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洛(1 / 1)

這次的路途實在漫長,半個月的顛簸讓塞莉婭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散架。好在尋跡指南震動的頻率越來越高,他們離目的地不遠了。

這些年來為了避免魔物的侵襲,人們都紛紛湧入都城或附近的城市尋求光明教廷的庇佑。

因此離威克斯越遠,人煙就越稀少,光明教堂的分布也更稀疏。反而魔法師協會的駐地慢慢增多,保護那些不舍得離開家鄉的少數人。

這一路上塞莉婭見了不少深淵魔物,它們在沒有光的地方隨意生長,猙獰都不足以形容那駭人的模樣。

在克洛斯係統的訓練下,她最大的收獲就是戰鬥經驗。她已經從看到怪物就嚇得逃跑,到了能在危險當頭時能利用周身環境殺死魔物。

連無法使用魔法的菲林都能使用法器輔助她進行的攻擊。

出乎塞莉婭的意料,克洛斯在忙碌的聖子工作中竟然還能抽出時間做魔法師協會的副會長。

但這也能理解,如果說塞莉婭是空前絕後的神術天才,那麼除了失蹤已久的會長伊芙,克洛斯的魔法天賦應當是無人能出其右。

也有一個不幸的消息。

這個世界在離譜中還帶著點科學,不同物種間是有生殖隔離的。也就是說菲林不可能是光明神的孩子,關於他的特殊之處,她和克洛斯還需另行探究。

——

馬車在尋跡指南的指示中緩緩停下,塞莉婭看著地圖上的名字。

“克洛洛。”

一個十分偏僻的小村莊,如果不是這個地圖能放大,甚至看不清這村莊的名字。

不過這個村莊曾經似乎十分繁榮,牆壁上有彩色石子嵌成的古典花紋,在光明圖騰中有神祇庇佑之意。

塞莉婭敲響村口幾戶人家的門,卻久久沒得到回應。他們終於確定了,這個連鳥雀鳴叫聲都沒有的地方,也沒有人。

這裡的一處處都透著詭異,她心下有些忐忑,但為了早日破解封印還是準備推門而入。

菲林被翻卷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趕忙給塞莉婭遞上早已準備好的絲帕捂住口鼻。

這戶人家的生活氣息十分濃厚,擺在餐桌周圍的椅子和對應位置的餐具,餐盤中甚至還有早餐的殘渣,隻是已經完全變成乾燥的殘渣。

室內的被子正雜亂的堆在床上,好像能看到這臥室的主人是如何在床上翻來覆去,不願起來。

塞莉婭輕輕觸碰窗邊的床幔,蕾絲的布料卻像酥脆的紙張一碰就碎,變成碎片隨風飄落。

每一個有人存在過的痕跡上都覆滿了厚重的灰塵。就好像……這裡的人們都在某一瞬間消失了。

沒有逃跑的跡象,沒有掙紮的痕跡。他們又打開了無數扇門,每一個房子裡都是這樣的景象。

底蘊深厚的魔法師協會副會長克洛斯從他的百寶袋裡又拿出了一個塞莉婭沒見過的法器。

他將位置定在最初的那間屋舍,然後向後擰動發條。像顯示屏一樣的法器上有雜亂的線條扭動,最後變成了倒流的畫麵。

此前的畫麵一直是空蕩的房間,時間越往前景象就越模糊。直到時間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刻,餐椅上出現了三個朦朧的人影,床上也有個孩童的影子在翻動。

將位置定在其他屋舍中,街道上,全是一樣的景象。這個村莊中的所有人都在刹那間消失了。

刺目的陽光下,塞莉婭不禁打了個寒顫。她想靠近目前實力最強的克洛斯尋求安全感。

但看他冷肅的麵容,她又忍不住回憶起這半個月他是如何擺著這幅表情,讓她在力竭到快要暈倒時還要繼續癱在地上放神術。

於是她悄悄落後一步,靠近菲林。

菲林從認識塞莉婭以來,就習慣於站在她身後,看她和彆人一起前行的背影,做她沉默的影子。

此刻她站在自己身邊,他沒想到和喜悅比起來,他心裡更多的是緊張,忍不住在麵具的遮掩下悄悄看塞莉婭的表情。

她抿住嘴唇,脊背繃直,看起來比平時少了些輕鬆。他數次想問問她為什麼情緒低落,卻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問詢的資格,也不知道是否能得到回應。

在他終於安撫住快衝出胸膛的心跳對塞莉婭說些什麼時,她先開口了。

“光明神像!”她滿是驚愕。

光明信仰普及的大陸上,光明神像並不少見。但和其他地方相比,這座光明神像太過細致了,精美的程度堪比光明之都總教堂的教堂。

光明神常住光明之都,祂通過水鏡了解世間之事,通過強大的神力遠程幫信徒們實現願望,解決問題。

但水鏡是單向的,除了光明之都的高級神職人員,沒有多少人見過光明神的真容,神祇本身也並不希望自己在所有信徒心中隻是一尊神像。

因此這一路走來,越是人煙稀少處,受到認知和財力的限製,光明神像就越發粗糙。這裡的神像雖然規模不太,卻精巧太過。

而且神像上刻的法陣……塞莉婭閉目回憶萊恩莊園地下室的法陣紋路,回憶起一分,神情就更嚴肅一分。

她抬眸和菲林,克洛斯交換了一個眼神,確認了三人心中所想相通。

發生的一切讓克洛斯越發覺得,這些陣法是光明神親自設下。祂的傷已經嚴重到連自己設置的陣法也解決不了的地步了?還是,祂有什麼彆的問題?

