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近五天的實驗，塞莉婭將列表上的潛在影響因素一個個劃去，沒有神器，也沒有特殊的結界。

看著紙上最後兩個字，她不得不相信，讓自己力量恢複的——

竟然是菲林。

隻要他們靠近，對力量的禁錮就會逐步放鬆，相處的時間越久，能發揮的力量也就更加多；要是遠離他十米以上一兩個小時，她就會力量儘失，再次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幾天塞莉婭對菲林觀察了很久，但還是想不出來他有什麼特彆的。硬要說的話，他唯一的特彆之處就是被欺負的特彆慘。

她想懷疑菲林和聖靈的關係，可菲林的弱小和自卑的性格確實不是偽裝的，也不像有拖著彆人的靈魂跨越世界的能力。

除了這個實驗，她還從過去十四年前的記錄中整理出了與光明神有關的一切信息。

謝天謝地，早在神戰時神格受損後，光明神與聖女的靈魂鏈接就斷開了。這些年來，光明神為了不讓信徒憂心祂的狀況，才叫聖女裝出無事發生的樣子。

更讓塞莉婭開心的是，神格恢複進度不知為何又漲回了-10%。

抵禦魔法攻擊的香蘭花耳墜，檢測毒氣的烏珀石項鏈，還有藏在裙子下，預防冷兵器攻擊的白綃軟甲。

塞莉婭哼著歌一一檢查過保命裝備，然後拿起一旁嶄新的侍衛服和定製的麵具去找被她單方麵綁定的隊友菲林。

經過數日的相處，菲林大概是發現了塞莉婭並沒有懲罰他的意思，所以已經不再如最初那樣一見麵就像緊繃的弦。

但他敏感的情緒還是一如既往，就比如此刻。塞莉婭隻看著他通紅的耳尖和漲紅的脖頸，就仿佛能感受到那裡滾燙的溫度。

少年脫下寬大的見習傳教士長袍，筆挺修身的服飾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姿。簡潔的白金色麵具緊附在臉上，隻在眼眶處刻下荊棘花的盛放。

菲林剛出來時有些不習慣的想縮進角落，但馬上就被凱西拉到燈光下，展開他有些畏縮的肩膀，擺弄略顯僵硬的四肢。

直到此刻，塞莉婭才第一次發現這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個子竟然這麼高。

還有……覆麵係竟然這麼帥！

菲林沁著水光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抬起，與塞莉婭雙目對視的一瞬，他立刻低下頭。

“謝謝。”微不可聞的聲音從麵具下發出，與他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係統播報：

【神位回歸進度-7%】

播報聲斷了塞莉婭對美色的欣賞，這個意外驚喜讓她在心裡高唱好運來。

連光明神的麵都沒見過，就五天連漲6%。祂要是能繼續這樣自愈下去，要不了半年她就能回家了。

“後天，你作為我的侍衛，和我一起參加賜福儀式。”塞莉婭按捺住雀躍的心，對菲林說道。

——

光明神的神恩節，卻是在黑暗的夜晚慶祝。

又來到這個沒有護欄的塔樓，腳邊看起來是望不到底的深淵，塞莉婭比上一次更膽顫心驚。

依附光明神的國家中，幾乎所有人都會參加慶典，各個種族的領地的景象也都在環繞塔樓的水鏡中呈現。黑暗中影影綽綽的能看到精靈、獸人、矮人……

相比起平時，光明之都前所未有的熱鬨，蛛網一般的走廊裡熙熙攘攘，連這個塔樓都擠滿了人。隻餘最前方的空位——那是光明神降世的位置。

塞莉婭並沒有等太久，慶典就開始了。

大祭司莫索和教皇弗洛特盛裝打扮，衣袍上的太陽暗紋隱隱生輝，荊棘冠冕嵌在雪白的發絲中。

他們一同拉下銅鐘後的繩索。深沉悠長的鳴響穿過光明之都，穿透距離的阻隔，在每一個屬於光明的地方回響。

塞莉婭與克洛斯身前那個空餘的位置眨眼間出現了一個人……不，一個神祇。

祂頭頂的荊棘花還沾著露珠，銀白的發絲無風自動，裸露在外的皮膚如同白瓷，一襲潔白長袍如水般蕩漾。

祂半浮在空中，無邊的黑暗中，祂是唯一的光芒。

祂的服飾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簡潔，塞莉婭隻看得到他的背影，卻覺得難以移開視線。

