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買過風靡全皇都的《山河美人賦圖》沒有?”碧紳問道。
“當然沒有,買這乾嘛?”林浩問道。
“沒問你,我知道你沒買。那天就是我拉你一起去搶購的,好不容易搶到了,你居然又給放下。”碧紳嫌棄道。
也對,像他這種擇偶觀是內在美的,怎麼可能買。
“我們三買了,怎麼?”小五、小六、小八道,敢情就隻有林浩沒買。
“你們怎麼都買了?”林浩驚訝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說呢?”小六笑道。
“難不成,鈴蘭在裡麵啊?”小八反應過來,驚訝道。
“欸!對對對!鈴蘭可是作為鳳州第一美人被作畫其中。”碧紳拍了下掌,興奮道。
“怎麼就你能認出來?”小五看了看小六、小八,道:“我們......完全沒印象。”
“因為嘛,我這人是比較欣賞美女的。這......百花齊放的,我沒事就多翻翻......”碧紳誠實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好色說得這麼清新脫俗的,真是不要臉。”林浩拆台道。
“不要說的那麼露骨嘛,風流、風流。”碧紳繼續道,“其實也不完全是你們的問題,那畫像畫得不像,也不是畫的正臉,鈴蘭比畫裡好看太多了。”
“哇,不過憑鈴蘭的美貌,我好像也沒有很意外。你乾嘛這麼激動?”小五奇道。
“你彆急啊,我還沒說完,鈴蘭不止是鳳州第一美人,她還是凰縣縣長的千金,家族也是當地第一富商,有好幾座金礦山呢。”
“那......她的家裡人,怎麼舍得放她這樣到處亂跑的?”林浩不解道。
“該不會......她是離家出走了吧?”小八猜測道。
“聽好了,重點來了。我聽說是,逃婚。”碧紳壓低聲音道。
一邊慢悠悠擦桌子的晴安,聽著前麵都沒啥反應,聽到這,手上動作停了下來。然後隻聽他“啊”的一聲,就被醫師揪去檢查之前秦公包紮的繃帶有沒有散開了。
“啊?!那我們公子......”小六也壓低聲音道。
“噓,都彆說了。”碧紳又握了握拳頭,“等明日,咱們務必把這個重要情報告訴公子,讓他一定要抓緊時間,把鈴蘭給搶過來。”
“嗯......”其他少年都讚同地點了點頭。
“對了,魁首是誰?鈴蘭嗎?”小六好奇問道。
“這個倒是沒有評選,作者本就本著百花齊放的思想理念作畫的。”碧紳想了想,繼續道:“不過,京都的男子還是偷偷評上了的。”
“結果如何?”小八問道。
“雖然各花入各眼的,但鈴蘭還是眾望所歸進了前三甲。但是這前三甲裡的排名,就爭議頗大了,畢竟大夥都沒見過真人。”碧紳攤了攤手道。
“嗯......”眾少年再次讚同地點了點頭,畢竟他們見了鈴蘭也沒認出來。
“而且我聽說,鈴蘭和另一位榜上美人有過節,也是因為那名和她有過婚約的男子。”碧紳想了想,補充道。
“這麼渣?”林浩罵道。
“那男的什麼檔次,敢渣鈴蘭?”小六罵道。
“八成是癩蛤蟆數青蛙,長得醜、玩得花唄。”小八也罵道。
“好像挺有名的,一個世家公子,哎呀,煩,男的我就沒留心記。”碧紳道。
秦公一直在旁邊悄咪咪聽八卦,終於偷聽完了,小六、小八的傷口也包紮好了,他們五人也終於都被趕去三樓睡覺了。
由於清理傷口需要較為乾淨、衛生的條件,鈴蘭上樓的時候,吩咐了司馬瀾的隨從,讓他多打幾盆熱水上來,順便找套乾淨的衣裳給他家公子。
沿路瞧著很多房間的大門敞開,原來,晴安母親按照賈任意賬本上的入住記錄,把沒人的都整理好敞開了門,方便樓下的眾人休息。
就如同6年前,賈任意拿起她的賬本,四處打點一樣,真是天道好輪回。
司馬瀾比鈴蘭還更清楚她的房間該往哪拐,鈴蘭也沒多想,猛地推開門確認是自己之前的廂房後,就讓司馬瀾進去了。
她在其中一個盆裡仔細洗了洗手,道:“你把衣服脫下,我先幫你清洗下傷口。”
司馬瀾也在另一個盆裡洗了洗手,道:“我把你撞哪了?”