這裡沒有像萊恩莊園地下室一樣,充斥著濃鬱的光明神力,塞莉婭隻好試探著用神術將自己的神力注入其中。

熟悉的波動感傳來,一行三人被這衝擊振得頭腦發暈,身影頃刻消失在神像前,如同那些突然消失的村民。

對塞莉婭來說,她隻是眼前一花,燦爛陽光就變成了沉沉烏雲,布滿灰塵的神像上出現了許多裂紋,熟悉的天青色寶石鑲嵌在神像的左眼眼眶中。

“這也是……幻境嗎?”她反應不過來。

神像周圍圍滿了人,看穿著打扮,正是這個村莊裡消失的人。隻是這裡沒有一個孩子,要麼是青壯年,要麼是老年。

外麵的屋舍倒塌,大塊的磚石被運到神像周圍搭起一座圍牆,將近百人似乎就在這圍牆內生活。

這些人衣衫破舊,身材削瘦,但精神奕奕。此刻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這突然出現的三人,讓塞莉婭覺得自己被無形的鎖約束在原地。

人群的竊竊私語在注意到他們時就停止,這個擁擠的廣場頓時一片死寂。

克洛斯注意到年輕些的人們總是瞥一個看起來最滄桑,衣著最整潔的老者,而她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於是向她邁了一步。

“我們誤入這裡,請問……”

“嗚…嗚…”魔物的低吼聲打斷了克洛斯的話。

嘶吼聲中,圍牆內的所有人都動了起來,塞莉婭這才發現這裡和萊恩莊園的祭祀很像。

地麵擺放著木質雕塑,極細的紅線將它們相連。一個路過的青年跟他們說了句“彆動”就匆匆避開紅線,趕往自己的位置。

魔物的聲音越發變大,建築坍塌的“轟隆”聲傳來,連地麵都在隨著它的腳步震顫。它過來的速度極快。

塞莉婭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怪物,她此前見過的深淵魔物都和人一般大,這個三層房屋一樣臃腫的身形在高高的圍牆邊露出了影子。

惡臭的墨色霧氣在它身上流淌,泛著寒光的鐵甲和滿身的尖刺讓人膽寒。

“這不該,”克洛斯震驚到失去了對聲音的控製,“這種魔物應該在深淵中層,很少會踏足大陸,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幻境裡?”

沒人能解答他們的疑惑,這裡的人們都忙於自救。

老者坐在法陣最中央,也就是神像下。她手中的權杖重重觸地,光明之力從天青色寶石中流出,流過權杖,沿著紅線,穿過陣法中人們的身體,然後彙聚成一個屏障似的薄膜向外擴散。

“這魔法陣我沒見過。”克洛斯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這裡的情況顯然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塞莉婭的心也很低落:“和萊恩莊園的祭祀法陣很像。”

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有無數層光罩衝擊到魔物身上,讓它連連後退。

陣法中的人們麵色白如金紙,但他們依舊堅持著,似乎堅持到什麼時刻就能得救。

幾道肉眼快看不見的刀光閃過,即使隔了幾百米遠,塞莉婭也能感覺到那濃鬱的魔力,比克洛斯更強大的魔力,幾乎快要趕上她的神力。

一道沉靜的女聲從圍牆唯一的門外傳來:“我回來了。”他們等到了他們的救星。

背光處隻能看到她的輪廓,是一個高挑結實的女性。剪著利落的短發,背後背著三把長刀,肩上扛著一個巨大的袋子和一個小包。

“莉莉絲,莉莉絲!”剛才還麵色蒼白的人們頓時興奮起來,湧向那個滿身傷痕的身影,替她卸下重擔。

“莉莉絲。”老者在熱情的人們身後揮手招呼她過去。

“祖母。”她越過人群走向那個德高望重的老者,乖順的把頭湊向她的手。從老者手中傾瀉出的光治好了她身上還在流淌鮮血的傷口。

“魔法石,和種子。”這個備受歡迎的女孩有些不善言辭,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隻說了這幾個字,將包裹中的東西推出來分給眾人。

“克洛斯,連祖母都不認識了嗎?”危機過去,那個老者的聲音都帶上了笑意。

“祖母?”克洛斯猛的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