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鬆開,鬆開我就告訴你......”宋藝道。
稀裡糊塗的,鈴蘭鬆開了手,就見宋藝一步蹬出十米遠,邊跑邊回頭喊道:“其實我們都是兩、三人一組,而且出發前就知道了。沒告訴你,是怕你知道就不去了!”
“我就知道!混蛋,你給我站住!”鈴蘭再次追了上去。
但這次,宋藝已經運起法力護體,沒那麼容易追上了。而鈴蘭,也不可能真的在這鬨街大施法術。
隻聽宋藝在前頭喊道:“餅和水,我可都留給你了!你自己丟三落四的,可怪不了我!”
鈴蘭後知後覺,難道是被那幾個搶他包袱的流民搶走了?
他倆一跑,司馬瀾和碧紳他們也跟著跑,來來往往的行人也跟著看熱鬨,甚至有孩童也跟在後麵追,一條街被他們一串人炸得仿佛活了起來。
突然,在前頭亂竄的宋藝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晴安、晴雪正在嘈雜的巷角,拉著一名滿身酒氣、形如槁木的男子。
不消說,這個人一定就是他們的父親晴放。
宋藝這5天,早就聽說他們這邊的事情,也早就認識了晴安一家子,上前就把晴雪抱在懷裡,以免被他父親拉扯中摔到地上。
鈴蘭看到他這一舉動,勉強在心裡原諒他了,其實仔細想想,確實也不怎麼好怪到他頭上。
“先拉他回去吧。”鈴蘭走過去,抓住晴放的手肘就往回拉,就見他疼得直叫,關節處都快被鈴蘭擰成一個奇怪的形狀了。
“鈴蘭,鈴蘭......”不料晴安叫住了她。
“什麼?”鈴蘭回頭問道。
“走反了,走巷子裡麵......”晴安指了指小巷的方向道。
“哦,那走吧,你帶路......”鈴蘭道。
隨後司馬瀾也趕到了,他笑盈盈地將裝滿一堆吃食的大竹籃遞給鈴蘭後,轉身就黑著臉了。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明明有手有腳,卻連妻兒都護不住的人。彆說給家人遮風擋雨了,家裡的風雨都是他帶來的。
他身量高、手也大,直接摁住晴放的肩,不費吹灰之力就帶著他走了。要不是他的孩子在場,司馬瀾就不會這麼客氣,直接提他後衣領了。
鈴蘭就一路悠哉遊哉,挎著個大竹籃,吃得跟隻小鬆鼠似的。
到了晴家,是個頗大帶院子的小宅子,還有一口井。但又新又舊的,應該是祖宅,近十年有翻新過。
就是空有軀殼,裡麵就沒什麼像樣的家裝。但又不能說家徒四壁,該有的勉強都有,就是簡陋、陳舊。
而且院內一邊,堆滿了柴火,以及晴放爺爺不知從哪撿來的破爛。
“把他扇醒。”鈴蘭指著被摁到木椅上的晴放道。
其實他是睜著眼睛的,就是眼球渾濁、布滿血絲,眼窩凹陷,眼底烏黑。人不人、鬼不鬼的,鈴蘭簡直懷疑他早就分不清日、夜了。
“這......這不太好吧?”宋藝道,晴雪已經被爺爺領到裡屋去了,他就跟沒事人一樣,一直厚著臉皮貼在鈴蘭身側,仿佛剛剛街上那場追打從未發生過。
“有什麼不好?怎麼一碰到人你就優柔寡斷的?”鈴蘭又想和他吵,就見晴安已經向前,幾個大逼兜甩了上去,真是個大孝子。
其實他不扇,司馬瀾也快忍不住了。碧紳、小六他們也在後麵排隊。雖然他們也都覺得,來到人家家裡,當著人家孩子和老父親的麵,這樣扇人不太合適。
被扇了幾下,晴放眼神清明多了,問道:“你們是誰?”
鈴蘭二話不說,一指點上他的印堂,他也即刻渾身癱軟地暈在椅子上了。
“師姐,你要用戒靈?可是你知道他內心最恐懼的是什麼嗎?”宋藝驚訝道。
司馬瀾他們雖然很想知道“戒靈”是什麼,以及跟“內心最恐懼的東西”有什麼關係。
但都清楚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好好看著就行。以及,防止這兩師姐弟再吵架鬥毆。
何為戒靈,就是在一個人犯戒犯禁的時候,讓他感受內心最恐懼的東西,從而讓他一碰到,就產生恐懼、自行排斥。
但此法隻能用在神智正常的人身上,並且在對方自願的前提下。因為施法者需要被施法者的配合,探入他的靈魂深處,把他最恐懼的記憶提取出來。
如若被施法者像晴放這樣,神智不清,無法配合。那一來,很難找到他恐懼的記憶,因為他腦子裡麵虛實真假難辨,太混亂了。
二來,如果外力強行探取,會加重他的神智混亂,搞不好會有後遺症。
“我不知道,死馬當活馬醫吧。”鈴蘭一邊說,一邊從錦袋裡取出蝴蝶羅盤放置到桌子上。
“這不合適,真的,師父知道了會生氣的......”宋藝剛想出手阻止,就見鈴蘭把晴安也拉過來,按到他父親旁邊的椅子上。
隻聽她道:“待會我這蝴蝶羅盤一轉,我說開始,你就好好想想,你內心最恐懼的記憶是什麼。”
“好。”晴安點了點頭,隨後閉上眼。他也不問為什麼,他現在貌似對鈴蘭很信任。
鈴蘭又急忙補充道:“等等,那段記憶我也會看到,你介意嗎?”