“啊?”鈴蘭沒想到他還記著呢,懵懵地轉頭看了看他,卻見他已經轉過身,將一條溫暖濕潤的毛巾,撫在了她的臉上。
司馬瀾仔細瞧著,鈴蘭並沒任何抗拒的表情和動作,放下心來,微微俯身,臉湊近鈴蘭的臉,笨拙又小心地擦拭起來。
而後,想了想,才將另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問道:“有沒有撞到頭?”
“沒......”鈴蘭輕輕答道,她居然不敢太大聲。因為司馬瀾的嘴唇,有些蒼白,此時如上弦月,正淺淺笑著,就在她眼前。
她覺得很好看,莫名有點緊張,連心跳都加快了。
“你身體真的沒事?”司馬瀾再次確認道。
“真沒事。”鈴蘭道。
然後,司馬瀾居然想直接掀起鈴蘭的劉海,被她婉拒了,她道:“撥到旁邊就好,掀起來太醜了。”
“嗯......”司馬瀾輕聲應道,而後才察覺不妥,改口道:“不醜的。”
這一係列行為,可以看出他......呃......儘力了,但還是很生疏。
額頭、眼睛、臉頰、鼻子、嘴唇、耳朵,每一處都輕柔至極,就算是對待孩童,也不過如此這般了。
鈴蘭由於太累了、腦袋蒙蒙的,又沉迷於美色,居然就這樣讓司馬瀾耽誤了這麼長時間給她擦臉。
她反應過來,連忙將司馬瀾拉到榻邊,道:“快,把上衣脫了。現在有蝴蝶羅盤了,看看能不能將妖毒清理乾淨。”
她嘴上說著,手上也沒閒著,三兩下便簡單粗暴地將司馬瀾的衣衫全剝了。
司馬瀾原本想自己動手的,但他發現鈴蘭下手比他快得多。沒一會,自己就已經赤膊上身,隻著一條黑色褲子,被她按在長榻上坐著了。
畢竟,他平時是不用自己穿衣服的。而鈴蘭,卻是有經常幫同門們、落難者解衣療傷的經驗。
司馬瀾的膚色還挺白,鎖骨深陷,肌肉結實,線條紋路青澀內斂。
在鈴蘭的意料之外,他的身上,居然有挺多新舊、深淺不一的傷疤傷痕,和他光潔完美的臉部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
鈴蘭心下一驚,這要是長她身上,她估計都不想活了。但司馬瀾好像壓根就無所謂,一臉溫柔平淡地看著她忙活。
他的左肩上,有幾個被妖獸指甲刺穿的傷口,從前胸穿透到後背,離心臟很近。
可以想象,在毒爪刺進他肩膀的那一刻,是怎樣一種錐心之痛,司馬瀾當時居然沒有疼暈過去。
經過鈴蘭剛剛在林中的治療,終於不再血淋淋的了,但周圍還是嵌著許多不規則絲網狀的、又黑又紫的紋路,正是殘存的妖毒。
還好有事先畫好的護身符護體,再加上鈴蘭及時施法救治,這才沒有侵入心脈。
樹林地麵,腐朽枝葉、昆蟲動物屍骸的殘渣堆積其中,司馬瀾在裡麵摸爬滾打那麼久,身上難免沾染一些泥沙穢物。
以防傷口感染,清理妖毒之前,鈴蘭先拿著布巾給他細細清潔擦拭,擦著擦著,不免對著他的傷疤傷痕犯起嘀咕。
“你好多傷疤啊,這年紀輕輕的......”
