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看懂了，蜘蛛嘛！”有路人作恍然大悟的模樣。

慕染夕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作出解釋，繼續專注於她的畫作。

那延伸出的絲線卻是纏上了一根略顯粗壯的棍棒，棍棒的另一頭則被一個同樣由簡單線條組成的小人握著。

“這……我知道了！”人群中一個文士打扮的人突然一本正經地開口，“你們看，這姑娘畫了一個拿著蜘蛛的人，蜘蛛吐絲纏住了手握一方翠玉的人，這叫什麼？珠（蛛）聯碧合嘛！多好的寓意啊，依在下看從寓意上講，倒也不輸那副花鳥相依！”

這也能誇？

慕染夕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心想我怎麼不知道我這靈魂化作還有這等寓意。

可既然人家都誇到這個份上了，她便也微笑著順勢認真道：“公子好眼光，小女子畫技不佳，不想竟有慧眼識得我畫中真意，實是幸會！”

她轉頭一看，卻見將她微妙表情變化看在眼裡的寒雲澈正捂嘴佯裝輕咳，嘴角的笑意卻是壓也壓不住。

此時攤主已將糖畫嵌在木棍上，遞給了她。

她便舉著糖畫，眼中含情，走到寒雲澈麵前伸手遞到他麵前，羞澀一笑道：“寒師兄，此畫道出我的心聲，隻願你我也如此畫一般，珠聯璧合，琴瑟和鳴。”

眾人霎時望著二人發出一陣起哄叫好聲。

“公子真是好福氣啊，有佳人如此大膽表白！”有人大聲道。

寒雲澈隻覺臉上有些發燙，沒料到慕染夕人前人後都能這麼膽大妄為。他快速接過糖畫，拉著她的手腕便將她快速帶離了攤位，遠離人群的注視。

“寒師兄何故走這麼快？”她笑問道，“可是害羞了？”

“你倒是沒羞沒臊，當著這麼多人……”寒雲澈微微蹙眉，卻見她一臉無辜的樣子，一時語塞。

“罷了，你這畫，原本是什麼意思？”他無奈放棄追究這個問題，轉而問出最開始便產生的疑慮。

慕染夕眼睛亮了亮，開始解釋道：“你看啊，這個小人是你，拿著一個懸絲魂鈴，這個小人則是我，”她指了指另一個線條組成過得小人，“她拿著一柄長劍——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立誌要成為劍修的——我倆啊就在那九霄山上各拿武器切磋，好不快活！”

她興奮異常，寒雲澈又是一陣語塞。

好半天他終於道：“你就這麼想修道？”

慕染夕認真點頭：“那當然，我今天把你給我的書都看完了，你不信隨意考校便是。”

顯然，饒是這位平素勤奮刻苦的天才修士也很難理解她對修道的熱情，他歎道：“難得出來一趟，便好好玩。”

接著兩人又繼續在集市漫無目的地閒逛。

慕染夕遠遠一望，遠處又有個攤位前圍了一堆人，很是熱鬨。

她抬頭向寒雲澈投去詢問的目光，眼裡訴說著無聲的渴望。

寒雲澈雖一臉不情願，卻也沒有表現出激烈的反抗情緒。

慕染夕便毫不客氣拉著他衣袖，喜滋滋地朝那個攤位走去。

仔細伸頭一看，原來那個攤主麵前有一隻長腳大蜘蛛，眾人正看著它一方大箱子中活動。

慕染夕也津津有味地看著，試圖搞清楚這是在乾嘛。

“你之前那般膽小，見了這蜘蛛倒不怕？”寒雲澈很是不解。

“嗐，之前我說過了，我天不怕地不怕，就隻怕鬼而已。這種蜘蛛看著嚇人，其實沒有毒的，還能替家裡除蟲害。”她解釋道，順勢給寒雲澈科普了一番。

攤販聞言抬起頭，朝慕染夕露出讚許之色，衝著周圍忍不住好奇又帶著害怕神色的人們道：“這位姑娘好眼光，我這蜘蛛叫白額高腳蛛，看著凶猛實則很溫順，在七夕佳節它又被當做喜蛛。”

“接下來，我們將把這二位有情人的名牌放在箱子兩端，看蜘蛛會在二人之間結成怎樣形狀的網，這將對二人的姻緣有所預示！”攤主說著將兩個名牌放了進去，旁邊有一男一女露出緊張又期待的神色，顯然便是名牌的主人了。

他把箱蓋也合上道：“大家稍安勿躁，待蜘蛛在裡麵忙碌一番。”

眾人皆屏氣凝神，雖也看不見裡麵的動靜，也都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箱子。

過了好一會兒，攤主估摸著差不多了，便道：“接下來，請諸君同我一起見證吧。”

旁邊的男女心似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盒子打開的瞬間，蜘蛛已縮在角落歇息，露出結好的一張網。

攤主喜上眉梢：“諸位請看，這個網這網之構造，圓潤而精巧，中央乃一緊致之圓，漸次向外延展，層層相扣，東南邊略顯緊密，這預示著二位有情人情深意篤，如膠似漆。這位夫人……怕是已有喜事了吧？”

