,編號0014。”
“收容物?”
露西低聲呢喃著一個陌生的詞彙,陷入對過往的回憶,可在她短短的十幾年的人生裡,她始終過著平靜而安穩的生活。
“很抱歉,至少在我的記憶裡,我未曾簽訂過任何契約,”她說完後,又猶豫地補充道:“或許我曾接觸過,但自己並不知情?”
羅德裡克轉換了提問的角度:“你的母親呢?她有沒有給過你什麼東西?”
露西聽到這個問題,不禁露出困惑的神情,“請原諒,我沒太聽懂您的意思,這與母親有什麼關係?”
羅德裡克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她真的什麼都沒告訴你……”
他無從知曉,那位回歸沉寂之地的女士是何等想法,但有一點很清楚,當他開口後,那被她母親隱匿起來的過往——不希望女孩牽涉其中的舊事——終究會在某一天找上她,最後將她卷入一個未知的未來。
這隻是一個開始。
羅德裡克注視著年少懵懂的女孩,“上一位持有0014的人,是你的母親阿莉婭·布朗特,她是觀星台的一位歌者,星月女神座下的命運之輪,說起來,也算是我的一位引路人……”
說著,話題有些偏離,他乾咳一聲:“每一個收容物千奇百怪,各有不同,它有可能是一朵花、一座書屋、一個布偶娃娃或是任何不起眼的東西,所以,我猜測你的母親在回歸女神前,將收容物交給了你。”
希望它可以保護你。
最後一句話,羅德裡克沒有說出口。
畢竟,根據當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曾經是她母親最信賴的夥伴已經失去了控製。
經過羅德裡克的提醒,露西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脖頸,卻發現那裡空空如也,她的臉上閃過少見的驚慌,“難道是那個吊墜?母親給我的吊墜不見了!”
“什麼樣的吊墜?”
“一塊圓形的像是寶石的半透明石頭,可又有些不同,它有一層淡淡的藍色,在石頭內部還有一棵樹的圖案。”
露西精準地描述出項鏈的外觀。
這條項鏈陪伴露西度過了無數個日夜,她始終將它佩戴在身上,從不摘下,它對她而言是無價之寶。
那是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也是她們之間僅存的微弱聯係。
她怎麼可以弄丟它?
露西被自責和恐慌所淹沒。
“彆著急,”羅德裡克安撫道,“試著在你腦海裡回想那條項鏈,我需要確認是否正是它,就算不是,我也能幫你找到項鏈。”
按照羅德裡克的建議,露西閉上眼睛,在腦海裡開始回想項鏈的樣子,甚至是她能記起來的每一個細節。
“穆麗小姐,恐怕又要再麻煩您一次了。”
“需要我如何協助?”她回應。
穆麗天賦異稟,隻需羅德裡克稍加指導,她能輕鬆掌握一些基礎的遇靈鑒微技巧。
羅德裡克:“首先,用你的手觸碰她的額頭。”
穆麗的臉上掠過一絲微妙的猶豫,她緩緩地抬起手,她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謹慎,輕柔地觸碰在露西的眉心處。
“失禮了……”
雖然模糊且沙啞,但對麵的少女聽得一清二楚。
露西將手覆蓋在穆麗的手背上,她能明顯感受到對方突然變得極度緊張。
“沒關係,穆麗,沒關係的,不要緊張……”來自少女的安撫效果顯著,穆麗逐漸恢複了平靜,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穆麗問:“接下來呢?”
“與進行降解儀式時的全神貫注不同,不要束縛你的思維和想象力,讓它們活躍起來,去想象,根據布朗特小姐剛才的描述在心中儘情地勾勒出來。”
羅德裡克指導著穆麗,嗓音低沉而緩慢,仿佛就在她耳邊回響,又似乎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不要猶豫,不要害怕,相信你的直覺。”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讓穆麗無比抵觸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像是與某種存在建立了一種精神聯係。
每次進行這個世界的儀式,就必須經曆一次,並且是每個儀式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跟一種不屬於“人”的東西建立精神鏈接,那讓穆麗難以抑製的、發自內心的厭惡。
對方察覺到她竭力地控製,並不在意,輔助著她感知來自另一個人腦海裡的畫麵。
穆麗看到了一條吊墜,跟露西描述的相差無幾。
一片漆黑之中,一塊半透明的石頭散發著柔和的藍色光暈,宛如皎潔的月光。
最吸引穆麗目光的是,石料內部封存著一棵極度縮小的樹苗,纖細的枝乾上沒有一片葉子,仿佛一個已經失去生機的枯木。
這個圖案——
“現在,對你感知到任何事物,進行洞見。”
羅德裡克的聲音穿透黑暗的寂靜,直抵穆麗的思緒深處,打斷了她的沉思。
所謂洞見,其含義是“看得更清楚”。
無需羅德裡克進一步解釋,穆麗明白該怎麼做,她運用精神力量,將吊墜緊緊纏繞,在她尚未開始深入探查之前,吊墜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個充滿濃厚宗教色彩的符號顯現出來。
那是一個十字架,在交叉點的中央有一個圓環,它的左右兩邊是兩個月牙形的彎月,與中心的圓環緊密相連。
羅德裡克:“這是觀星台的標誌,正如我所推測,她母親在離去之前,將收容物轉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穆麗斷開鏈接。
露西聽到羅德裡克說出“好了”後,才緩緩睜開眼睛,這個過程僅持續了短短數秒。
穆麗不知何時反握住露西的手,將她的指尖輕柔地合攏在自己的掌心,給予她一份無聲的安慰,“您沒有弄丟吊墜,那個吊墜就是收容物0014。”
露西沒有注意到這個充滿關懷的動作,她的頭緩緩低垂,語氣帶著無法言說的感傷,“她……她生前從未向我提起過這些事情。”
但說與不說,這還重要嗎?
