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卿岌和晏夢年心照不宣的視線交彙一瞬,後者心驚肉跳地飛快移開。

晏夢年一邊平複心情,一邊假裝救人心切。

一貫愛當大爺的卿岌難得有點眼力見,破天荒地主動遞給他一塊乾淨的帕子淨手。

晏大夫心裡一突,抬手去拽,帕子卻似牢牢粘在卿岌手上,紋絲不動。

果然,此人要作妖。

葉星簌主仆還在身後忙碌著,晏夢年心虛抬頭,卿岌輕輕一偏腦袋,使了個眼色。

晏夢年氣得眉毛都擰在一起,嘴型極快地無聲罵他,然後假意“啊”一聲,轉頭對葉星簌道:“葉姑娘,我屋裡缺了一味關緊藥材,想勞煩您幫個忙。”

葉星簌正在翻找小藥箱裡的紗布,他一開口,讓她的心神從小藥箱上移開。

剛剛挨了一鞭子的右手仍在淌血,沒找到紗布包紮,她便隨手拿起濕抹布擦了兩下,道:“什麼藥材?”

晏夢年翻出來一本藥經,沉吟著翻了幾頁,隨便指著其中一頁的圖案,道:“就是這個藥草,山腰處有不少,您走過去就能看見了。”

“好,我這就去。”葉星簌接過書,隨口道:“先生不是今天一大早就出去采藥了嗎?”

晏夢年訕訕道:“沒采夠,沒采夠!哈哈哈哈!”

主仆二人未有疑心,出門去尋藥。

卿岌意味不明的視線追著葉星簌背影,眉心處的不解與煩躁揮之不去——她手背上那道血淋淋的鞭痕實在是過於刺眼。

晏夢年終於放鬆下來,隨口道:“你這什麼眼神?人家小王女又惹著你了?”

卿岌眯了眯眼睛,張嘴卻欲言又止。

晏夢年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誒呦喂你到底怎麼了?殺人殺傻了?你這隨心所欲的王八羔子還有支支吾吾的一天?”

卿岌橫他一眼,冷聲道:“讓你把她支走沒讓你這麼急不可耐,庸醫,沒看見她手上的傷嗎?”

晏夢年張了張嘴,狠狠地眨眨眼睛,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你這……你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夠可以啊,不是你眼皮子抽筋讓我把人支走的嗎?我以為你有急事兒。”

“罷了。”卿岌臉上寫滿煩躁,沉默許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晏夢年被他淩遲般的視線瞪得受不了,嚷嚷道:“不至於吧!她一活蹦亂跳的神仙,輪得到你這要死的魔頭操心?”

卿岌煩躁:“這聶陽來的小神仙到底想乾什麼?她明知道我的身份,為何還要自找麻煩?明明有通天修為,為何白白受那一鞭子?”

卿岌又麵色不快地強調道:“我沒操心,她就是被一鞭子打死都輪不到我收屍。你是不是有眼疾?”

晏夢年:“……”

晏夢年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幽幽道:“合著你還是在擔心她手上的傷唄。所以你剛才是乾什麼吃的?刀都有了,為什麼不幫她擋一擋?”

“我——”卿岌下意識地反駁,卻突然啞聲。

晏夢年:“你怎麼著?”

卿岌想起剛剛短暫的交鋒,“她修為高深,不需要彆人相助。”

晏夢年哼道:“這借口能騙過你自己就行。”

卿岌陰沉地擰眉,多少有些氣急敗壞,大馬金刀往桌邊一坐,道:“等人回來,給她隨便治治。整天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看著頭疼。”

晏夢年:“嘖嘖嘖,行行行。”

“鞭子鞭子的,一回來就念個沒完,你怎麼這麼在意?”晏夢年不鹹不淡地安慰道:“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被你老爹老哥們作賤了兩千多年,你不是最明白手足之間的羈絆有多可笑嗎。”

卿岌眯了眯眼,忽然提起一個從葉星簌那裡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隻是相比於之前,他的語氣中不再掩飾迷惑,道:“還以為隻有我那幾個哥哥鬩牆相爭,沒想到仙域王女也對姐妹刀劍相向。”

晏夢年嘲諷哼道:“你懂什麼。”

他和葉星簌說了一模一樣的答案……卿岌冷冷睨他一眼。

但他總覺得,晏夢年嘴裡他不懂的應該和葉星簌說的不是一回事。

晏夢年:“天老爺,你不會以為那些神仙每天手拉手親密無間吧?不說彆的,我就問你,看見曹家血流成河,葉姑娘什麼反應?”

卿岌一頓。

晏夢年了然,“我師父說過,六界從未有過至純至善之地,鬼域魔城醃臢不堪,仙界神域也沒好到哪兒去。你隻見過我師父和小王女兩個神仙,但他倆是好神仙,不代表彆人也是。”

晏夢年翻了個白眼,道:“行了行了,說正事吧,為什麼把她支走?”

