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突破？

十一月的考核實在讓李嬋驚訝。

這也能拿來考核待選道童？

李嬋左右回顧，卻見那幾個主動中止修行的人早有預料一般，不露半點端倪。

鄭青槐：“內氣由血而發，血乃精之表，自發奔湧而下，以至下丹田。但我等仙路所修，以中丹田煉化靈氣為要，故而斷然不可讓這口氣落下。這口氣若落下，便是凡俗武夫之路，仙路斷絕。”

“故而此月，汝等當慎之又慎，不可有片刻鬆懈心神之時。當明白，身由心主，不可縱心枉為。”

“謹遵鄭真人教誨。”

此番告誡，李嬋由不得不上心。

“仙路斷絕”四個字，未免太過可怕。

當然在這之前，李嬋得先行氣大周天，貫通全身經脈再來麵對考核。

氣行周天，極是簡單。但鄭青槐給了一旬時間，李嬋不打算熬滿三十天。

於是當甘雨怡看見李嬋出了三號亭，跨過虹橋，再度往藏書閣去時，笑問：“你怎麼不修行？莫不是也想偷個懶不成？”

李嬋笑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苦練半年，未曾休閒片刻，不如去藏書閣看看書，放鬆放鬆。”

“你的放鬆就是看書？”

“怎麼不算呢？”

李嬋笑著離開，甘雨怡快步跟上。

這次考核，隻留下一十三人，六女二男。除了李嬋，甘雨怡都不熟識。但要她去找李嬌和何素梅兩人，那她還不如去看書。

彆的不說，藏書閣裡有許多趣味話本，什麼才子佳人、破案趣聞，也不全是李嬋看得那種正經史書，甘雨怡還是喜歡藏書閣的。

李嬋慢悠悠地翻完了三本書冊，甘雨怡興致勃勃地讀了一書架話本子，九日平靜而過。

本旬最後一日，大家有誌一同地在三號亭內氣行周天，開脈階段的修行徹底圓滿。

接下來就是熬。

李嬋未曾想過，這種來自精神上的蠢蠢欲動如此難受，全身心都在叫囂著要衝破那層不存在的關隘，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卻不許滿了水的水池溢出一絲半點。

彆看李嬋坐在原地麵色平靜，心裡已經是貓兒抓撓蠢蠢欲動。

李嬋睜眼的同時，無奈歎氣。

難受。

她得找點事情做，這麼禁止不動，更難受了。

但南苑地偏，少嬉戲，除了看書，李嬋也找不出來彆的消遣了。她就連靜心咒也念不得。

靜心咒一念，李嬋就會專注於內心，身軀中的這股內氣便少了約束，直衝下丹田而去。

武夫超凡偉力，動則開山裂河，雖強橫一時，哪比得上長生了道，萬古長存。

淪落於武夫之路，燦極一時後如煙花落寞，此絕非李嬋所願。

顧不得旁人了，李嬋邁步就往藏書閣去。

這一次考核，實在是難度飆升。前麵什麼識字靜心實在是開胃小菜，打坐練拳也不過爾爾，這一關比起來，練拳的那點皮肉之苦算什麼？

精神折磨才是真的苦。

李嬋時時刻刻都要緊著心神，不敢鬆懈半分，就連吃飯都要有一半心神落在體內那股氣上。

然而，吃飯可以分心控氣，睡覺卻成了一個大問題。

沒人能睜一隻眼睛睡覺。

李嬋也不能。

屋內。

李嬌和何素梅相對而坐，她那些小姐妹隻剩下何素梅一個人，兩人感情越發好了。這次也是彼此看顧，希望能順利度過此關。

李嬌困得打盹，何素梅一爪子掐在了她手背上。“啊哦”一聲跳了起來，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反倒對不好意思的何素梅道謝。

“我們約定好了，互相盯著，至少今日不能睡覺。”

甘雨怡不住地揉眼睛，也是困極了。

她們不僅得熬著困意不睡覺，還得提著心神不鬆氣，加倍的疲勞與損耗，讓李嬋等人倍感折磨。

得益於半年來堅持不懈地練習養生拳，李嬋身體比往日更好了，一夜不睡，日出之時也是精神振碩。

第一夜平安度過。

李嬋發現，內氣耗損不少。她在想這麼持久地熬下去，究竟能不能通過這次考核。但很快這點期望成了空。

耗損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內氣，不過半日就恢複完全，換來的是李嬋饑腸轆轆的腸胃。

