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倒？怎麼會突然暈倒？”塞莉婭不自覺地拔高了音量，但很快意識到自己有些偏離了高冷人設。

“我去看看他。”她用儘可能平靜的聲音繼續說道。

這間原本給侍女準備的房間幾乎維持著原樣，除了床上的菲林本人，再沒有他生活過的任何痕跡。連桌上的茶杯都沒換過位置。

他氣息微弱的陷在被子裡。塞莉婭從沒見過他這個模樣，就算是初見的那天晚上，他也沒有此刻這樣蒼白。

塞莉婭解下手上象征聖女身份的月光石戒指遞給凱西：“再去請法斯過來。”

她眼神冷冽，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行使聖女的特權：“如果他再拒絕，就叫他自己考慮考慮，他還能在藥劑院院首的位置上坐多久。”

凱西從房間離開的下一秒，塞莉婭就無法維持自己端莊冷靜的姿態。

數個治愈魔法扔到菲林身上，但他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向他的身體輸入神力，狀況也沒有任何好轉。

天呐，可千萬彆有事啊！菲林要是死了，那自己豈不是力量儘失也活不了多久了。侍女房的隔音不大好，塞莉婭連哀嚎都得壓低音量。

法斯很快過來了，他似乎是被凱西從慶典現場拉過來的，在人群中擠亂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撫平。看來他是很在乎自己的地位的，儘管每個動作都寫著不情不願。

“聖女！您不知道菲林剛來時身上的黑暗氣息有多麼濃烈，而且每年的神恩節上他都會這樣虛弱。這足以說明他被黑暗侵蝕的很深。”

他一副為了聖女好的樣子勸戒道：“菲林是光明的叛徒，您不要被他無辜的樣子蒙蔽，他根本不值得您的幫助。”

“叛徒？是你判定的，還是神祇判定的？”還沒有合上的門口出現了克洛斯的身影。

“我來傳達神之旨意，明天清晨九點，啟程去收集神器愈靈織網的碎片。你我，和傳、教、士菲林，我們三個一起去完成這個任務。”克洛斯看著法斯的眼睛將‘傳教士’這三個字說得清清楚楚。

愈靈織網？為了找到治愈光明神的方法塞莉婭閱讀了不少典籍，卻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克洛斯從她的停頓中看出了她的疑惑，於是解釋道：“光明神窺見命運之流，發現了這個千年前誕生的唯一一個無主神器。愈靈織網有治愈傷病、療愈靈魂之效。”

也就是說，這個愈靈織網有可能能治愈光明神的神格，助祂回歸神位。

塞莉婭聽到這個消息卻沒有想象中高興，她向克洛斯頷首，隨即轉向法斯說道：“那麼被神祇親封的傳教士菲林，是否有資格接受法斯院首的治療？”

“當然，當然！”清涼的晚風中，法斯的額頭上卻沁出了汗珠。將神祇親封的神官斥為叛徒，這個罪名對於他來說太大。

蛛絲一樣的網從法斯袖口飛出，覆蓋菲林的全身。一縷青煙通過他的口鼻鑽入體內，又從皮膚上滲透出來，鑽入蛛絲。

“是靈魂受損的症狀。”法斯判斷。

他從剛趕到的小藥劑師手中接過箱子，在裡麵翻翻找找。最後拿出一個透著紫色的水晶瓶子。

“這是固魂藥水。”他躊躇的站在原地，眼神在塞莉婭和克洛斯之間搖擺。

“看我們做什麼？堂堂藥劑師院首怎麼連自己的病人是誰都不知道。”法斯在克洛斯的諷刺中，忐忑的將散發著異香的藥水倒進菲林口中。

這藥起效的速度快得出奇，菲林的喘息聲依舊微弱，但臉色肉眼可見的有好轉。

這麼輕易的治療，他們最開始卻百般推阻。塞莉婭握緊手中的戒指，對掌心的刺痛毫無所覺。

“可憐的雷德在慶典上摔斷了腿，正等著你的救治呢。”克洛斯將視線從菲林身上移開，他將形似光明權杖的糖果遞給凱西，然後握著法斯的肩膀將他推出了房間。

病床上，吃了藥的菲林睫毛輕顫，像一隻殘翅的蝴蝶。脆弱的蝴蝶猛地展翅，露出掩藏在眼皮下的天青色眼瞳。

他看到床邊的塞莉婭和凱西，下意識的抬手摸臉。柔軟的觸感傳至指尖，菲林馬上意識到自己沒有戴麵具。

他倒吸了一小口氣，迅速扯過被子蓋在臉上，隻將眼睛露在外麵。

藏好自己後，他才發現相較於前些年，這次自己醒的很早。嘴裡的藥香氣還沒有散去，菲林意識到，這次他受到了治療。

“既然知道自己會暈倒，為什麼還要答應做我的護衛？”塞莉婭一邊問，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

就算知道菲林會暈倒又怎麼樣？為了能使用神力賜福，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算菲林不願意去自己也會逼他去的。在這種情況下，塞莉婭隻能選擇自私。