攤主眼神望向那位婦人，她羞澀點頭，旁邊男人喜出望外：“怎地不告訴我？”

“還未來得及罷了，正想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女子輕輕捂著腹部笑道，“現下喜蛛既已結網示現，那我也不瞞你了。”

觀眾們紛紛發出驚歎，目送二人滿意離去。

“姑娘，公子，”攤主笑眯眯地望向慕染夕和寒雲澈，“二位是否也想試試？”

寒雲澈長相俊美出塵，招人矚目，因此在這等人多的場合他會儘量讓人群遮住自己，不至於太過顯眼。奈何身邊的慕染夕湊熱鬨還配合著活躍氣氛，活脫脫一個顯眼包。

眼看自己二人又被注意到了，寒雲澈一臉生無可戀。

卻見慕染夕興致勃勃地拚命點頭。

攤主也興致高昂，問了二人姓名，寫成名牌，又放到了箱子裡，關上箱蓋任那蜘蛛在裡麵工作。

周遭眾人又是一番屏氣凝神。

時候到了，攤主伸手便去打開箱蓋，

豈料就在這時，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兩個孩子，趁箱蓋打開瞬間朝裡麵扔了個冷焰火，然後立馬笑鬨著跑開了。

結好的網瞬間被破壞了，蜘蛛也在裡麵四處亂竄，攤主手忙腳亂地趕緊安撫。

寒雲澈幽暗的眸中閃過一絲戾色，袖中手指輕動，便有數道不易察覺的細線鑽出，延伸向那兩個小孩的腳踝。

隻聽“哎喲”兩聲，兩個小孩齊齊摔倒在地。

不待他倆弄清發生了什麼事，細線已然收回。

“是誰乾的？怎麼回事！”其中一個小孩生氣道。

寒雲澈緩步走過去，似笑非笑道：“俗話說‘不乾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下你們乾了虧心事，怕是有鬼找上你們了。”

“你胡說，”另一個小孩道，“這集市這麼熱鬨，怎可能有鬼！”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道：“小黑，我們走……”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背上忽然被打了一下。

回頭看見舉起手一臉懵逼的小黑。他大怒：“你打我作甚？”

小黑卻是顫抖著聲音帶著哭腔道：“不是我，我的手，它，它自己動起來了！”

慕染夕笑而不語，不過是一點點小法術罷了，對付這種愚蠢的熊孩子還是戳戳有餘。

寒雲澈挑眉：“看吧，我就說有鬼吧。畢竟我是道家修士，不會騙你們。”

兩個小孩嚇得瑟瑟發抖，不住地道歉：“道爺，我們錯了！請讓鬼離開吧！”

寒雲澈目光森冷地注視著二人，直到二人背後寒毛直豎才又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去吧，千萬直走彆回頭，直到回家為止。”

兩個孩子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慕染夕掩飾不住嘴角的笑意，望向寒雲澈：“寒師兄還是那麼惡劣啊，你方才拍他們肩膀，準是給他們貼了什麼符咒吧？

寒雲澈狡黠笑道：“看來你果然有長進，這都猜到了。不過是，讓他們在某段路上反複路過幾次的符咒罷了，模擬一下鬼打牆。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惡作劇了。”

攤主見寒雲澈和熊孩子一番交涉便嚇跑了熊孩子，對他點頭道謝，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惜喜蛛被嚇到了，需得緩些時日才能重新結網。方才結的網我也沒看清，實在對不住二位了。”

寒雲澈安慰道：“無妨，蜘蛛和箱子都沒事就好。”

人群議論紛紛，不知是誰輕聲交談：“這蛛網破碎，未嘗不是一種關於他倆姻緣的預示……”

聲音雖輕，卻仍然落進寒雲澈耳朵裡。有那麼一瞬間，他隻覺得心裡某處緊了緊，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在心中。

慕染夕沒有修士的耳力，自然是未聽到這些話。但沒看見蜘蛛結網這件事本身似乎已足以讓她十分沮喪。

她一臉幽怨，低頭走了幾步，語氣裡滿是惋惜：“那喜蛛真是靈得很，竟能結出如此精巧的網，真是可惜，被那些熊孩子給破壞了……”

說著她又仰起頭，看向寒雲澈，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寒師兄，明年今日，我們還能一起來嗎？我還想再看看它重新結網。”

寒雲澈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解：“明年還遠著呢，怎麼就提前開始計劃了？”

慕染夕輕輕撇嘴，故意拉長語調道：“也是，寒師兄事務繁忙，就算答應了，也未必會記得，轉頭便把我這小小的請求拋到腦後了。”

寒雲澈故作不悅搖頭道：“你可彆肆意揣測我，我記性可好得很。”

聞言慕染夕眼睛微微眯起，帶著些許狡黠：“噢，那就是說，你答應了？”

寒雲澈嘴上雖說著“我可沒說”，但片刻後，在慕染夕一瞬不瞬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下，他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嘴角微揚：“且再抓緊時間逛逛，否則集市可要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