她早已沉入月之女神的懷抱,在祂的神國安然長眠。
這件事與露西緊密相連,“那我該怎麼做?怎樣才能讓所有人從幻境中離開?”
而羅德裡克遲遲不讓她離開幻境的原因,也是在等待著她的這句話。
“我需要你的幫助。”羅德裡克直言道,“唯有你能夠打破這個幻境的人,也唯有身為契約者的你,才能找到那條通往現實的道路。”
在遙遠的第二紀元,編號0014的收容物擁有一個無比夢幻的名字——幻想鄉。
它的特性正如這個名字所暗示的,能夠洞察每個人內心的渴望,創造出令人難以自拔的幻境,讓人們沉浸在那無儘的美好之中。
在那本詳儘記錄了迄今為止發現的所有收容物信息的三重偉大的秘典中,唯有屬於0014的特性描述最令羅德裡克難以忘懷,他至今記得的它釋語——
“於此向世人展現,那永無悲慟的幻想鄉。”
羅德裡克的聲音在鐘樓中回蕩。
“所以,我們現在正置身於一個美好的‘幻想鄉’之中。”露西整理著紛亂的思緒,對自己當前的處境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羅德裡克抬起頭,望向高懸的古鐘:
“更確切地說,這是一個彙聚了全鎮居民美好願景的夢幻之地,以收容物的特性作為基石,通過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渴望來構建,形成這個人們心中的理想之所,對於0014而言,展現一個能覆蓋整個小鎮的特性是輕而易舉。”
“隻不過,德斯蒂尼遺留著真實之鐘,一個與它的特性完全相悖的存在。”
這時,一隻尾部有著長長翎羽,形似白鴿的飛鳥,從鐘樓破損的屋頂飛了進來。
它落在露西身邊,從喙裡吐出一塊紅色的石頭。
隻一眼,露西就認出了眼前的物體,“這是紅擬態?”
羅德裡克頷首:“我即將講述的事情,正與它相關。”
露西有種不祥的預感,羅德裡克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擔憂。
“為了使特性徹底籠罩這個鎮子,0014必須具備驅散這口銅鐘所帶來的“真實”之力,或者自身的力量遠遠超越真實之鐘,強到足以覆蓋它的‘真實’。”
羅德裡克看向她,無聲地傳遞了答案。
露西閉上眼,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她主動感染了紅擬態……”
那是天降異象,紅魔詛咒。
來自天外的災禍,紅之彌命,又被叫作紅色擬態,這種神秘的紅色礦物不知何時開始出現在神域之上。
它能夠自由地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肆意生長,危險且致命,卻也散發著難以抗拒的誘惑。
因為,如果不小心被劃傷或食下會成為感染者,而一旦感染紅擬態,便能獲得遠超自身原有的十倍、百倍乃至更強大的力量。
紅擬態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夠賦予人超凡的力量,也能逐步將人推向瘋狂的深淵。
當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的感染者被紅擬態帶來的強大力量吞噬後,他們理智的防線開始崩塌,心智逐漸被侵蝕,最後淪為隻知殺戮的野獸。
儘管聯合公約嚴令禁止,總有一些人會被力量的誘惑吸引,踏上這條危險的道路,而他們最後的結局,不過是成為紅色擬態的犧牲品,消失在曆史的塵埃之中。
露西了解擬態的嚴重性,她的哥哥——秋,就在意外下不幸成了一名感染者,幸運的是,他的感染指標極低,除了偶爾會有些頭疼外,他看起來與普通人並無區彆。
為了找到有關治療紅擬態的方法,她翻閱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與紅擬態相關的文獻,但那些書除了向她傳達了遠離的警告,以及感染後,患者麵臨的危險和失控狀態外,沒有提供任何治療方麵的信息。
來自域外的紅魔之咒,無法被治愈,每位感染者永遠隻有一個下場。
“0014攝取了大量紅彌命,現在狀態處在隨時可能失控的危險邊緣。”
羅德裡克的目光轉向露西,看到不祥的紅霧纏繞著女孩的靈體,侵蝕著與女孩靈體相連的收容物,根據擬態規章製定的標準,0014的腐化指數已嚴重超標,他應該立刻執行摧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遲疑不定。
羅德裡克對女孩說:“這個幻境與以往不同,是由整個鎮上的居民和收容物共同構建起來的存在,也因此,它與他們的靈體緊密地聯係在一起——這種現象前所未有,我確實能夠直接對0014實施收容控製,隻不過那樣的話,我無法保證失控的收容物不會對鎮民采取一些極端的行為。”
他說的很委婉。
“你是它的契約者,露西。”他低聲呼喊著女孩的名字,“還是它最珍重的同伴的女兒,如果你能介入,說服它主動解除幻境,或許能阻止一場悲劇的發生。”
穆麗黝黑的眼眸緊盯著羅德裡克,沙啞的嗓音抑製著某種莫名的情緒:
“你不擔心那個收容物會對她造成傷害?”