然後祂的光芒不斷向外散逸，身後傳來眾神官吟誦聖歌的聲音。這樣的聖潔而莊重的景象讓塞莉婭差點忘了念賜福咒語。

忽明忽滅的熒光隨著光明神和聖子聖女的咒語聲從天空中浮現，猶如雪花般向下墜落。

此前還在沉寂的世界頃刻被喚醒，塔樓下的人們、各國的都城中、水鏡中的生靈們紛紛伸出手去接這些能帶來安寧和幸運的光點。

塞莉婭站在地勢最高的塔樓環顧四周，哪裡都是望不到邊的熒光海。

雖然提前了解過神恩節的流程，但腦海中的想象遠遠不及親眼所見。唯物主義下長大的塞莉婭都被震撼至此，她忽然有點明白這些從小接受“神祇至上”教育的人們的信仰為何如此狂熱。

【神位回歸進度-20%】

突然的係統播報把正沉浸於稀世美景的塞莉婭嚇得差點失足掉下去，剛剛還澎湃的內心頓時平靜如水，甚至是快結冰的水。

她見不到聖靈，隻好把幽怨的目光悄悄投向最前方的光明神。

“怎麼了，塞莉婭？”敏銳的察覺到視線的神祇回首溫柔的“望”向她。

祂的雙眼被白色絲帶束縛，理應看不到她。但塞莉婭還是有種背後吐槽教導主任，卻被發現了的尷尬。

“沒什麼，隻是瞻仰您的英姿。”她一邊回應神祇的問詢一邊思索。

小命去了十分之一，放個賜福術對神祇的傷害這麼大嗎？但是塞莉婭看著前方的光明神……祂為什麼沒有絲毫受影響的樣子？

賜福儀式結束後，光明神便會回到居所，接下來是屬於光明信徒的慶典。教會會為信徒們提供免費的食水和娛樂，今晚的一切隻為快樂。

神官們本來也會參與其中，備受歡迎的聖子聖女更是人群的焦點，但塞莉婭去逛慶典的願望落空了。

光明神身影消失後，塔樓中的神官們撤離時，潔白的鴿子給塞莉婭送來了祂的指令：前往教堂中殿。

塞莉婭心神不寧。聖女從出生起就被光明神帶到光明之都，雖然祂與她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總歸是看著她長大。

她有些擔心，祂會不會看出聖女換了內核。

把手心中因緊張而沁出的汗用手帕擦乾，塞莉婭推開了中殿的門。

夜晚的教堂中殿沒有燈，光明神雕像隱藏在黑暗中，隻能看見不太清晰的輪廓。

恐怖片一樣的場景讓塞莉婭的心跳亂了節奏，她回頭盯著背後的門，生怕它自己突然關上。

“塞莉婭。”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趕忙回首，光明神的身影已經出現在神像下，除了那根覆蓋眼睛的絲帶，祂與那尊精雕細琢的神像長得一模一樣。

緊接著，祂問出了讓塞莉婭心中一顫的話：“光明聖女，會是光明永恒的信徒嗎？”

“我的忠誠屬於您，您的願望就是我的指引。”來不及思考，塞莉婭向祂效忠的話脫口而出。

“屬於我？”祂的語氣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詫異。

“您是我的神祇，是我的信仰所在，我甘願為您獻上我的一切。”塞莉婭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心臟處，神色恭敬。

“哈……”光明神的口中溢出一聲壓抑的笑，祂仰頭望向自己的神像，嘴角勾起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塞莉婭感覺祂的笑不像滿意，倒更像挑釁。

“去參加慶典吧，好孩子。”祂揮揮手，塞莉婭趕忙起身離開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和這個奇怪的神祇。

空無一人的中殿裡，光明神捏碎了手中始終暗淡的晶石，語帶愉悅：“她沒有撒謊。”

祂踱步走向層層台階上的神座，不再壓抑的瘋狂笑聲在殿堂中回蕩，在殿外歡聲笑語的掩蓋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最忠誠的聖女，這麼快想明白了你是個多麼沒用的廢物，甘願做我的附庸。”

“真是個識時務的孩子，對吧，芬裡爾？”神座上的身影戲謔的笑著，把玩手中的沙漏。它精雕細琢的繁複紋路上已經有了鏽跡。

沙漏好似不甘般的發出陣陣嗡鳴，但很快就在蔓延的墨色霧氣中失去了動靜。

“這樣強大又虔誠的信徒屬於我了，你說，她會為我送上多少力量呢？”

——

塞莉婭在走廊上漸漸放慢了步伐，也平穩住了慌亂的心跳。

誰不知道光明神對聖女的恩情和聖女對祂的虔誠，光明神為什麼會在今天單獨叫她去問這種話？

而且……隻問了這幾句就讓她離開，連祂的動機都猜不到，這讓塞莉婭心中更是沒底。

憂心忡忡讓她沒有心情再去逛慶典，於是塞莉婭出了中殿就往樓上的臥室走去。

離臥室還有幾層的距離，她卻迎麵撞上了飛奔的凱西。

“聖女！”滿臉淚痕的女孩撲到塞莉婭懷裡，她哭喊著：“您去哪了？菲林暈倒了，藥劑院不給他看病，聖堂也不願意給他聖水……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