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曌瑛有些無措,趕緊端起碗扒飯,心中默念道:不乾我事,不乾我事,我可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沒有調戲良家少男嗷!
罪過罪過……
阿曌的腮幫子被飯菜塞得鼓鼓囊囊,半晌後,孫影咬著筷子尖兒,扭捏道:
“她救了我……”
“誒,這個好吃,你們多吃點,吃飽才有力氣找人。”她急忙打斷了少年的話,不太想繼續這段尷尬的對話。
“我吃飽了。”孫影貌似有些不順氣兒,“蹭”地站起來徑自走向櫃台,道:“掌櫃,要連著的三間房。”
掌櫃轉身打開櫃子拿出了房間的鑰匙,“你們要住幾天啊?”
問完,他的動作略有遲疑,微微偏過頭去留意著身後人的答話。
孫影還在品味阿曌剛才的表情,敷衍地回答著:“不確定。”
桌上的菜風卷殘雲後隻剩下了湯水,孫曌瑛摸著圓圓的肚皮十分滿足地撐著手向後一仰,血液上湧整個人瞬間有些困倦 。
孫影走了回來,分發了房間的鑰匙,三人起身上了二樓,阿曌的房間在走廊的儘頭,中間是孫影,右邊是白君婉。
“我好困,先睡會兒,二位隨意。”
孫曌瑛沒管身後的倆人,兀自推門進了房間,泡了河水,一夜未睡再加上食困,即使衣帶未解,這一覺也睡得十分安穩深沉。
窗外的檀香煙霧蜿蜒纏繞,緩緩飄了進來,好似一條毒蛇盤桓等待著,欲將眼前的飽腹之物一口吞下。
“好香啊……”床上的少女仍沉溺在香甜的睡夢之中。
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孫曌瑛的腦袋有些沉重,旁邊的兩人也沒來敲門,可能是已經走了?
她肚子餓了,打開門剛走出去,孫影也隔壁走了出來。
“好巧,孫小姐。”孫影微微勾唇,眸子水潤透亮。
哪裡巧?我看你是故意的,莫不是那種偷聽彆人房間動靜的變態吧……
“孫公子知不知道,巧合發生太多次就不是巧合了,你不是要去找心上人嗎?公子不著急嗎?”
她剛睡起來自然帶著些慍色,語氣十分煩躁,自顧自向樓下走。
孫影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仍然緊步跟在阿曌身後,兩個人一同走下樓跺得木質樓梯咚咚作響。
孫影兀自解釋道:“孫小姐誤會,我確實是來找人的,但是這村子裡各家閉門鎖戶十分安靜,不像是有人,我自幼膽小,有些害怕。”
少女的腳步極快,孫影的話她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門口。
孫影見勢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攔住了阿曌的去路,“我看孫小姐勇武非常,機智過人,不知道能否跟小姐同行,互相有個照應。”
機智過人,勇武非常?
不錯,是我!
“嘁,你早說嘛,沒事沒事,跟著阿姐,阿姐保護你!男孩子單獨出門在外是挺危險的。”
阿曌轉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隨即把左腿邊的短刀解了下來,遞給了孫影,“你把這個綁在腿上,用衣袍蓋好,若是遇到危險我顧不上你,你還可以自保。”
“多謝阿姐!”孫影握著短刀抱拳作禮,低頭觀賞著手中鑲有紫玉寶石的短刀內心一陣欣喜。
孫曌瑛望著他,心中忍不住想起那個跟在身後阿姐阿姐叫著的孩子,如果小影還活著,應該也是這般大了……
她一轉身,金絲鑲邊的紫袍袍角飄了起來,孫影瞥見少女右腿上綁著的另一把一模一樣的彎月刀,又看了看手中的這把,仔細摩挲了一下刀柄上雕刻的飛蛾。
阿曌把掌櫃喚了出來點了幾道菜,又坐在昨天的那張桌子前,隨後孫影也在她對麵坐了下來。
“孫小姐貌似很念舊。”少年此時的嗓音更清亮了些。
“何以見得?”
“你坐在和昨天一樣的位置上。”孫影自信答道。
孫曌瑛一個白眼,頭也不回地反手摸了一把身後的桌子,將黑黢黢的手指肚展示給麵前的少年:“你看這是什麼?”
“灰塵?”
“對嘍……”
她的語氣仿佛將麵前的人兒當成了目不識丁的三歲小兒,正在一字一句地教他咿呀學語。
“我隻是不想把身上這金絲錦袍當抹布。”
少女微微站起將他麵前的茶壺搶了過來給自己倒了杯水,並十分得意地欣賞孫影臉上的局促。
少年緊接著拿起阿曌放下的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潤了潤喉嚨。
“為什麼是飛蛾?”他又開口,“彆的兵器上都是龍紋虎紋之類的凶獸,孫小姐的刀上怎麼是飛蛾呢?”