卿岌偏頭看向裡間仍在昏迷的曹家幸存者,道:“那人沒嚇死吧?”

晏夢年:“沒有,就是暈過去了而已。”

卿岌“嗯”了一聲,道:“他看見我殺人了。配點藥,讓他暫時忘了。”

晏夢年不由“嘶”了一聲,唏噓道:“你什麼時候作完孽還會考慮遮掩了?吃錯藥了吧!”

二人的脾氣一個比一個糟,沒說兩句話,卿岌的爛脾氣就上來了,直接嗆聲道:“我倒是想一刀剮了他,可這院裡不是還有個神仙在嗎?而且——”他神情陰戾,沉聲篤定道:“這個人,身上也有異香。”

“什麼!!!”晏夢年驚呼出聲。

晏夢年臉色大變,把那人的衣服從裡到外翻了兩遍,什麼也沒找到,泄氣道:“怎麼回事啊?先前咱們找了那麼久,一點線索都沒有,最近是什麼日子啊?線索紮堆往這破院子裡鑽!等等,是不是你的鼻子出問題了?”

卿岌滿臉陰沉地向後一靠,眯了眯眼睛,道:“原本我還隻是猜測,如今看來,聶陽王城一定有問題。”

晏夢年:“怎麼說?”

“今日遇見不少聶陽王城的人,全都身負異香,”卿岌微一勾唇,譏諷道:“就像以前一樣,誰碰了萬魔域的那朵花,誰就沾上一身花香,搓下三層皮都洗不掉。我現在真的很好奇,聶陽王城裡的稀世之花到底是什麼。”

異香之事突然變得叵測起來……晏夢年用力地閉了閉眼,深深歎氣,問道:“那昨晚又是怎麼回事?曹家人真是你殺的?”

說起這個,卿岌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

“是我。”

“本來沒想殺,但剛進曹府就聞到異香。罷了,就當試試新刀。”卿岌翹起二郎腿,不甚在意道:“第一次見到小王女時,聞到她身上的異香我就失控了,可惜那時候就剩一口氣,還沒反應過來就暈了。至於曹家,誰讓他們倒黴呢。”

晏夢年眉頭緊皺:“葉姑娘就沒懷疑你?”

“也許吧。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我也不確定。”卿岌微一挑眉,道:“不過,曹家被妖氣籠罩,犄角旮旯都腥得讓人想吐——應該是個修為不弱的魚妖來過。他們都懷疑到這妖物頭上了。”

晏夢年“呸”一聲,罵罵咧咧地抱起藥箱,進內室裡給曹家唯一的幸存者診治,一邊道:“沒準就是過路歇個腳,誰知道遇上你發瘋,那魚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

葉星簌采完藥回來,頗熱心地詢問晏夢年該如何處理,想要幫忙打下手。

後者心虛地覷向她的手背,傷處恢複了一點,但還在滲血,猙獰的鞭痕十分刺眼。

晏大夫正搜刮腸子斟酌該如何關心一下,餘光一瞟,竟發現事不關己悠哉喝茶的某人突然頓住了。卿岌自己應該都沒發覺,他的視線直勾勾地追著葉姑娘的手腕。

晏夢年翻了個白眼。

“葉姑娘奔走一天辛苦了,剩下的我來就行。”晏夢年接過藥草,假裝隨口道:“我先給姑娘瞧瞧手上的傷吧,老子粗人一個,完全沒注意。若非卿岌提醒,隻怕是要疏忽了。”

“哦,這個不妨事。”葉星簌意外地看向卿岌,男人神情不動地與她對視,沒說話,更沒再像平常那般出聲嗆人。

少女發自心底的笑意緩緩湧上眼角。

卿岌蹙眉偏開視線。

葉星簌不讓他糊弄過去,笑道:“卿岌,我還以為你要一直假裝沒看見呢。”

“嗬,誰像你一樣,貫愛藏著掖著,即使對上親姐姐發難,哪怕讓自己受傷也不願使出真本事。”卿岌語氣生硬。

葉星簌笑了笑,道:“自家姐妹,哪有真刀真槍拚個你死我活的。”

“這句話聽著更虛偽。”卿岌不置可否,戲謔的目光莫名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晏夢年正在為她處理傷口,剛敷上藥,鮮紅的血就爭先恐後地淌出來。

卿岌周身氣壓越發低沉,自家姐妹?嗬,一鞭子就把親妹妹打成這樣,她嘴裡的自家姐妹壓根就沒手下留情。今日那副架勢,沒準真能拚出個你死我活。

屋內氣氛微僵,葉星簌扯開話題,認真道:“總之,謝謝你這麼難得的關心。”

沒有等到猜想中的那句“自作多情”,葉星簌有些意外。卿岌隻淺淺抿了一口茶,等晏夢年左右找紗布時,他看也不看地把手中一團扔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