她已然困極，累極，現在又是餓極了，沒必要再給自己增加難度。李嬋立刻去飯堂大吃了一頓，三種負麵影響終於減少到了兩種。

但她們可以一夜不睡，兩夜不睡，三夜、四夜長日持久的這麼熬下去，早晚熬不住。

李嬋不想真活活熬過十一月，她也熬不住，總得想個法子，在睡夢中也控製住自己。

十一月十三日，夜。

這是李嬋熬夜的第三晚，她實在熬不住，感覺身體已快到極限。

“這樣不是辦法。”李嬋想到這，索性躺了下去，開始了自己的嘗試。

甘雨怡趕緊叫她，怕她真睡過去。

“沒事，我心裡有數。”李嬋鄭重囑托道。

甘雨怡覺得李嬋的注意不一定能行，但是她執意如此，甘雨怡也改變不了。她隻想著，要是李嬋失控了，她立刻就叫醒她。

她這三日來，一直在給自己做一個催眠，不斷的加強心理暗示，強調她自己可以做到在夢中不失控。

不，這不是催眠，她本來就做得到。

李嬋躺下不過一瞬間，立刻就入睡。

甘雨怡緊張地盯著李嬋，生怕錯過她突破的征兆。

一瞬，一息，一盞茶，一刻鐘，李嬋平緩地躺在那，神色平靜，看得甘雨怡都羨慕極了。

要不，她也小睡一下？

正遲疑著，李嬋睜開眼大喘著氣。

差一點就失控了，還好她提前一瞬醒過來，控製住了內氣。

甘雨怡擔心問：“怎麼了？”

“沒事。”

李嬋控製得太快，幾乎是預知一般先醒了過來，在失控之前就控製住了。

小睡片刻，李嬋恢複許多，再次開始嘗試。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次失控的時間足足在一個時辰後，李嬋堅信，自己能夠做到。

“ 你是怎麼做到的？”甘雨怡震驚，她也想睡覺了。

李嬋篤定：“我本來就可以做到。”

兩次小小嘗試，驗證了李嬋的想法。此後半夜李嬋一直不時醒來，但也極大地緩解了身體的困倦。

她曾經看過相關的研究，人在睡覺的時候腦電波是不會停下的。修行界沒有腦電波的說法，但書裡也提起過相關的征兆。

人之有夢，人腦未曾歇。

想來道理都是相通的。

而人的睡眠，分為深層睡眠和淺層睡眠，深層睡眠時間斷，可以更大限度的恢複體力精神，淺層睡眠時間長，有時候一覺睡醒還是覺得很累就是因為深層睡眠的時間太短暫，身體機能恢複不夠。

但淺層睡眠更安全，這樣持續性地緩慢恢複，足夠李嬋熬過這個月。

眼見得李嬋時睡時醒，李嬌麵色複雜，這次沒冷哼，卻是打定了注意絕對不能輸給李嬋。

她才不要讓李嬋看她的笑話，不就是熬夜嘛，她可以熬住！

李嬌堅持著，何素梅卻困得哭都要哭不出來了。

“我就算在家天天乾活也沒受過這種罪，奶奶再恨我不是個兒子也沒讓我幾天不睡覺啊。”

“素梅，堅持住，不能讓她們看笑話！”

“嗯，我就是難受。嬌嬌，你幫我看著點時間，我真的堅持不住了，嬌嬌，我就睡一小會兒，萬一有突破的征兆你就叫醒我。”

何素梅聲音越說越小，打著哈切，眼皮就要合上。

李嬌看得著急，這種時候怎麼可以睡著，她看不出來突破的征兆啊。

內氣困於人體之內，除非有修士出手，否則難以察覺，從外在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突破的征兆。

“素梅，彆睡。”

何素梅沉沉睡去，任由李嬌如何呼喊也叫不醒她。

夢裡，她成了人人敬仰的修士，衣錦還鄉，讓一家人都過上了好日子，奶奶終於把煎雞蛋分了一小口給她，爺爺帶著她出門去玩，娘親也不叫著要她照看弟弟妹妹了。

夢很美。

何素梅睜眼看見的卻是李嬌哭紅的眼睛，鄭青槐冷著的臉。

下一刻，何素梅慌亂起來，小臉慘白。

“弟子……弟子、拜見鄭真人。”

感應中，內氣已經墜入下丹田，她不能修仙了。

“今年以來，五次考核，你敗在此關，雖有投機取巧，但也屬難得。”鄭青槐說道。

何素梅直不起腰，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

“現今與你一個選擇，是留下來做我太元道宗的力士，還是返家去謀一場富貴，皆由你選。”

峰回路轉，何素梅殷切問道：“我可以留下來？”

“宗門內有諸多武夫修行法門，可為我宗力士，雖不成長生大道，亦可延年益壽，來日若能立下功績，也可去轉修香火神道。”

“你做何選擇？”

“我願留下來做宗門力士，請鄭真人成全。”

何素梅其實並不知道什麼武夫修仙的，但她並不想回去。

夢很好，但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