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緊張?”
對麵的少女上車之後,始終抿緊唇瓣一言不發,法斯特忍不住問。
北黎懶得理他,也不想聽他說下一句話,隻好敷衍一下,“不緊張,王子殿下都不怕一個平民女孩會給你丟臉,我又有什麼好緊張的。”
隻是,不知道溫莎公爵有沒有邀請格雷伯爵。
被關在王子官邸這幾天,北黎得過且過,可侵地案始終沒有結局,她很不安。
也不知道伊蒂絲一家怎麼樣了,還有泰絲……
“格雷伯爵會出席。”
輝月寶石光芒閃動,法斯特拂去附著在表層的霧氣,溫聲說:“不知道他的附庸有沒有向他進獻過你的畫像,總之,等會彆離我太遠。”
“你明明可以不帶我去。”
法斯特言語十分好心,但北黎還是不高興。
“威奇、也就是那天的神使,他把關於我們的謠言傳的到處都是。如果今天我獨自出席,或者帶彆人出席,都不合適。”
為了拉攏這位有預知天賦的奇才,法斯特把這輩子都耐心好脾氣都用上了。
直到宴會開場,北黎都一直保持靜默。
貴族紮堆,來來往往的人總是不經意打量她,透過法斯特對她的態度,來猜度、衡量她的價值。
北黎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在這裡待著,遠不如她在貧民窟和平民獸人打交道來的舒服。
宴會人多眼雜,出發之前北黎就把九號交給愛麗絲照顧了。
放眼整個宴廳,她隻認識兩個人。
“需要果汁嗎?”法斯特從侍者手裡拿過一杯蘋果汁,遞到北黎眼前。
北黎接過來抿了一口,低聲道謝。
“早知道一杯蘋果汁就能讓你說謝謝,我早就把全城的蘋果都買來給你榨蘋果汁了。”法斯特手裡是一杯金酒。
他貴為王子,有獨享一片清淨的資格。
北黎跟著沾了光,難得沒嗆聲。
“公爵閒著沒事,為什麼要舉辦宴會,還能讓你親自出席?”
北黎靠在桌邊,垂在身側的手剛好摸到裙擺上墜著的寶石。
當著法斯特的麵,她淺紫色的瞳孔頭一回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法斯特有一瞬的錯愕,隨後低低笑了一聲。
“艾琳是不是和你說過,海倫小姐,是溫莎公爵的獨女。”
他連這個都知道。
北黎心下訝異,麵上卻什麼都沒表露,“嗯”了一聲。
“那是從前的事了。”法斯特的聲音變得很低,北黎差點沒聽清。
再想追問,迎麵走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男人麵容深邃,眉心眼角的紋路透露著他的年紀。
在他身側,分彆跟著個和他很相像的年輕男人,以及,在社交場合都笑不出來的海倫。
北黎沒來得及追問的下文,因為三人的出現,變得毫無疑問。
她不自覺站直身體,收起隨意的姿態,胳膊挽上法斯特的手臂。
塗了口紅的唇緊緊抿著,北黎的眼神飄向同樣妝容精致的海倫。
兩個女性的眼神隔空交彙。
在溫莎大公的視線掃過來以前,北黎垂下眼睫。
在海倫眼中,北黎看見了驕傲和漠然,和那天到王子官邸來找她的高貴模樣彆無二致。
海倫沒北黎想的那麼脆弱。
意識到這一點,北黎嘴角不自覺上揚,跟著法斯特的介紹,溫聲和溫莎公爵問好。
溫莎公爵並沒有把北黎放在眼裡。
敷衍地應付完北黎,溫莎公爵把重點放在了法斯特身上。
“二殿下,今天……”
“公爵最好有話直說,要繞彎子的話,可能我就要繞到今天宴會結束了。”
在北黎的問好都沒結束時,法斯特就變回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姿態隨意地倚在桌邊,語氣很淡定,在北黎聽來,多少有些欠揍了。
“殿下,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希望殿下你能好好享受宴會時光。”溫莎公爵本來就不怎麼誠的笑僵在臉上。
法斯特突然揮動法杖,一圈銀光凝成的蝴蝶出現,挨個輕點了下北黎的嘴角。
“喜歡喝嗎?”