“嗯,習武之人都這樣......”司馬瀾見她如此稚嫩的臉蛋,講這句話的神情語氣卻跟祖母一樣,莫名覺得可愛,“你幾歲?”
“十六,你呢?”
“十七。”
“你看著挺顯大。”
“你看著挺顯小。”
鈴蘭聽言笑著抬起頭,和同樣淺淺笑著的司馬瀾對視了一眼,低頭繼續乾活。
鈴蘭之所以降妖除魔這麼多年,身上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傷疤傷痕,原因有二。
其一,從不獨自一人,到距離清遙山兩天腳程不到的地方雲遊。
這次是意外,本來和師父、同門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唉,說多了都是淚。
其二,她的人生格言: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她獨自應戰的極限,是跟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隻要是比自己強大的,她統統引到清遙山、或者同門麵前。
但是,對手的強大與否,也隻是在她的主觀判斷下。
這樣小心謹慎的態度,難免會讓她高估了對手:心理上先怯了,錯失了良機。就比如這次的蛇奇,她本來一開始就能降伏住的,越拖問題越嚴重。
所以師父白川時常教育:差距不是特彆懸殊的時候,你不要一看打不過就跑嘛,你好歹真的全力以赴之後,不行再跑。
一件事,你都不去努力嘗試,又怎麼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師父也不是黑心肝讓鈴蘭去送死,但身為修行者,總有犧牲小我、拯救蒼生的時候。倘若一直這樣畏手畏腳,關鍵時刻也難成大事。
突然,師父的訓導曆曆在目,鈴蘭頓時瞪大雙眼。
完了,他老人家該不會是為了改掉她這個壞毛病,才故意半路丟下她不管的吧?而且,他說不定早就知道今晚蛇奇的事情了,就是故意不出手。
難怪,當時在荒郊野嶺上,一群人爭相搶奪一棵樹上的桃子後。突然,原地就隻剩下自己、和一堆流民了。
鈴蘭想到這,暗暗心驚,師父!你好狠的心呐!
還有,宋藝這個玩八蛋,肯定早就知道了,居然連塊餅都不留給我!
不,不對勁!師父突然這樣對我,肯定是他還對上次引妖獸的事情對我懷恨在心,經常到師父麵前蛐蛐我。
司馬瀾看著她笑靨如花的臉蛋,突然變得有些氣鼓鼓的,輕聲問道:“怎麼了?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鈴蘭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沒有沒有。”
她才不想讓司馬瀾知道自己被師父拋棄了、被師弟背刺了,太丟臉啦。
這時,清潔工作已經完成了,鈴蘭讓司馬瀾盤腿坐到長榻上,自己也盤腿坐在他對麵,兩人就大概一米之隔。
鈴蘭從錦袋裡取出一個小白瓷瓶,和蝴蝶羅盤一起,並排放置到兩人中間。
“你把眼睛閉上,會有點痛,你忍著點。”鈴蘭叮囑道。
“好。”司馬瀾閉上眼道。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急急如律令。”鈴蘭運起法力,咒語一出,羅盤裡的蝴蝶也漸漸變成淡綠色,悠悠地飛轉了起來。
很快,羅盤裡飄出一道同樣為淡綠色的雲煙。
同時,小白瓷瓶裡飛出一串水珠,和淡綠色雲煙相纏繞,鑽進了司馬瀾肩膀的傷口裡麵。
“嗯......”司馬瀾悶哼一聲,額頭頓時起了青筋,明顯感覺到他在咬緊牙關,全身肌肉都在繃緊。
而鈴蘭,也同樣在咬緊牙關,努力運起靈力施法。一來,這蛇奇修為還是很高的,鈴蘭需要耗費很多法力才能與之抗衡。二來,她已經沒剩多少法力了。
大概一刻鐘過後,那串原本純淨透明的水珠,變成黑色渾濁的液體飛了出來。
而司馬瀾肩上那些又紫又黑的紋路,也徹底消失了。
在黑色渾濁的液體全部飛回到白色瓷瓶裡的那一刻,鈴蘭也“撲通”一聲倒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