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韓聽著仇非曄的敬稱，趕忙對其行禮示意，率先開口打招呼，說：“您好。”
“不用客氣，齊長官。接下來，我還得聽您的吩咐。”
代莫爾頷首回過，轉頭接過仇非曄遞過來的黑色方盤。
這是仇非曄私人夾縫的入口。
除了被批準的四級捉妖員和特級研究員，就隻有軍區裡麵的高乾才有。
準確的來說，是隻有姓仇的人才有。
“你先拿著，雖然這裡是捉妖員選拔基地，但本質上還是監獄。如果遇到突發情況，使用這個可以解決很多事情。”
“好的，謝謝仇少將。”
“嗯，先讓齊韓帶你去熟悉一下各方麵吧。”
得到安排，齊韓撤向一邊，“請。”
“麻煩了。”
“不麻煩，就是現在的祁山烏，狀態很不穩定。”
柴雯看著麵板上的那個，通過提取數據所畫出的小人圖像，向學丞闡明現在的狀況，“秦子瑤的也是。”
“既然不麻煩，那你先維護著，我之前都教過的。”
此時的學丞在一邊忙著調取紀純的異常數據，隻是簡單地回過，然後繼續投入研究幾個人的異常情況。
這次的德育夾縫進去九人，合格四人。
但是按照最初的設定來說，此輪夾縫隻會活下兩個獄員或者是五個獄員——
也就是兩個全人；
抑或是五個，從全人開始產生妖化的獄員。
因為它的基礎設定就是讓她們自相殘殺。
讓人類殺妖怪，更是讓獄員全權服從上司的命令，毫不猶豫地選擇自殺。
不管是哪種方式，所有權一直都掌握在後備捉妖員的獄員身上。
隻有通過了有能力聽命殺產生妖化的隊友、有能力聽命自殺這兩關的獄員，才算是正式進入考場，才有資格進入到後麵的考驗。
所以在這個環節，被特意安插到每個牢室的本妖，也就是從一開始便是妖的這部分“獄員”。
它們不僅會被淘汰，還會被當作能量供給給到夾縫，並且促使獄員們的進一步妖化。
在整個過程當中，它們從頭到尾都隻是工具而已。
而且是根本傷不了人的工具。
然而，就是有一個倒黴蛋，活生生地死在了米斯漣的手裡。
“不可能？”學丞眯著眼在所有人的數據裡麵嘗試找出異常，“哪裡出現了問題呢？”
一路翻看查詢，數據已經脫離了往常的路線，除了紀純的異常數據是正常的。
其他三人的正常數據，都不對勁。
學丞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正想著換個方向繼續查找，就聽到旁邊傳來柴雯的驚呼聲。
“學醫生！祁山烏有自殘的行為！”
“什麼？”學丞皺著眉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祁山烏所在的醫療倉，“快拿一隻鎮靜劑！”
祁山烏自殘？
怎麼可能呢？
那姑娘就憋著一口氣等著成功通過測試取得捉妖員證呢。
自殘？
人不是還在夢裡呢吧？
學丞越想越不得其解。
卻在見到祁山烏的模樣之後，疑惑一瞬間轉化成了震驚。
“學醫生，鎮靜劑拿來了。”
“不用了。”
柴雯剛想將鎮靜劑遞上，就見學丞抬起手來，打斷她的動作。
柴雯順著學丞的目光看去。
病床上的祁山烏臉色慘白，眉頭緊皺，額間沁出大片細密的汗珠。
醫療倉內持久恒溫，病床上的被褥都不太厚，蓋在祁山烏的身上，已經洇出來了四大片血。如同四朵鬼蜮之花，分彆開在了祁山烏四肢的根部區域。
毋庸置疑，祁山烏的四肢。
全斷。
這是柴雯第二次見到這個場景。
第一次，是在生存測試。
那一批次有五個被同時放進實驗艙。
最終隻活下來了兩個。
一個是祁山烏——內臟儘數被腐蝕，同時出現夢中夢的情況。
另一個則是秦子瑤——四肢全斷。
其中，秦子瑤比較特殊，他們隻能在她的心魔裡提取到幾個多次重複的事物。
至於其他的，則一律被設置了“防火牆”。
他們這些外人，沒有權利進入查看。
然而，在與心魔抗爭的過程當中，反饋到現實裡是自己無端廢掉自己四肢的人以及方式。
秦子瑤，是學丞和柴雯見到的第一個。
而今，再見到類似情況的祁山烏。
學丞選擇再次激發自己的妖能，通過她的腦機進入，一路跟蹤穿梭在她的顱內。試圖從她這次的異常行為當中，找到他想要的全部脈絡。
經過上次被齊韓強製調出妖能之後，他的妖化程度也從數年持續不變的半妖，進化到了51%妖、49%人。所以這次的妖能運用，於他而言，傷害變小了很多，同時使用起來也更加方便，進入的時候幾乎暢通無阻。
但暢通無阻的原因卻是，一片空白。
學丞上下左右探尋，除了白光還是白光。
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她的腦子什麼時候也設了防火牆？”