“因為……”孫曌瑛言語一頓。
“因為蝴蝶屬於春風,而飛蛾屬於烈火,就像某些人的命運一般,不曾絢爛,便要消亡。”
她說完神色有些悵然,聯想到少年時自己也曾立下淩雲壯誌,決心成為繼宗門師祖之後第二個聞名天下守護萬民的英娥,可世間最不缺少的便是事與願違,陰差陽錯……
原以為自己是耀眼奪目的彩蝶,可現實是她的命運如同這飛蛾一般,被烈火燎掉了翅膀,還未展翅便已墜落,躺在一地的鱗粉中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喪鐘敲響。
孫影有些不解:“某些人?”
少女突然打著哈哈道:“我瞎說的,哈哈……彆當真。”
“這刀就是隨便買的,拿著玩兒~”她一副漫不經心地掉兒郎當樣,在桌下翹起了二郎腿。
“誒?白小姐的房間毫無動靜,她難道還在睡著?”孫曌瑛突然發現身邊比昨天少了一個人。
孫影說完把短刀係在左側大腿上,平靜道:“我昨天夜裡聽到了一些動靜,白小姐似乎是自己離開了。”
阿曌有些驚訝,突然坐正了身子問他:“離開了?招呼也沒打?不是說讓我送她回去嗎?”
“興許是過意不去了吧,不願意再打攪咱們。”他一本正經道。
打攪……咱們……?
這話乍聽好像沒啥問題,可她仔細一琢磨又感覺不太對味兒。
少女頓時噎住,滿腹的疑問就著乾巴巴的米飯塞回了肚子裡。
……
吃完飯,孫曌瑛往村內探去,連續路過了幾家門戶都是緊閉著的狀態,那濃鬱的檀香煙霧不是從一處,而是從各家各處紛紛飄散出來。
到了分岔路口,阿曌急於甩掉身後的尾巴,開口道:“咱們就在這分頭行動吧,你去找心上人,我去辦公務,有危險就大喊一聲村裡範圍不大應該都能聽見。”
“好,那萬一有事,大聲喊我。”孫影不太情願地往前走去,一步三回頭,孫曌瑛心想,我就知道你小子才不是找什麼姑娘,小騙子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屁呢!
她見少年已經走遠,隨手敲開了眼前一處人家的大門,一位穿著粗布麻衣的大漢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下烏青,頭發淩亂,語氣十分不耐煩,“你誰啊?”
“這位大哥,請問一下村長家是哪一戶,我有事找他。”阿曌趁機往院內偷偷瞟了一眼,院裡竹竿上曬了一些衣物,最裡側掛著一副護腕和一件軟甲,看起來此人像是一位武夫。
“這個路口右拐到底就是了。”那個大漢說著就不自覺地闔上了眼,困得仿佛好幾天沒睡過覺一樣。
孫曌瑛連著應聲道謝,又往下看了兩戶人家,敲了敲門,均是無人開門。
大半個村子的門她都敲過了,往村子深處走才發現除了村口的第一排房屋是普通大小的院落,越往後走,房子的尺寸越來越小,到了最後一排甚至都隻是單個的木屋,看起來隻夠一人居住。
探訪的人戶開門的大多是男子,身材魁梧但是麵容憔悴,眼下都有烏青,好像都是在睡覺然後突然被她吵了起來。
偶有兩三家是女子開門,可也是單人居住,並不存在兩口或者三口之家的情況。
基本所有人講話的表情都十分木訥,形容枯槁且精神萎靡宛如一副被榨乾了的樣子。
所有人都統一在白天呼呼大睡……?
這難道是什麼奇怪的風俗?
可是客棧裡掌櫃的作息分明很正常,並沒有像村裡人一樣晝夜顛倒。
“罷了,奉聖上旨意來查案,村長必然知情,先去村長家問問情況再說。”孫曌瑛按照那大漢的指引走到了小路的儘頭。
“倒是好認。”
她一眼就看到道路儘頭右側的一座四方大院,銅環木門,與那客棧無二的裝飾風格,同外麵那些簡陋的平房格格不入。
輕叩銅環,一位肥頭大耳的男子開了門,“你找誰?”
“在下極鋒門孫曌瑛,攜旨意前來查案,不知村長是否在家?”阿曌微微拱手道。
那男子聞言瞬間綻開一個十分客氣的微笑,“是孫小姐啊,在下已恭候多時,一路舟馬勞頓,廂房已備好,先稍作休息。”
說著村長便伸手迎她進門,進了院兒,一棵參天大樹遮擋了不少天光,村長坐在堂中央的圈椅上,孫曌瑛則坐在了最外側的玫瑰小凳上,身下也隻挨了凳子的三分之一。
“我就住在村口的客棧,不必麻煩了,我主要是來聽聽案情。”
村長聞言一笑,擺擺手道:“不急,不急,這案子吧其實也沒有什麼,就是西邊的王家丟失了一傳家寶玉,是一普通的盜竊案,我已經差人去縣衙裡報了官,不日就會傳他去問話。”
“盜竊?”她聽著感覺莫名其妙,盜竊案自有官府來查,要她一個誅妖師來作甚?
“除了盜竊,還有彆的異常之事發生嗎?”少女挑眉試問道。
“比如……妖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