北黎有些尷尬,但嘴角的果汁已經被蝴蝶帶走了,手上就沒有動作。
看出法斯特的意圖,北黎昧著良心嬌羞了一下,輕輕點頭。
“公爵大人,我想向你要這份果汁的配比。”
“殿下想要,我會派人把配方送到您的官邸,如果宴會能夠順利進行的話。”
溫莎公爵笑得十分勉強。
本來,他把新找回的兒子帶上來,是為了在王子們麵前刷個臉。
結果呢,大王子三王子沒來,來得隻有個定時炸彈瘋王子。
刷臉是不指望了,溫莎公爵隻希望,法斯特彆又濫用魔法,搞黃了他精心準備的回歸亮相。
兩人一來一回,北黎也聽懂了溫莎公爵的訴求。
彆搗亂,其他什麼都隨你。
人家公爵都低微到這個地步了,北黎又聽見頭頂傳來聲音,“宴會順不順利,關我什麼事?我今天肯賞臉,隻是想讓身旁的淑女感受下名流宴會,高興些,給我個好臉色而已。”
火引到自己身上,北黎再也沒辦法置身事外了。
她十分配合地發出冷哼,柔和的笑意也淡去,變得冷肅。
溫莎公爵這才正眼看了二王子身邊的女人一眼。
粉棕色長發發梢微卷,霧紫色雙眸,最普通不過的美人長相。
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讓流連花叢的二王子收心的模樣。
但這都不是溫莎公爵該考慮的,他很上道地說:“殿下放心,等犬子接過家業,您與海倫的婚事,也就有了探討的餘地。”
北黎明白,對麵的中年男人貴為公爵,肯定是不把她放在眼裡的。
隻是因為法斯特的一句話,溫莎公爵才肯賞她一個眼神。
“欠我一個人情。”
等到溫莎公爵帶著他的兒子離開,北黎立馬撒開手,把玻璃杯裡剩的果汁一口悶,“記得問他的人要配方。”
“放心,不會忘的。”法斯特特意張開,留出空間讓北黎挽的手臂垂落,縮小版魔杖消失在他掌心。
“溫莎小姐,為了你的安全考慮,還是離欄杆遠點吧。”
海倫斜睨了法斯特一眼,沒說話,默默朝他們走了過來。
“你想要什麼?”是對北黎說的。
北黎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海倫說的是她曾經提出的那個合作。
“現在想不出也沒關係,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
說話間,海倫不斷靠近北黎,逼得站在北黎身側的法斯特往外撤了好幾步。
出於一個紳士的自覺,法斯特給她們讓出了交流的空間。
捏著被海倫塞到手裡的藍寶石胸針,北黎有些過意不去,有些出格地問:“海倫小姐,你還好嗎?”
才見第二麵的“情敵”會這麼問她,海倫有些錯愕,但身體已經迅速做出反應,驕傲又不屑地看著北黎說:“當然,我又不是空心人,敲一下就碎了。”
“也是,我看海倫小姐的麵相,就不像是脆弱的人。”
“麵相?”海倫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
北黎立刻站直,眸子閃著熠熠的光,“海倫小姐,我可是占卜師,很靈的哦,你要不要試試?”
海倫:“……不了。”
她複雜地看了眼一旁裝不存在的法斯特。
“是我的問題,竟然僅憑你的幾句話,就開始同情你。”
看北黎和法斯特剛剛的表現,誰強迫誰還不好說呢。
被看穿,北黎聳肩,“哎呀,我隻糾正一點,我隻說了一句話,就騙到了溫莎小姐的同情。”
“……我就知道,和他待在一起的,不會有什麼正常人。”
礙於北黎幫了她一個大忙,海倫不好甩臉走人,也不想到一樓的宴廳去看父慈子孝,以及彆的貴族對那個野種心吹捧,隻好留在這裡,和北黎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隻想禮貌讓出一點空間和時間的法斯特:“……”
他發誓,作為一名有良好修養的紳士,他沒想偷聽兩位女士的聊天。
但是談話聲完全不受他控製。
“你是說,你爸……公爵大人,給你找了個哥哥回來?”
不用看,法斯特也能腦補出來,占卜小姐平靜中帶著誇張的表情。
“這不算稀奇事,至少在貴族之間不算。”
“公爵和那位……”
“野種。”
“好,”北黎從善如流,“公爵和那位野種哥,長得確實很像。但說實話,海倫小姐,你的臉超前他倆好幾個等級了,你確定你是親生的嗎?”
法斯特沒忍住幸災樂禍。
看吧,北黎的嘴就是不放過任何人的。
所以他總被嗆,根本就不是他的問題。
“……你誇的好像在罵我。”
被聽出來的北黎也不尷尬,很自然地說:“本來呢,我們兩個現在的定位就是敵對的,我直接誇你的話,會顯得我很沒麵子,隻好邊誇邊罵咯。”
海倫:“……”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不說這個了。”
樓下突然安靜不少,耀目的水晶燈亮度突然暗了,溫莎公爵帶著他的兒子出現在眾人麵前。
北黎手肘戳戳海倫,“看著很不爽吧?”
“你說呢。”海倫本來就臭的臉色更是覆上一層寒霜。
鑒於溫莎公爵剛剛打量她的目光很不善,北黎決定,也要讓他不好過一點。
“等著看吧,海倫小姐,你馬上就會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