學丞啪地一聲收回自己的眼睛，使用妖能的那隻瞳孔，短暫褪色變成藍灰色，意味著暫時失明。
表示祁山烏的大腦不僅設置了防火牆，還安裝了殺毒軟件。
“她的大腦一直都沒有變化的呀？”柴雯突兀地出聲。
相較於學丞這種資質過深的醫師，一旁的助手，特彆是柴雯，她會更信任客觀數據一些。
於是此時開口說出數據的顯示含義。
“一般的妖化程度屬於個人的基礎信息，並且這種測量方法、使用的工具什麼的，都由采集室內——軍區直派下來的專業技術人員操作，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外傳。”
柴雯來回對比學丞到來前後的各項數據，“但這次，由於學醫生您說的異常太多了，我就聽從您的安排提前寫了一份情況說明交上去審批，審批過了以後請專業技術人員過來檢測了一下。”
“所有的數據，都和她進去之前，一模一樣。”
“按理來說，獄員還在昏迷當中，各項數據檢測可能有所出入。”
柴雯抬起頭，“但是學醫生，您這種依托數據顯示本身行駛的妖能。應該是不管數據內核怎樣，它顯示在這是什麼樣子，那就應該是這樣呀。”
“我也是說。”學丞對此是表示讚同的，但這個時候，潛意識就是在告訴他。
數據沒問題，人也沒問題。
然而，結果就是不對。
學丞再次將目光轉向病床上的祁山烏，臉色仍舊慘白，眉頭沒有那麼緊蹙了，但大量的汗珠已經將碎發打濕，粘在鬢間，構成一條小柵欄，為滴落的淚珠牽出一個方向。
也牽出了異常這團混亂毛球的線頭。
“秦子瑤……？”
學丞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接著迅速定位到秦子瑤的數據，再次用妖能快速地將二人的數據勾勾畫畫、小人的圖像作對比、各方麵的信息匹配完成以後，學丞看著隻剩下兩處幾乎呈現出同一種狀態的兩種地方。
心臟；
還有子宮。
學丞才打破一直以來的穩定狀態，跳到現在的51%。現在使用兩次妖能之後，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自身氣息的不穩、狀態的不對。
他預計本期，隻剩下一次可以使用的機會了。
看了半晌，學丞心下已經決定了要把它用在哪。
但出於時候未到不得入場，以及隨時隨地教授一下助手的理由，學丞選擇先詢問柴雯一嘴，開口說：“柴雯，你覺得，哪個地方更可能找到我們需要的異常點？”
一句話打懵原地等待被分配任務的柴雯。
“這……這個。”觸及到學丞的視線之後，柴雯心下一驚，迅速從她的角度選擇了一個不容易出錯的看法，“我覺得，應該是子宮吧。畢竟子宮是孕育新生命的地方，而每次從夾縫出來的合格獄員，都會不同程度的發生變化，這也算是另一方麵的新生？”
“雖然那些妖在夾縫裡並不能真實地傷人，但多少也算是一個……”柴雯皺著眉想從腦海中搜刮出一個合適的詞，“一個，類似藥物的存在？”
學丞聽完，簡要點評，說：“很貼切。”
“但是你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因素。”
“最，重要的因素？”
“夾縫是當前空間割裂出的另一個時空——這個因素。”
“所以它的本質，從來都不是篩選；並且，妖，不能與人相論。”
學丞看著對方又慢慢皺起來的眉頭，開口解釋道：“它的本質從始至終都是推進。”
打破現處時空的束縛，推進一切。
推進流程、推進時間、推進關係、推進覆滅。
“現在不懂沒關係，你以後都會慢慢學習到的。”學丞聽著儀器發出的規律聲音，眼睛盯著祁山烏的呼吸節奏，“隻是我現在想說。她們現今的結果，已經打破了初始設定。”
“在這個層麵上，她們從始至終都是有著自覺意識的人。”
“而不是妖。”
“那麼在這一個點上，規則就需要為她們而改變。因為她們四個都是人，所以四個將全部存活下來。全人這個概念，不僅是基礎信息裡麵的性質，更是關乎她們的意識。”
“至於另外三個，隻能抱歉。她們在被推進的過程當中，理性和意識被逐步吞噬。個人的時間消失，她們自然而然也就消散在夾縫當中，湮滅在時間裡，就此不複存在。”
滴。
規律的聲音當中，夾帶一聲容易被忽視，仿佛來自地底生靈不甚清晰的呼救。
看著學丞卸力，靠倒在椅子上，使出這期最後一次的妖能，前往祁山烏的心臟的時候。學丞的聲音仍然盤旋在柴雯的頭頂，回蕩在心間。
“所有人都覺得大腦才是意識的唯一居所，其實不然。”
“人的意識，並不僅僅停留在大腦，還有心臟。”
“並且對於部分人而言，心臟才是意識的主要反饋。”