但是被彆人逼迫去，和知道自己會受傷卻仍然選擇主動來是不一樣的。她還是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聖女送給了我新衣服……我想、我想回報您。”一向習慣被責問的菲林條件反射般的呼吸急促起來，視線模糊，大腦也感覺發暈。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給您帶來麻煩了。”

少年的眼淚讓塞莉婭有些沉默。他們是陌生人時，她覺得他太過自卑，太過怯懦。但是當他們熟悉了一些之後，一陣遲鈍的酸脹感纏繞住她的心臟。

塞莉婭知道，這種情緒是心疼。

她將已經被掌心的溫度捂熱的月光石戒指遞向菲林：“以後再遇到危險，就拿出這個吧。”聖女的信物之一，至少能保護他不再受欺負。

菲林縮在被子裡眼含淚光的搖頭，但塞莉婭不容他拒絕的抽出他的手，將那枚戒指放到他的手心。

“好好休息。”不等菲林再說出拒絕的話，塞莉婭牽著凱西輕輕關上了他的門。

——

陽光剛剛從地麵探出，他們已經要準備出發了。

塞莉婭整理好行禮時凱西來了，她將自己準備的三條祈福手鏈放進塞莉婭手心，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背在身後對她說：“那天我隻是對菲林的樣子有點驚訝，絕對沒有不喜歡他的意思。雖然後來他說沒什麼，但我還是覺得不道歉不太好。”

她將藏在身後的包裹打開，裡麵是剛烤好的奶酪麵包，“菲林好像很喜歡吃這個。能不能請聖女轉交給他，然後跟他說‘凱西向你說對不起’？”

“不，”塞莉婭果斷拒絕，“當麵道歉才有誠意。”即將離開光明之都，這次任務不知道要在外麵待多久。塞莉婭決定小小的ooc一次。

她一邊伸手揉著女孩毛絨絨的頭發，心中感慨，果然和想象中一樣柔軟，一邊對門外的身影說道：“對嗎，菲林？”

凱西立刻驚詫的抬起了頭，緋紅從臉頰蔓延到耳邊，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閉眼轉過身，對菲林深深鞠躬：“對不起菲林！我絕對沒有說你難看的意思！”

說完這句話，這個變成紅色的女孩一眼都沒敢看菲林，捂著眼睛跑出門外。塞莉婭都擔心她撞到門框。

“她不是討厭我？”菲林還是剛進門時的不敢置信的表情，他又確認了一遍：“她不是害怕我？”

“誰害怕你？”克洛斯進門就聽見菲林的問話，自然的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攬住他向屋內走。“你有什麼可害怕的？”

麵對這個不危險情況時的最不穩定因素，塞莉婭注意到菲林和她同步變凝重了一瞬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

她向下繃住嘴角附和克洛斯的話：“如你所見，你對我們來說沒什麼可怕的。”

“小凱西的麵包，真是的，怎麼光給你們送。”克洛斯順著香味準確的找到了剛出爐的麵包，撿起一塊最小的塞進嘴裡，又嘟嘟囔囔：“下次見麵我得叫她小氣的凱西。”

三人一同離開塞莉婭的房間。

塞莉婭手中提著一個箱子，菲林幫她抱著一個，箱子上放著他自己的小布包裹。

穿著便裝整裝待發的兩人和衣著華貴的克洛斯一起走到門口，然後兩人目瞪口呆的看著侍從侍女們手上大包小包的從克洛斯的房間中魚貫而出。

他們此行隻有三輛馬車。一個是為聖子聖女準備的豪華車架，屬於菲林馬車看起來樸素一些，用來放行李的那輛和他的看起來差不多。隨行的騎士們則騎著各自的馬。

菲林的身體雖然好了大半，但還需要休息，塞莉婭和克洛斯便將他留在他們的車內。他那輛小馬車則是用來堆放克洛斯過多的行禮。

隨著克洛斯一個個箱子被放進車廂中，塞莉婭甚至感覺那拉車的兩匹馬的表情都變得有些沮喪。

中殿的光明神神像沉默的注視著他們的離去。越過人群，越過雕梁畫棟，塞莉婭最後望了一眼這個陪了她一周多的雕塑。

她心裡滿是期待。不知為何聖女從未接到過外派任務，她從步入光明之都後就再也沒離開過。

也就是說，隻要不在光明之都，除了克洛斯就再沒有彆的熟悉聖女的人。她隻需在他麵前裝裝樣子，不用每時每刻的擔心自己在什麼熟人麵前露餡了。

在魔法的加持下，馬車幾乎隻剩下了殘影。從西側城門駛出，過不了多久就會進入他們第一個目的地——提摩爾的邊境。

高聳的教堂和鐘樓還在視野內，像兩柄刺向天空的劍。而越過光明之都的城門，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夏日的植物茂盛，青澀氣息至少在身周，塞莉婭久違的感覺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