“不,它不會這麼做,即便收容物失去理智,陷入瘋狂,也絕不會傷害自己的契約者,當它們決定與人結契之時起,契約者就成了它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羅德裡克語氣間充滿對這種神秘生物的自信和了解,他親眼見證過這種來自契約的力量。
穆麗一言不發,雙臂環抱在胸前。
她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露西卻能敏銳地感知到她內心的焦躁。
穆麗沒有繼續追問,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羅德裡克的進一步解釋。
“當然,我不可能讓露西就這樣直接去和它交涉。”
羅德裡克話音未落,那隻白鴿一樣的飛鳥落在了露西的肩頭。
少女用好奇的眼神凝視著它,飛鳥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昂起頭,帶著一種仰首挺胸的姿態,迎接女孩的注視。
目光落在飛鳥優雅而美麗的翎羽上,露西眸光微動,驚喜的問道:
“這是、這是太陽鳥嗎?”
那傳說中的禧年之主,作為神明的使者,在所有冒險傳奇的故事中為人們帶來黎明與希望。
鎮上的孩子們總是熱衷於黏著露西,聽她繪聲繪色地講述那些引人入勝的故事。
他們生長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日出之方,沐浴在白晝之神的光輝下,祂的使者身為每個故事裡最不可缺少的存在,自然而然地收獲了不少孩子們的喜愛。
包括露西。
羅德裡克說:“牠將與你同行,保護你。”
露西肩上的飛鳥好似聽懂了一般,咕了一聲。
“我明白了,”露西點點頭,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個問題,“如果我沒能說服她呢?”
“赫烏——這是牠的名字——牠的視野與我共享,假如你沒能說服0014主動解除幻境,我會按照規章對它進行裁決。”
“裁決後,幻想鄉會怎樣?”
“它的意識滅亡,至於本體,為了以防萬一,我將進行收容。”
“那是母親留下的……”
羅德裡克看著女孩,暗綠色的眼眸流露出對她的歉意,“我很抱歉,露西,即使隻是給你一個空殼,作為曾經容納過失控收容物的載體也依舊危險,我也不能拿你和群眾的生命做賭注。”
“不,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這位使徒先生已經展現出了極大的寬容和耐心。
聯合公約對自甘墮落的感染者絕不容忍。
倘若換成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位來處理德斯蒂尼的事情,那位先生絕對不會像羅德裡克一樣——他不會如此費儘心思地找到露西,也不會耐心地給她解釋整個情況,並且還賦予她一個寶貴的機會,讓她有機會引導迷途的收容物還可以回歸正途。
另一位使徒會直接采取行動,執行裁決,絕不會有任何多餘的步驟和猶豫。
他對露西已經給予了極大的寬容。
“謝謝您,羅德裡克先生。”
露西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湛藍的眼睛裡卻不再有絲毫的迷茫。
“我會儘我所能,如果我未能成功,請您務必幫助大家逃離這個幻境!”
少女衝著羅德裡克彎下腰。
羅德裡克的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穿過了她的身體。
他拉動長袍的帽沿,對鐘樓裡的另一位少女說道:“穆麗小姐,我現在協助你返回現實。”
穆麗並未瞥他一眼,而是緊緊地盯著露西,“請允許我與您同行。”
她也知道少女不會同意,再次說了一句,“即使您不同意,我也會與您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