因為鈴蘭得介入判斷,這段記憶是否可取,因為這會影響整個施法效果。
晴安閉著眼睛搖了搖頭,“不介意。”
既得他的許可,蝴蝶羅盤一轉動,嫋嫋白煙盤旋在父子兩人頭頂,縈繞不散。鈴蘭口令一下,晴安就開始認真想了。
宋藝這才明白,鈴蘭這是要把晴安最恐懼的東西,放到晴放的戒靈裡。畢竟父子連心,說不定有效果。
很快,一向倔強的晴安居然淚流滿麵,他的父親也在昏迷的狀態下流出兩行熱淚。
鈴蘭實在好奇,也輕點手指探進晴安的記憶裡。果不其然,是6年前的深夜,他疲憊瘦弱的母親被賈任意一夥人暴打的記憶。
其實,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因為宋藝實在架不住碧紳的死纏爛打,終於施了法,給在場所有人都共享了。
鈴蘭念了下咒語,法術即刻生效。那麼接下來,晴放隻要一碰酒、賭,他的腦子裡就會即刻出現他的妻兒被人打罵踐踏的場景。
當然,戒靈不隻是警告懲戒,還會有一些安撫、修複心神的能力。
但是,七七四十九次之後,戒靈就會失效,那鈴蘭也幫不了他了。
不過,晴放還會哭,應該不至於沒救。
碧紳和林浩逗了晴安好一會,直到把哭鼻子的他搞煩了、追著他倆打,他倆才罷休。
小六、小八則在晴安爺爺的指導下,把還在戒靈作用下昏迷著痛哭流涕的晴放抬到了床上。
小五則按照鈴蘭的吩咐,到附近藥鋪抓了些輔助的草藥。
鈴蘭剛好想到晴安母親的眼傷,宋藝說他和秦公都看過了,已經在治療中,但是時間拖太久了,他倆會儘力的。
鈴蘭一聽就放心了,看了眼桌上清湯寡水的糙米粥,和宋藝、司馬瀾兩人,一起到附近買了很多現成的吃食,以及可以久放的臘肉、米、麵回來。
隨後,大夥又在他們家,鬨哄哄地一起吃了晚飯,並說好了下次要過來蹭飯,便一起離開了。
鈴蘭出來的時候,仍不忘挎著司馬瀾買的大竹籃。
宋藝拍拍肚子,道:“雖然我就假意吃了點,但還是快撐死了。”
碧紳也道:“誰說不是呢,咱們在街上逛了那麼久,早就吃飽了。是誰提議在晴安家留飯的,出來挨打。”
司馬瀾平靜道:“我。”
然後就見碧紳也非常平靜地轉折道:“接下來我們去哪玩,時辰還早呢。”
鈴蘭回頭向他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道:“失陪失陪,現在我們師門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隨後便鉤住宋藝的脖子,強行帶著他一起往沁香園前麵的湖走去。
司馬瀾望著鈴蘭的背影,關心叮囑道:“鈴蘭、宋藝,有話好好說,彆吵吵動手。”
他倆沒回頭,同時將右手舉過頭頂,擺了擺,示意他放心。
見兩人如此默契,司馬瀾又瞬間從關心變成某種......嗯......酸溜溜的情緒。
眾少年一瞧,這場景,怎麼那麼像,在叮囑妻子和小舅子呢?
這時,碧紳也連忙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道:“公子,我們也有重要情報要告訴你。
”
隨後,他和林浩他們使了個眼色,幾人便將司馬瀾架到路邊一顆大樹下。
夜幕中,蕭冰站在一家酒肆牆角的幡子下,他手下那三名商人模樣的,此刻已換成了正常打扮,看來他們經常喬裝。乍一看,就像是普通酒客站在那閒談。
“少主,追哪邊?”大黑珠手串道。
“先不用追了,我看他們最近哪都不會去。黑鴉,你去調查一下那小仙子什麼來頭,我總覺得她不太簡單。”蕭冰對大黑珠手串男子道。
“是。”黑鴉帶著的大黑手串,仔細看的話,上麵有一顆是骷髏頭形狀的。
“胡文。”他對另一名腰間帶葫蘆的道,“你繼續去找法師交代的地址位置。”
“是。”胡文,則是個腰間帶葫蘆的少年。
“算了,齊葵也去,現在時間緊迫。”
“是。”名叫齊葵的,是三名隨從裡打扮得最風流倜儻的。他的手上,拿著一把笛子。
愛打扮,自然是趕時髦的,他隨後道:“少主難道不覺得那名仙子眼熟?”
“眼熟?她還能是我們恒國人不成?”蕭冰瞧著四處行人腳步匆匆、人聲嘈雜,便隨口說道。
“少主慎言,彆讓人聽到了。”胡文小聲提醒道。
“怕什麼?”蕭冰不屑道。
原來,蕭冰是恒國六皇子,而恒國,正是13年前,從中央叛變的諸侯國。而中央,自然是不會放過他們的,所以兩邊常年戰亂不斷。
時局動蕩,風起雲湧,中央一直有很多的軍事要務要處理。
諸侯國恒國距離皇都隆和甚遠,邊境地勢又極為險峻。所以中央的手,始終伸不到那麼長,兩邊還一直在僵持。
而司馬瀾的舅舅,開國大將軍楊開逵,正是6年前那一場兩方交戰的主帥。而他的大哥司馬靖,也在那場戰役中,重傷了蕭冰的大皇兄。
在兩年前司馬瀾處理“大規模野獸襲擊村落”事件時,蕭冰其實就趕過去半路設下埋伏了。
但不料司馬瀾並沒有中招,輕鬆化解危機,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